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1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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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乡勇不是绿营
  韩秀峰心想果然是个不怕死的,不但他自个儿不怕死,还打算让家眷甚至让别人的家眷跟他一块死,只能硬着头皮问:“徐老爷,捐个从六品的顶戴要多少银子?”
  “这对了么,钱财本为身外之物,你才二十多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要那么多银子何用。”徐瀛拍了拍韩秀峰的肩膀,接着道:“为筹集军饷,朝廷新开捐纳事例,可打两折。如果只是捐个从六品的顶戴,倒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但你不只是捐顶戴,还要署李昌经空出来的这个缺,把那四千两让家人全送来吧,要是还不够本官帮你想办法。”
  那可是四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不是四百两。
  韩秀峰真有些舍不得,何况署理的这个缺不但不是啥肥缺,搞不好会丢了性命,正不晓得咋办,徐瀛竟叹道:“在散州为官就这点好处,要是在江都、仪真等县,就算有这机会你也只能做个七品知县。要不是见你为官还算清廉,做事还算勤勉,本官又怎会便宜你这个捐纳出身的九品巡检?”
  韩秀峰暗骂你想拉着我一道死,我居然还要感激你,天底下哪有这道理。不过这些牢骚只能藏在肚子里,真要是敢发出来,哪怕让他看出来都会很麻烦,只能装出一副激动地样子躬身道:“谢徐老爷提携。”
  “不用谢了,本官差人帮你收拾间房,早点去歇息,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
  “徐老爷,下官还有一事想禀报。”
  “何事?”
  “正如徐老爷您刚才所说,下官正月初一召集皂隶弓兵、绿营汛兵和海安巡检司辖下各庄镇青壮查缉私盐,虽将那股私枭击溃,虽截住了一百多万斤私盐,但实属侥幸。经此一役,下官深感无人可用之苦,再想到海安乃淮盐运输之水路要冲,定会有其他私枭以身试法,便说服海安、曲塘和白米三镇乡绅,在乡绅的力助下编练了三团乡勇。”
  “你编练了三团乡勇?”徐瀛惊诧地问。
  “徐老爷您不晓得?下官向张老爷禀报过,张老爷不但首肯了,还帮下官编列了八条团规。”
  “本官上午才移驻泰州,还没来得及问这些。不过现在晓得也不迟,你先说说这三团共有多少乡勇?”
  “每团五十来人,三团共一百六十二人,不过每团的监正和书办都是本地的读书人,能上阵厮杀的只有一百三十多人。”
  “有没有兵器?”
  “有,有长矛砍刀等兵器,在查缉私盐时还缴获了十来竿鸟枪。”
  正愁无兵可用的徐瀛顿时来了兴趣,紧盯着韩秀峰问:“编练了多久?”
  韩秀峰拱手道:“正月十五开始编练的,算算已操练了半个多月。下官不敢懈怠,几乎每天都会去查阅,还合练过三次阵法。”
  “韩老弟啊韩老弟,没想到你竟是个知兵的!好,太好了,一百多个乡勇少虽少些,但总比临时募集的那些青壮强!”徐瀛越想越激动,竟紧抓住韩秀峰的胳膊:“韩老弟,看来你还得回一趟海安。”
  由“韩巡检”变成了“韩老弟”,连称呼都变了,韩秀峰岂能不晓得他到底咋想的,禁不住问:“徐老爷,您打算让下官把乡勇调泰州来守城?”
  “正是。”
  “徐老爷,并非下官贪生怕死,而是下官觉得现在把三团乡勇调泰州来守城不合适。”
  “有何不合适的?”徐瀛脸色又变了。
  韩秀峰无奈地说:“徐老爷,下官只是个九品巡检,海安巡检司一年拢共才那几两心红纸张钱(办公经费),哪有钱去编练乡勇?之所以能编练起来,全靠辖下士绅深明大义,帮着说服那些乡约、保正和甲长,乡约、保正和甲长再去说服那些百姓,总算勉强编练起来了。
  每日操练,每隔几日合练,衙门既不发给饷银,也不管饭,甚至连长矛砍刀等兵器都要那些青壮自备。所以这三团乡勇帮同下官在海安守土安民可以,想调他们来泰州却不是一件容易事。说句丧气话,下官真要是硬调他们来泰州,估计还没走到姜堰人就全跑光了。”
  看着徐瀛不快的样子,韩秀峰又说道:“在决定编练乡勇时,那些乡绅就与下官约法三章,乡勇编练起来只可帮同下官保境安民,不可外调剿匪。下午来时那些晓得太平贼匪已兵江宁临城,扬州乃至泰州都岌岌可危的士绅,又跟下官说了一大堆。”
  “他们说什么?”
  “他们不但跟下官说了,还写了一份陈情表,请徐老爷过目。”韩秀峰从怀里掏出顾院长的墨宝,恭恭敬敬奉上。
  不得不说,顾院长的字写好,文章做得也好。
  什么“昼调练技则可,外调守城则不可”,什么“守城兵有专责,若调勇同守,责兵将委之于勇,自此人有惧心,他村亦难招募,何以使人自为战,家自为守也”,还有什么“凡事顺乎人情则众志成城,违乎人情则离心离德,今若施以不欲,强以难堪能保其不解体也”。
  徐瀛没心情欣赏顾院长的字,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放下陈情表阴沉着脸道:“真是妇人之见,他们难道不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徐老爷息怒,他们没见过世面,况且他们确有他们的难处。要是硬调不光调不来,那些青壮甚至会连他们这些士绅都不会再相信。”韩秀峰来前就打定主意,只要不进城就行,又小心翼翼地说:“不过下官在来泰州的路上已想好该如何应对。”
  “你打算怎么应对?”徐瀛紧盯着他问。
  “三团每隔几日不是要合练吗,下官打算回去之后便把海安、曲塘二团调到白米去与白米团合练,然后找个借口不回去,先在白米稳住那些乡勇。白米距泰州这么近,贼匪真要是来袭,只要徐老爷您一声令下,下官便率三团乡勇来泰州守城。只要进了城,那些乡勇就只能跟下官一道与贼匪决一死战!”
  换做别人说这番话,徐瀛绝不会轻易相信。
  但韩秀峰不是别人,而是一上任就敢召集青壮去跟私枭拼命的初生牛犊,何况刚承诺让他署理州同这个缺,徐瀛很直接地认为韩秀峰想跟着他建功立业,不但信了还喃喃地说:“这倒是个办法,只不过一百多乡勇太少,韩老弟,你能否再想想办法,趁贼匪没到抓紧时间多编练一些。”
  韩秀峰沉吟道:“很难,除非有粮有饷。”
  
第二百八十一章
捧杀
  到底再编练多少乡勇,粮饷兵器从哪儿来,徐瀛像是刚才没提过这事一般没了下文,只是说明天有一大堆事,让韩秀峰早点去歇息。
  在韩秀峰看来徐瀛就是个瘟神,他一来州衙就不再是人呆的地方,借口带了好几个家人,不能让家人全住州衙,想在衙门附近找个客栈。徐瀛没说什么,更没流露出半丝不快,韩秀峰就这么躬身退出大堂。
  来前准备了两百两银子和两大箩筐盐官们送的土特产,本打算一并孝敬他的。想到竟被他逼着花四千两去捐顶戴,甚至逼着给朝廷效死,那两百两韩秀峰不打算孝敬了,让潘二等人把两大筐鱼干、虾干之类的海边土特产交给门子,便往离衙门最近的泰来客栈走去。
  没想到刚走到早已上了门板,外面只挂了一盏灯笼的客栈前,一个多月没见的李秀才竟鬼鬼祟祟从小巷里钻了出来。
  “韩老爷,韩老爷,是晚生!”
  “李先生,这么晚了你咋不歇息,大半夜出来乱转,搞不清楚的还以为你是贼呢。”
  “韩老爷,街上不是说话地方,跟晚生来,晚生就住巷子里。”李秀才紧张地看看四周,拉着韩秀峰就往巷子里走。
  “李先生,你这做啥?”潘二追上来问。
  陆大明、粱六和吉大都认得李秀才,要是不认得早拔刀了,三人也快步跟了上来。
  李秀才这一天过得是心惊肉跳,顾不上潘二发问,边拉着韩秀峰往巷子深处走,边急切地说:“韩老爷,你晓不晓得谁在城里?”
  “谁?”韩秀峰好奇地问。
  “许乐群!”李秀才停住脚步,松开手转身拍了拍左便边小院的门,随即回头道:“许乐群不但在城里,还捐了个五品顶戴。徐同知下午召集城里的士绅、盐商和几个大商号的掌柜劝捐劝输,他狗日的竟然也一道来了。”
  “许乐群在泰州!”韩秀峰大吃一惊。
  这时候,有人突然在院子里紧张地问:“谁?”
  “我,是我。”
  “来了。”
  只听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李秀才急忙招呼韩秀峰等人进去,随即跟进来交代道:“盯着点外面,要是有人来一定要问清楚,从门缝里看清楚再开门。”
  “晓得。”
  开门的汉子手里紧握着一把刀,陆大明和粱六不敢懈怠,立马走到那汉子身边。吉大回头一看也反应过来,紧握着刀挡在那汉子面前。
  李秀才急忙道:“韩老爷,这是晚生的表弟。”
  想到正月初一夜里查缉私盐的事,韩秀峰猛然意识到他是害怕许乐群报复,微微点点头,示意陆大明三人也守在外面,便转身带着潘二走进李秀才婆娘刚点起油灯的堂屋。
  李秀才嫌碍事,把他婆娘赶进厢房,连茶也顾不上倒就急切地问:“韩老爷,徐同知是不是想让您来泰州守城,是不是打算让方士枚回去海安接着做巡检?”
  “你咋晓得的?”
  “下午晚生也在衙门,他们说的话晚生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个盐商明明不认得韩老爷您,明明不晓得您上任之后做的那些事,可跟徐老爷说起来却头头是道。说您为官清廉,说您刚正不阿,说您雷厉风行,说您到任之后您分辖下的那些庄镇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但盛赞您是能吏,还夸您是包青天!”
  韩秀峰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我说徐老爷咋这么器重我,原来是有人捧杀。”
  “徐同知是不是打算让您先捐个从六品顶戴,再想办法让您署理李昌经空出来的那个缺?”
  “这你也晓得?”
  “您在来泰州的路上晚生就晓得了,这主意就是那几个盐商出的。他们愿意认捐,也愿意认输,不过有一个条件,这条件就是把您调泰州来守城!说什么只相信您,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守备营和漕标的那些绿营兵丁,更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吴吏目那些贪生怕死之辈。”
  李秀才顿了顿,又说道:“徐同知下午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晚生心想徐同知是什么人,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怎会被一帮商人要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韩老爷您一到泰州,徐同知还是要您署李昌经空出来的那个缺,还是想让您来守城。”
  潘二大吃一惊:“少爷,徐老爷真让你在泰州守城,真让你捐六品顶戴?”
  韩秀峰苦着脸纠正道:“从六品。”
  “不管几品,捐这个顶戴有意思吗?做‘摇头老爷’还不如接着做巡检呢,何况真做上这‘摇头老爷’就得留在泰州守城!”潘二心急如焚。
  “你以为不捐顶戴,不做这个‘摇头老爷’,徐老爷就不会让我跟他一道守城?”
  “没得讨价还价?”
  不等韩秀峰开口,李秀才就如丧考妣地说:“长生兄弟,徐同知就是一条疯狗,盯上谁,谁倒霉!李昌经豁出去了,一而再再而三告病,以为被革职便能回老家,结果别说他回不去,连他大婆娘、小婆娘和几个孩子都走不了。说出来你不敢相信,连张老爷、张二少爷一大家子都被徐同知给软禁在州衙里。”
  潘二惊恐地问:“他龟儿子寻死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的全家老小一块死?”
  李秀才苦着脸说:“他连自个儿婆娘孩子的命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别人的命,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婆娘孩子的死活?别说那些官老爷,连我这样的现在都出不了城。不但走不了,天一亮还得去帮他去拆房子。”
  韩秀峰下意识问:“拆房子?”
  李秀才解释道:“他要坚壁清野,要把城外五里的房子全拆掉,一间也不许留!”
  “房子拆了,百姓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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