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2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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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诰命夫人,是诰命宜人,不过在我们这儿只要是诰命全是夫人。”费二爷拱拱手,随即转身道:“段经承,赶紧摆香案吧。”
  “哦,这就摆。”
  段吉庆忙得不亦乐乎,赶紧把众人提着的瓜果等供品往香案上摆。琴儿激动的热泪盈眶,感觉像是在做梦,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段徐氏和幺妹儿既激动又羡慕,拉着她去房里换过年时才穿的新衣裳。
  刚睡着的狗蛋也被抱了出来,本来睡的正香,突然被弄醒,手舞脚踢哇哇大哭,红英急忙跑过来帮着哄。
  等琴儿换上衣裳下楼来到大厅,香案已经摆好了,费二爷端着茶杯笑道:“琴儿,等县太爷宣完诰命,你就得赶紧去置办一身官服。”
  琴儿不好意思地问:“二爷,您老别取笑我了,我还能穿官服?”
  不等费二爷开口,段吉庆就兴高采烈地说:“有了诰命就是官身,自然能穿官服,还是从五品的官服!这就是妻凭夫贵,等狗蛋将来出息了,再帮你求到恩典,那就是母凭子贵。所以说你命好,有福!”
  “爹,哪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女儿的。”
  “段经承没说错,琴儿,你本来就是个有福的。”关班头哈哈笑道。
  琴儿高兴归高兴,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岔口话题:“士衡,你不是跟你爹回成都了吗,你又是咋晓得的?”
  “您的诰命先到的省城,我还是在段经承前头晓得的,”张士衡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我来巴县也是为了送我爸,我爸要去武昌,要去湖广总督吴文镕吴大人那儿效力,所以正好赶上了。”
  “你爸呢?”
  “走了,早上从朝天门码头走的。”
  “他咋不来吃个饭?”
  “我爸是跟运盐的船走的,实在来不及登门拜见。”
  段吉庆笑道:“琴儿,张先生有紧要公务,实在是抽不开身。再说他经过巴县时差人知会过我,我和你关叔一起去码头送过行。”
  正说着,外面传来县太爷出行的锣鼓声。
  费二爷连忙放下茶杯,领着众人出门恭迎。
  轿夫们落轿,县太爷钻出轿子,跟费二爷拱拱手,随即从长随手里接过看上去跟戏里的圣旨差不多的五色织锦制成的诰命文书,一边跟众人寒暄一边走进宅院。
  见香案都准备好了,县太爷满意的点点头,把诰命文书供到香案上,掸掸马蹄袖望阙磕拜,拜完再次拿起诰命,面对着依然跪在堂前的众人,打开卷轴,用一口流利的官话,抑扬顿挫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良臣宣力於外,效厥勤劳贤媛襄职於中膺。兹宠锡尔两淮盐运司副使韩秀峰之妻韩段氏,终温且惠,既静而专,綦缟从夫,克赞素丝之节,苹蘩主馈,爰流彤管之辉。兹以覃恩:封尔为宜人。於戏!敬尔有官,著肃雍而并美,职思其内,迪黾勉以同心……”
  之乎者也,琴儿一句也没听懂,只晓得提到了“韩段氏”。想到今后就是诰命夫人了,而这一切全是远在江苏为官的娃他爹带来的,激动得泪流满面,要不是费二爷和段吉庆提醒,都不知道谢恩。
  “段夫人,恭喜恭喜。”县太爷把诰命交到她手中,拱手道:“段夫人,您现而今不但是官身还有官俸,等到了年底,下官就差人帮您把俸米送来。”
  “谢大老爷。”琴儿头一次跟县太爷说话,心紧张的怦怦直跳,连忙道了个万福。
  县太爷吓一大跳,男女授受不亲,扶又不好扶,急忙躬身道:“段夫人,这可使不得,您是圣上诰封的五品宜人,下官只是七品知县,下官岂敢受此大礼。”
  “大老爷,我……”
  “段夫人,这儿您品级最高,不信您可以问费举人,下官公务在身,先行告退。”人家男人不在家,跟一个女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县太爷干脆拱手告辞,走出正厅想想又停住脚步,回头提醒道:“段夫人,诰命一定要收好,不能蛀了更不能丢。”
  琴儿紧握着诰命,连忙道:“哦,我会收好的。”
  品级只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在场面上县太爷要躬身行礼,但事实上县太爷才是巴县最大的官,段吉庆不敢怠慢,和费二爷一起出门恭送。县太爷并没有因为他是五品诰命宜人的爹而另眼相待,甚至都懒得敷衍,反而对费二爷客客气气,上轿时还邀请费二爷有空去县衙坐坐。
  “看见没,官场就是这样,”回到家,段吉庆接过诰命感叹道:“官就是官,吏就是吏,百姓就是百姓。二爷举人出身,县太爷自然要以礼相待。你现而今是诰命宜人,县太爷不但要以礼相待还得恭恭敬敬。人活一世图个什么,不就图个体面吗。”
  琴儿楞了楞,连忙擦干泪水劝慰道:“爹,要体面还不容易,狗蛋他爹能帮我求到恩典,一样能帮你求。给他写封信,让他帮你求个恩典不就是了。”
  “你这是开啥玩笑,志行可以帮你求,将来也可以帮他爹和他娘求,唯独不好帮我求。要知道天底下只有妻凭夫贵、父凭子贵、母凭子贵的道理,没有岳父凭女婿贵的说法。”
  “也不是完全没有,”费二爷忍俊不禁地说:“要是能做上国丈,一样能享荣华富贵。”
  “二爷,您老真会说笑。”段吉庆乐了,抚摸着诰命紧盯着女儿叹道:“琴儿,有了这诰命你的身份就尊贵了,至少在我们巴县,谁也不敢欺负你,就算县太爷也得给你几分面子。真是祖坟冒青烟,没想到我段吉庆的女儿也做上了诰命宜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赶鸭子上架
  潘二帮他婆娘捐的恩典,跟韩秀峰帮琴儿捐的诰命,是一起从制台衙门转到藩司,从藩司转到道署,从道署转到府衙再转到县衙的。不知道是县太爷嫌走马岗太远,还是看人下菜,并没有亲自去走马岗潘家宣读潘二帮他婆娘捐的敕命,而是让主簿代劳。
  段吉庆不管这些,只晓得女儿被圣上封为五品宜人是件大喜事,赶紧给亲朋好友送信,请亲朋好友来吃酒。
  大宴宾客,前前后后忙活了四五天。
  在宴客的那一天,琴儿也穿上了赶制的五品诰命夫人官服,端坐在正厅里接受晚辈们跪拜。从走马乡下赶来的大嫂、二嫂和三嫂不但高兴、羡慕甚至有些紧张,都不敢再跟之前那般说话了,连称呼都由之前的弟妹跟着众人变成了“宜人”。
  就在琴儿高兴激动之时,韩秀峰正忙着盖房子!
  租界的民宅本就不多,因为下手晚了有银子都买不着,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下跑马厅北边的一块地,跟那些同样没买的房子只能买地的士绅和商贾们一样自己盖。不过在租界盖房子是有规矩的,打算盖成什么样要去由三个洋人做主的啥子委员会报备。也因为紧挨着跑马厅,所以要盖成洋人的样式,不然有碍洋人的观瞻。
  自个儿的房子要盖成啥样,还得听洋人的,想想就憋屈。
  可上海的县太爷身中几十刀殉国了,道台被会党抓了也不晓得关在哪儿,城里的事会党说了算,城北租界的事洋人说了算。韩秀峰没办法,只能听那个啥子委员会的,花银子请洋人的大师傅出图,照着洋人出的图盖。
  要是在泰州,还真找不到会盖洋房的工匠。
  好在这是上海,只要舍得花钱,不但能请到洋人的啥子建造师,一样能请到会盖洋房的工匠,连洋灰、精铁条等盖洋房的材料都能买着。
  潘二和伍德全守在原来的宅院帮松江知府乔松年打探消息,张光生、苏觉明则摇身一变为监工,大头和梁六带着几个老泰勇营的弟兄负责看材料。租界人满为患,小偷小摸的也多,不盯紧点有多少东西也不够他们偷的。
  韩秀峰上午在工地看洋房是怎么盖的,下午去跑马厅看扩编的洋枪队操练,不看不晓得,看了暗暗心惊。别看洋人平时吊儿郎当,可操练起来却很认真,而且舍得花钱!
  排枪一轮接着一轮放,像是火药铅子不用花钱买似的。炮也是一门接着一门打,每天操练打出去的炮弹加起来,能把上海的城墙轰塌。不像绿营虽然有鸟枪但平时几乎不放,就算操练也只是排成队走几个来回。要是有上官查阅,就舞舞枪弄弄棍,一起扯着嗓子喊几声杀,搞得跟杂耍一般。
  正看得入神,小伍子找了过来,凑他耳边道:“四爷,徐先生回来了,不是从松江回来的,而是从嘉定来的。”
  “他咋跑嘉定去了?”韩秀峰下意识站起身。
  “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哦,先回去,回去再说。”
  韩秀峰掸掸屁股上的尘土,挤出看热闹的人群,同小伍子一起抄近路回到西岸的宅院。
  徐师爷果然回来了,一见着他就拱手道:“韩老爷,援军到了,不但一鼓作气收复了嘉定,还生擒匪首周立春。”
  韩秀峰一边招呼他坐,一边好奇地问:“徐叔,你咋晓得的,你又怎会跑嘉定去了?”
  “抚台大人亲率大军来平乱,我家少爷自然要去拜见,没想到我们还在半路上嘉定就被许大人收复了。”
  “巡抚大人来了?”
  “来了。”徐师爷激动地说:“除了江苏巡抚许乃钊许大人,还有在江南大营效力的吉尔杭阿,他现而今是署理常镇通海道。兵也全是从江南大营抽调的,有绿营,有八旗马队,有捷勇,来了六千多兵马!”
  “对付那帮乌合之众,六千多兵足够了。”韩秀峰想想又问道:“领兵的营官都是谁?”
  “论营官那就多了,有在江南大营效力的前金山知县薛焕,刑部郎中刘存厚,有向帅麾下的猛将虎嵩林、虎坤元父子,嘉定县城就是薛焕和刘存厚率壮勇收复的。”想到眼前这位曾做过重庆会馆首事,徐师爷禁不住笑道:“韩老爷,刘存厚和虎嵩林父子好像都是巴县人,跟您是同乡。”
  韩秀峰没想到会一下子来这么多同乡,不禁笑道:“是同乡,不过从未见过。”
  “以前虽然没见过,但很快就能见着了,等把青浦等县全收复了,大军就会来收复上海,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这倒是,看来我得准备一桌酒席。”韩秀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紧盯着他双眼问:“徐叔,有没有任训导的消息?”
  徐师爷在这儿住过两天,晓得内宅里的那两个女子是任雅恩的续弦和女儿,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一脸无奈地说:“有,我特意进城打听的,不过不是好消息。”
  韩秀峰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地问:“任训导殉国了?”
  徐师爷点点头,凝重地说:“徐耀和周立春等乱党发现官兵来了,担心守不住就想效仿楚霸王来个破釜沉舟,一把火把县衙和学宫烧了。县学教谕和任训导之前没敢出城,一直躲在学宫,结果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韩秀峰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不晓得该怎么跟余三姑和任钰儿开口,徐师爷又一脸为难地说:“韩老爷,我这次回来一是接着打探上海城里的消息,二是受我家少爷之托,其实我家少爷也是受许大人之托给您送一封公文。”
  “什么公文?”韩秀峰心不在焉地问。
  “江海关不是被会党捣毁了吗,官署被毁了但关税不能不收,那可是一年上百万两,制台和抚台全指着关税协济江南大营的军饷,户部也多次催缴。上海这边现而今就您一个官老爷,所以许大人听我家少爷说您在这儿,就命您署理江海关监督,请您去租界跟洋人的领事交涉。”
  榷关监督那是肥缺中的肥缺,以至于不管谁充任都只能干一年。但江海关不同于崇文门、夔关、扬州关等榷关,不但要收中国商货的税,一样要管洋人收洋货的税,并且主要是管洋人收税。
  跟洋人打交道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真署理上江海关监督要做的可不只是管洋人收税那么简单,还得跟洋人交涉其它事,不管干好干赖都不会有好下场。也正因为如此,“卖鸡爽”才能兼任这么多年的江海关监督。
  韩秀峰可不想被千夫所指,更不想搞得身败名裂,不假思索地说:“徐叔,不是我不识抬举,而是这差事责任重大我办不了。何况我是两淮盐运司的盐官,又不是松江府的官员,让我署理江海关监督,许大人说了不算。”
  “抚台说了不算,制台呢?”徐师爷反问道。
  两江总督就不一样了,两江总督既兼两淮盐政也有权命两江官员临时署理江海关、扬州关、淮安关等两江境内的榷关监督,韩秀峰意识到麻烦大了,指着徐师爷问:“徐叔,你家少爷究竟是咋想的,你说我是该谢他还是该骂他?”
  “韩老爷,我家少爷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什么意思?”
  徐师爷一脸尴尬地说:“要是不举荐您,我家少爷就得来上海跟洋人交涉。”
  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你家少爷怕身败名裂,我韩秀峰就不怕?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交友不慎,真是交友不慎!早晓得你家少爷是这样的人,我打死也不会给他写那封信!”
  “韩老爷,您跟我家少爷不一样,您都想致仕有什么好担心的?”徐师爷取出公文,一脸谄笑着说:“而且吴健彰不是还没死吗,刚才伍先生说花旗领事正想办法救他,您先帮着跟洋人交涉,等花旗人把吴健彰救出来,这差事不就可以还给他,让他接着做江海关监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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