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1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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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院长和王监生话音刚落,余监生又忍不住补充道:“韩老爷,任兄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不但是我们扬州府的拨贡,也是从八品的候补儒学训导!”
  儒学训导是辅助教授、学正、学谕教诲生员的学官,也是大清为数不多可以在本省为官的官职。
  韩秀峰没想到他们竟请来一个有真才实学的,连忙拱手道:“失敬失敬!”
  “一介酸儒,让韩老爷见笑了。”任雅恩顾不上客套,见老友和故旧全在,急切地说:“韩老爷、顾兄,实不相瞒,我原本打算过了正月再来的,但思前想后扬州真不能久留,这个年过得都是一日三惊,所以便带着家人提前来了。”
  “扬州不能久留,任兄何出此言?”顾院长明知故问。
  “顾兄,这么说你还不晓得太平贼匪已攻陷了武昌,不晓得贼匪的几十万大军正奔江苏来了?”
  “听说过一些,只是不晓得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任雅恩放下茶杯,忧心忡忡地说:“相比海安,扬州的消息终归灵通些,听府学的人说去年腊月初四,陆中堂就奉旨率兵驰赴上游防守去了,杨中丞腊月里便从苏州移驻江宁坐镇,在苏北赈灾的祁藩台也已经回了江宁。”
  “晓不晓得贼匪现在到了哪儿?”韩秀峰急切地问。
  “有传言贼匪已经到了安徽,据说陆中堂出师不利已退守江宁,寿春镇总兵恩长恩大人阵亡。”任雅恩想了想,又凝重地说:“来前还听人说杨抚台与陆制台向来不和,见陆制台退守江宁,竟领兵退守镇江去了。一再分兵,江宁危矣!”
  顾院长喃喃地说:“这么说用不着等到月底,太平贼匪便能兵临江宁城下。”
  “是啊,所以说扬州不能久留。”
  “任兄,扬州现在啥情形?”韩秀峰低声问。
  “百姓哪晓得这些,全在欢天喜地过大年呢。府台、运司和学正一定是晓得的,可晓得又能怎么样?那些大盐商消息倒是灵通,可谓人心惶惶,只是他们的根基全在扬州,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算想走又能去哪儿?”
  王监生沉吟道:“想想也是,盐商大多是安徽人,安徽老家是回不去了,江宁更不能去。何况运司衙门就在扬州,他们真要是一走了之,今后怎么做官盐买卖。”
  韩秀峰不认得几个盐商,对那些进退两难的盐商不感兴趣,而是追问道:“任兄,扬州的城防呢?”
  “不怕韩老爷笑话,任某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要不是见知府衙门和运司衙门锅不动瓢不响,也不至于急着收拾行李带着家人来宝地。”
  “府衙和运司衙门一点准备也没有?”
  “有准备,不过全是在给江宁做准备,能召集的绿营兵大多调江宁去了。据说杨中丞移驻江宁时还六百两加急向皇上请旨,打算从山东调两千兵去江宁。且不说大过年的,山东一时半会儿召集不齐那么多兵,就算能召集齐我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任雅恩顿了顿,接着道:“衙门的老爷们没动静,盐商们全在静观其变,城内士绅有些担心就这么走会有损清誉,有些确实是故土难离,只有一些像我这样没出息的早做打算,有的沿运河北上去了淮安,有的来了泰州。”
  “这么说泰州城这会儿很热闹?”
  “泰州城里人是不少。”
  韩秀峰想想又问道:“任兄,您带家眷来了,拢共来了多少人?秀峰没别的意思,只是不问问不晓得咋帮您全家安顿。”
  “让韩老爷费心了,内人走得早,膝下也无子,就小女和一个丫头。”
  “既然人不多那就住书院吧,顾院长,劳烦您老帮任院长一家安顿。”
  “谈不上劳烦,这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
  见众人要起身告辞,韩秀峰又说道:“顾院长,王兄,余兄,还有一件事。你们接下来要编练乡勇,手下不能没几个跑腿的。从今天开始,我让储成贵、姜槐等皂隶弓兵全去即将设立的保甲局听用。我会跟他们说清楚,谁要是敢不听三位的招呼,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韩老爷,让他们全去帮着编练乡勇,您这儿怎么办?”
  “我不是刚收了三个家人吗,等三团乡勇编练起来,我再去挑几个老实可靠的来衙门听用。”
  想到编练乡勇说白了就是练兵,没几个衙役弓兵别说震慑那些个泼皮,就是那些民壮想不听你的就不听,顾院长再次拱手道:“韩老爷如此信赖我等,我等定不辱使命,要是乡勇编练不成或操练不好,您大可拿我等是问!”
  “您老何出此言,说到底还是秀峰要仰仗三位。”
  ……
  太平贼匪都快杀到江宁了,扬州城防又形同虚设,韩秀峰不敢再耽误工夫,干脆走出去召集储成贵等皂隶弓兵,当着顾院长等士绅面宣布要编练白米、曲塘和海安三团乡勇,命他们全去即将变成保甲局的外委署,接下来一段时间全听顾院长等士绅的号令。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时势造英雄
  重修过的重庆会馆既气派又雅致,在会馆过年的人比去年多,连年前团拜宴和今晚元宵宴的酒菜都比去年好。可翰林院编修吉云飞、刑部员外郎江昊轩和内阁中书何恒却总觉缺点什么,觉得这个年过的没去年有意思。头一次来京应试的举人们兴致倒是很高,边吃酒边吟诗作对,生怕被别人给比下去。
  江北厅举人刘山阳没来,费二爷也没来,去年在会馆过年的举人中只有荣昌县举人鲍凌云和巴县举人任禾来了。
  鲍凌云风采依旧,任禾的变化却很大。这才过去不到一年,像是老了十岁,不但不再锋芒毕露,甚至变得少言寡语,也没跟去年那样住外面,而是跟其他举人一样住在会馆。
  正寻思他为啥有这么大变化,吉云飞突然问道:“千里,始真咋没来应试?”
  鲍凌云连忙放下筷子,苦着脸道:“吉老爷,您有所不知,他爹去世了,去年十一月一十七夜里走的。”
  “原来如此,这孝一守就要三年。”吉云飞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鲍凌云不想坏了吉云飞的兴致,急忙岔开话题:“吉老爷,听说武昌城收复了?”
  “向荣的奏报上是这么说的,到底咋收复的却只字未提,皇上已谕令张亮基和骆秉章两位大人驰赴武昌办理抚绥事宜。”
  “贼匪呢?”
  “奔下游去了,向荣证正率兵追剿呢,不过从这些天的京报邸钞上看情势不容乐观。本应在九江一带迎剿的两江总督陆建瀛,竟藉口防堵江宁,委江西、安徽于不顾,以致总兵恩长阵亡。安徽巡抚蒋文庆望援不至,愤而六百里加急弹劾。皇上大怒,明降谕旨,将陆建瀛革职,不过仍责令其办理地方事务,以观后效。”
  “吉老爷,这么说不但安徽江西危矣,江宁也危在旦夕!”
  “江南兵力柔脆,又摊上陆建瀛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我看江宁不是能否守住,而是能守几天。”
  会馆人多耳杂,何恒觉得这些话传出去不好。尽管对战事同样不乐观,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吉老爷,陆建瀛是贪生怕死,但江宁不只有他陆建瀛,还有江苏巡抚杨文定杨大人,还有江宁将军祥厚。皇上前天已准杨大人所奏,命江苏藩司、扬州关、龙江关把税银解往江宁藩库,用作防堵。”
  “光有银子有啥用。”
  “不光有银子,一样有兵,杨大人所奏请的调两千名山东兵驰援皇上也恩准了。再就是运河堵塞,漕粮都进不了京,那些漕船水手无事可做,而漕船水手又全是壮丁,皇上还让军机处权衡可否将那些漕船水手招募团练,以资御侮。若无流弊,酌量办理。”
  何恒放下筷子,又说道:“为鼓舞士气,皇上还恩准向荣等钦差大臣所奏,谕令追缴防堵贼匪的各钦差明定赏格,明定条款,遍行晓谕。如有斩获首逆者,无论官弁军民人等,必应加以钜万重赏。”
  “从逆者呢?”
  “一样赏,这份谕旨是我抄录存档的,记的很清楚,皇上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朕断不为遥制也’!”
  吉云飞大吃一惊,暗想这个先例一开,追缴和防堵太平贼匪的那些钦差大臣就有了选任文武官员之权,只要把要选任的文武官员名字保奏到吏部,朝廷不认也得认。
  正不晓得该说点啥好,江昊轩突然道:“志行在扬州府为官,江宁危在旦夕,扬州离江宁那么近,志行的处境岂不是很凶险。”
  “扬州府大着呢,志行在扬州辖下的泰州,又不是在扬州城,应该没啥事。”吉云飞想想又说道:“太平贼匪虽攻陷过武昌,但湖北的大多州县并没陷落,钱俊臣都能大难不死躲过一劫,志行一定不会有事的。”
  要不是吉云飞提起钱俊臣,鲍凌云都想不起有钱俊臣这个人,禁不住问:“吉老爷,钱老爷不是在湖北做布政司经历吗,照理说城破时应该也在武昌城内,他是咋躲过一劫的?”
  “陆建瀛贪生怕死,向荣比陆建瀛也好不了多少,说是从广西一路追剿到湖南,又从湖南一路追缴到湖北,我看是追而不剿,只晓得要钱、要粮、要援兵。武昌城被贼匪合围前,钱俊臣正好奉命去为向荣筹集粮草,并不在武昌城内。”
  “吉老爷,您是咋晓得的?”
  “本来我也以为他在武昌失陷时殉国了,没曾想竟在向荣的奏报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不但躲过一劫还升了官,这会儿应该正在武昌帮张亮基张大人和骆秉章骆大人办理抚绥事宜。”
  何恒也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问:“钱俊臣升官了,他现而今官居何职?”
  “武昌失陷时死了那么多官员,空出那么多缺,不能没人收拾残局,向荣保举他署理武昌府通判,由从五品变成了正五品。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还能升,做上知府都有可能。”
  “他还真是福大命大。”
  ……
  任禾端着酒杯坐在边上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想钱俊臣福大命大,不等于所有人都福大命大。竟有些期待太平贼匪一鼓作气攻占江宁,然后顺势攻占扬州、泰州。要是泰州跟武昌一样被攻陷,韩四也就大难临头了。
  他正胡思乱想,鲍凌云突然道:“吉老爷说得对,志行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志行不但做事勤勉且重情重义,他的那些上司肯定很器重他,一定不会让他轻易涉险。何况郭沛霖郭大人这会儿应该快到任上了,有杨中丞、祁大人和郭大人提携,他不但不会有事说不定也能跟钱君臣一样平步青云。”
  “啥叫说不定,我看是一定的!不信可以打个赌,如果到明年这会儿志行还只是个九品巡检,我请诸位吃酒。”
  “江老爷,您这么看好志行?”
  “要是搁太平年景,‘三年准升、五年准调’,外官想升迁得慢慢熬。但现而今太平贼匪作乱,天下不太平,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像志行这么勤勉能干的官员,一定会被委以重任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患难见真情
  吉云飞觉得这个年过得没意思,段吉庆这个年则是压根儿没过好。
  腊月二十七中午,顾老爷吃完捎午准备去街上转转,没想到一站起来就眼前一黑晕倒了,家人赶紧去找郎中,结果去找郎中的人刚跑出门顾老爷就没了气息。
  段吉庆一接到噩耗就赶到柴家巷,见顾家人乱成一团只能留下帮着操办丧事,每天早出晚归,一直忙到正月十八才消停。
  好久没抱小外孙,结果赶到女儿家一看,狗蛋竟睡着了。
  段吉庆只能俯身亲了亲狗蛋的小脸,回到堂屋里坐下喝茶。
  琴儿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好奇地问:“爹,今天咋回来得这么早,顾家那边的事是不是全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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