童年(校对)第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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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奥洛涅茨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逃到森林里面去。外祖父不大乐意地解释说:
“奥洛涅茨人就是一些庄稼人,他们是从官家、从工厂、从工作中逃跑的。”
“怎么捉他们呢?”
“怎么捉?就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有些人跑,有些人去捉,去寻找。捉住了就用树条子打,鞭子抽,把鼻子撕破,在额头上烙上印,作为惩罚的记号。”
“为什么?”
“为了需要。这是说不清楚的事,到底谁有罪:逃跑者还是捉人者?咱们不明白。”
“老爷子,记得吗,”外祖母又问道,“在大火之后……”
外祖父对一切事情都很认真,他严肃地问道:
“哪一次大火?”
他们回忆过去的时候,往往就把我忘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不高,而且如此和谐,有时觉得他们好像在唱歌,唱关于病人、失火、打人的不快乐的歌,关于意外死亡、狡猾欺诈的歌,关于疯傻乞丐和暴躁老爷的歌。
“我们倒经历了多少,看见过多少啊!”外祖父小声嘟囔着。
“难道我们过得不好吗?”外祖母说,“你回想一下,在我生下瓦里娅以后,那年的春天多好啊!”
“这是在一八四八年,就是远征匈牙利那一年44;圣诞节的第二天,把干亲家吉洪也拉去打仗……”
“后来就没有下落了。”外祖母叹息说。
“是的,后来就没有下落了。从这一年起,上帝的恩惠就像水打木排一样,流到了我们家里来了。唉,瓦尔瓦拉……”
“老爷子,你算了……”
他生气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为什么算了?不论从哪方面看,这些孩子都没有出息。我们的心血都花到哪里去了?我想好好地把他们放在篮子里,上帝却偏给我们一个坏筛子……”
他好像被火烧了似的叫喊起来,在房间里乱跑,病态地发出咯咯声,大骂儿女们,伸出又小又干枯的拳头吓唬外祖母。
“都是你把他们惯坏了,成了一群强盗。你这个纵容者,老妖婆!”
强烈的悲痛使他大哭大号起来,跑到角落的圣像面前,抡起拳头捶打自己又干又瘦的胸脯。
“主啊,难道我的罪孽比别人更大吗?为什么啊?”
他全身哆嗦,一双湿润的含泪的眼睛委屈地、凶恶地闪着亮光。
外祖母坐在黑暗的地方默默地画着十字,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跟前,劝导他说:
“唉,你干吗这么伤心呢?上帝知道怎么办。人家的孩子难道就比我们的好吗?老爷子,到处都是一样,吵架,打架,乱成一团,所有的父母都得用自己的泪水去洗清罪恶,不是你一个人……”
有时这些话能使他安静下来;他一声不响,疲倦地躺在床上。我和外祖母便悄悄地回自己的阁楼里去了。
可是有一次,她走到他跟前也是说这类劝慰的话时,他却猛地转过身来,挥起拳头对准她的脸就是一拳;外祖母往后一躲,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小声而平静地说:
“嘿,一个傻瓜……”
她朝他脚下吐了一口血。他号叫两声,举起双手:
“滚开,我打死你!”
“傻瓜。”外祖母重说一句,便往门口走去;外祖父向她扑过来,但她不慌不忙地迈过门槛,顺手把门关上,正好把他挡在门里。
“老东西!”外祖父愤愤地说,脸红得像火炭,扶着门框,手指使劲地抓它。
我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他头一回在我面前打外祖母。这是一种令人极其难受的丑恶行径,是他身上暴露的一种新的劣迹,一种无法容忍并且好像在压迫我的劣迹。他老是抓着门框站在那儿,身上好像蒙上一层灰,变成了灰色,并且缩成一团。忽然,他走到房子中间,跪下来,由于没有跪好,往前倾了一下,一只手碰着了地板,但立即又跪直了,双手捶打自己的胸口:
“主啊……”
我像滑冰似的从铺着瓷砖的暖和的炕炉上滑下来,跑了出去。外祖母在阁楼上一边漱口,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痛吗?”
她走到墙角里把水吐在脏水桶里,平静地回答道:
“不要紧,牙齿没有事,只是嘴唇破了。”
“他干吗要打你?”
她从窗口朝外看了一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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