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1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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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
  农户顾不上收拾刚被翻过的包裹,走上前愁眉苦脸问:“李先生,韩老爷真要把我家老四送泰州去?”
  “这是巡检司衙门,又不是州衙,我们这儿只有班房没有牢饭,不把他送州衙难不成就这么一直关着?”李秀才反问一句,又冷冷地说:“事到如今怨不到别人,要怨只能怨他自个儿。”
  “被送到州衙会怎么样?”
  “法办呗,还能怎样,难不成知州大老爷还要请他吃酒。”
  “李先生,你估摸着知州大老爷会怎么发落我家老四?”农户急切地问。
  李秀才拿起韩秀峰写的“批词”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刚被弓兵带出来的顾廷贵,没好气地说:“纠合一帮游手好闲之徒打架斗殴,还打伤了人!按大清律,沿江滨海持枪执棍混行斗殴鸣锣聚众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流放三千里!”
  “嗯,”李秀才抬头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顾廷贵,面无表情地说:“按朝廷的《三流道里表》,你八成会被分流去陕西。
  顾廷贵被吓得目瞪口呆,他大哥更是急切地问:“李先生,我家老四真要是被流放去陕西,以后还能回家吗?”
  “这得看他的造化,要是命大没死在流放路上,也没死在陕西,皇上又正好大赦天下,他就能回来。”
  ……
  流三千里,这跟死刑没啥两样。
  顾家兄弟抱头痛哭,搞得像是生离死别。
  李秀才不想看他们哭哭啼啼,立马让弓兵把顾大架了出去,让第二个探监的人犯亲属进来。
  “今年九月十六,你不光纠合一帮皮去白米跟杨大河他们聚众斗殴,还从安丰场雇了三个帮手,其中一个持刀,一个携长枪。按大清律,各省械斗及共殴之案如有自称枪手受雇在场帮殴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李秀才放下笔录,又抬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犯过多少事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刚才说的只是其中一桩。总之,现在后悔晚了,拿上你叔送的东西进去吧,先在班房里好好过个年,等过完年到了泰州就没好日子过了。”
  马家桥的马国忠怎么也没想到他犯的罪有这么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他叔叔老泪纵横,正准备再求求情就被弓兵们给架了出去。
  陈塘庄的陈虎、陈彪兄弟没爹没娘,是姐夫和姐姐来探监的,他俩自认为虽犯过不少小事但大事一件也没犯,生怕姐姐姐夫担心装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结果李秀才等许士衡搜检完包裹冷不丁抬头问:“陈虎、陈彪,大前年夏天你们犯过的事还记得吗?”
  陈彪不敢在巡检老爷面前嬉皮笑脸,在李秀才面前没那么多顾忌,挪着被脚镣锁着腿凑上来说:“李先生,大前年的事我哪记得,再说我们兄弟安分守己能犯什么事!”
  “你们忘了,别人没忘。”
  “什么事?”
  “你爹你娘死的早,你嗲嗲(爷爷)还健在,大前年夏天,你们两兄弟觉得你嗲嗲偏袒你们的大伯,居然忤逆犯上,大打出手,把你嗲嗲打得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
  “好像有这事,不过李先生你是不晓得,那个老东西总是偏袒大房……”
  “忤逆犯上,还有理了你们!”李秀才砰一声拍案而起,紧盯着陈家兄弟呵斥道:“按大清律,子孙殴祖父母父母及妻妾殴夫之祖父母父母者,皆斩杀者,皆凌迟处死!过失杀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伤者,杖一百,徒三年!”
  “什么意思?”陈虎傻傻地问。
  “什么意思,你忤逆犯上,把你祖父打伤了,按律要杖一百,徒三年!”李秀才冷哼了一声,接着道:“今年春天,角斜场出了一桩命案,你们兄弟不但认得打死人的那个蒋六,蒋六怀恨在心要去角斜寻仇前还跟你们说过。按大清律,凡知同伴人欲行谋害他人不即阻及被害之后不首告者杖一百!”
  大前年打嗲嗲,就要杖一百徒三年。
  今年春天就因为跟打死人的蒋六吃了一顿饭,就要被杖一百。陈家兄弟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俩犯的事有这么重。
  ……
  界牌的李坚本以为就算被送州衙,顶多挨一顿板子就能回来,结果因为用假银坑蒙拐骗的事,李秀才说按大清律“凡用铜铁锡铅药煮伪造假银者,枷号两个月,杖一百,发云贵两广烟瘴少轻地方”。
  徐家庄的何登元觉得最冤,他只是陈景俊手下的一个小混混,平日里顶多虚张声势从未打过人,可李秀才不但说只要参与设赌的全要挨板子,而且把今年夏天的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翻了出来,等被押送到州衙知州大老爷判起来甚至会比陈景俊重。
  “李先生,你别吓唬我,村口那个不是什么亭子,早塌了就剩几根烂木头,大不了我去买几根新木头赔!”
  李秀才瞪了他一眼,放下笔录道:“事到如今还狡辩,听清楚了,那是申明亭,是朝廷张贴榜文、申明教化而建的亭子,虽年久失修但也不能随便拆毁。你倒好,竟敢把申明亭拆了回家烧火。按大清律,凡拆毁申明亭房屋及毁板榜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何登元的堂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信将疑地问:“李先生,就拆几根烂木头也犯法?”
  “那可不是烂木头,那是申明亭的木头。”李秀才顿了顿,接着道:“别说拆申明亭的木头,就算骂人都犯法。按大清律,凡骂人者笞一十,互相骂者各笞一十。你堂弟上个月去花家庄帮陈景俊讨要赌债,当众辱骂花家庄的百姓,这笔账一样给他记着呢!”
  韩家洋的韩丙奇,并没有因为跟巡检老爷一样姓韩而受到优待。
  用李秀才的话说他游手好闲不务本业,自号教师演弄拳棒,教人学习并轮叉舞棍遍游街市,按律要杖一百,流三千!
  贲家集的王二头不但敲诈勒索讹人钱财,还在分家时当着他舅舅打伤了他哥哥。按大清律,凡弟妹殴兄姊者杖九十徒二年半,伤者杖一百徒三年!
  焦港的陈庆余今天夏天偷了人家一只鸡,躲在城西的一个破庙里烤着吃,吃完鸡忘了把火扑灭,把破庙烧成了一堆废墟。按大清律,失火之人若延烧宗庙及宫阙者绞监候!
  他不服,说那是座不晓得荒废了多少年破庙。
  李秀才告诉他按大清律,别说失火把庙给烧了,就算把自个家烧了都犯法,都要杖一百。如果延烧到官民房屋那更了不得,要被杖一百徒三年。
  不是杖一百流三千里,就是杖一百徒三年,有的甚至要绞监候!
  上午的这十几个人犯全吓傻了,家人送来的吃食谁也没心情吃。而来探望他们的家人也全是哭着回去的,等着下午进衙门探监的人犯亲属,全被搞得人心惶惶,余有福和张士衡则突然变和气了,在班房门口劝里面的人犯“今朝有肉今朝吃”,再不吃以后想吃都没得吃。
  ……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许乐群的秘密
  中坝口河边泊了十几条渔船,不过这些渔船只是本地人的一个叫法,事实上船上的人要么靠贩卖五谷杂粮为生、要么贩卖杂货,不过他们这些以船为家的人倒是个个会打渔,经常提一些鱼虾去岸上叫卖。
  渔船上的人大多自称来自兴化,说啥子兴化老家遭了水灾,只能出来讨生活。
  本地百姓个个以为信以为真,从未想过兴化不可能年年遭灾,而像他们这样的渔民几十乃至上百年前就有,只不过他们全以船为家,今天在这儿明天去那儿,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所以见着的大多是生面孔。
  本地百姓虽好骗但胆子也小,不晓得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除了买一点杂货或卖一些五谷杂粮之外,几乎不跟他们打交道。久而久之,家家户户在逗小孩儿时便有了两个说法:一是再不听话就把你送渔船上去,二是你是我从渔船上拣来的,所以本地人对渔船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尤其小孩总觉得渔船很神秘。
  许乐群打昨天出来就没再回过衙门,一直呆在河边这条乌篷船上,从外面看这条船不但小还很旧,但船舱里却收拾的很干净。
  船舱两头挂着厚厚的布帘,舱板上铺着厚厚的被褥,他躺在被窝里搂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抚摸着女子火热的娇躯,都已经下午了仍丝毫没有上岸的意思。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船头一边纳鞋底一边低声喊道:“许老爷,许老爷!”
  许乐群挪了挪身躯,换了个姿势搂着被窝里的女子,不快地问:“怎么了,喊我做什么?”
  女人放下鞋底,提醒道:“许老爷,天色不早了,我晓得你舍不得我家绫儿,可您是做大买卖的人,不能因为绫儿耽误您的正事。”
  许乐群嫌外面的女人烦,松开怀里的女子,从搁在边上的衣裳里摸出一把碎银,从帘子下面往外面一塞:“老爷我没事,不就是要钱吗,老爷我有的是钱!别再烦我,去弄些酒菜。”
  “许老爷,有钱谁不想赚,像您这样的客人我们一年也遇不上几个,只是……只是这儿不能再呆,我们真要走了,要不您跟我们一道去姜堰,嫌姜堰远去如皋也行。”
  “为什么不能再呆,为什么要走?”
  “早上去岸上买肉,听镇上的人说新来的巡检老爷铁面无私,真不要钱,抓了好多人,要把那些全送泰州去给知州大老爷发落,不是杖一百徒三年就是杖一百流三千里,还有的绞监候!我们做的这生意一样上不了台面,要是巡检老爷晓得我们在这儿,八成也会让官差来锁拿。”
  女人越说越紧张,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探头道:“许老爷,我这半天过得是提心吊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求您行行好,求您看在我家绫儿的份上放我们一马。”
  许乐群没想到她担心的是这个,不禁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呢,放心吧,别说巡检老爷不一定晓得,就算晓得也不会为难你们。”
  “怎么就不会,您是没去镇上看,镇上都炸锅了。”
  “老爷我就是从衙门出来的,新来的巡检老爷是我朋友,这下你放心了吧。”
  “许老爷,巡检老爷是您朋友,您认得巡检老爷?”
  许乐群顺手拿起一把花生扔了过去:“你这个婆娘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坐在船头的女人急忙缩头,不敢再问。
  她将信将疑,心里依然不踏实,正准备让在岸上望风的男人盯紧点,一个壮汉从岸上跑过来,跳上左边那条卖花生的船,站在船头扶着船棚道:“许先生,许先生。”
  “在呢,什么事?”许乐群爬起身,顺手拿起棉袄披上。
  “刚才从北边过来一条船,靠在城隍庙那边的‘缺口’,上来两个人,挑了一担东西直奔衙门,说是李秀才的朋友,给李秀才送年礼的。”
  李秀才不认得许乐群,许乐群却认得李秀才,并且很清楚李秀才的底细,他低头看了看正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绫儿,沉吟道:“无论在海安还是在富安,姓李的也算一号人物,有人来给他送年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听口音那两个来送年礼的不是本地人。”
  “哪里的口音?”
  “听着像淮北那一带的。”站在左边船上的大汉瞪了下意识起身的老鸨一眼,又说道:“而且那两个家伙看上去既不像做买卖的,也不像读书人。”
  “他们进衙门了吗?”
  “进去了,韩老爷那个姓潘的家人带他们进去的。”
  许乐群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不关我们的事,你回去接着卖花生吧。”
  “是。”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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