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3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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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常再秋和常再秋的婆娘本就是联丰的家奴,家奴毒死同为家奴的使唤丫头,有人说是家奴杀死家奴,应按家奴互殴的律条断。也有人认为常再秋和常再秋的婆娘虽是联丰的家奴,但在自个儿家中他们一样是‘长者’、‘尊者’,毒死自个儿家的家奴也就是那个使唤丫头,应按故意杀死无罪过奴婢的律条论处,也就是说无需偿命,只要杖六十,徒一年。”
  “最后咋断的?”
  “刑部联合各司翻遍了律条和成例,也没有找到类似的案子。折腾了一年多,最后认定奴仆虽低贱,但在各自家中他们也存在父子、夫妇关系。就此而言,奴仆和普通百姓无异,假如奴仆收养民户子女为其义子女,或娶民女为妻,那属变良民为贱民,自然应按普通百姓论处。
  而常再秋立契所买的使唤丫头,本就是他人的奴婢,并非变良为贱,从名分上讲,立契收买比收养弃儿更加情有可原。从恩义上分析,奴婢和义子也没有啥两样。权衡轻重,常再秋婆娘毒死使唤丫头,应照故意杀死义子的律条论处。
  因为常再秋收买那个使唤丫头的时间不长,所以他婆娘毒死使唤丫头,应依照杀害雇工论处,应处绞刑。至于毒死其儿媳妇,明显属于轻罪,没有异议。最终两刑相加,处常再秋的婆娘流两千里,发配新疆为奴,不得出钱赎罪。”
  费二爷反应过来,不禁苦着问:“联丰和联顺就因为这个案子出名了?”
  “衙门里的人,尤其各衙门的刑名老夫子个个知道。对了,联顺因为这事也受到了牵连,因家奴包庇袒护甚至殴打差役,被交部议处。”
  “可这事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再说这事跟永祥请客也没啥关系!”
  “二爷,刚才说这个案子,只是说我早听说过联顺这个人,之所以不去吃这个顿酒,是因为别的事。”
  “因为啥事?”
  “因为联顺这个人官声不大好,道光二十三年三月,先帝命他为叶尔羌参赞大臣,结果只干了不到七个月就因徇私被罢了。后来在定郡王举荐下做上礼部侍郎,在礼部侍郎任上又被人弹劾,再回来做左都御史竟被手下的御史弹劾,反正我估摸着他这个九门提督做不久。”
  想到九门提督这个位置太让人眼红,不晓得有多少人盯着,费二爷猛然反应过来:“永祥攀上了联顺的高枝儿,跟联顺走得很近。联顺要是倒霉,永祥十有八九会被牵连!”
  “要不是攀上联顺的高枝,他能升任参将?”韩秀峰反问一句,轻叹道:“荣禄和文祥提醒过他,他听不进去,非得去巴结,而且真巴结上了。所以我们今后得跟他敬而远之,免得将来被牵连。”
  “柱子和铁锁他们咋办,要不要提醒下?”
  “柱子铁锁只是小小的把总,跟他俩关系不大。”
  “大头呢?”
  “大头又不在步军统领衙门当差,并且跟永祥又是河营时的同僚,再说只是吃一顿酒,关系更不大。我跟柱子、铁锁、大头他们不一样,我要是去的话指不定人家咋想呢。”
  
第五百五十五章
家之大不幸
  作为先生,费二爷是称职的。
  小家伙在他的教导下不但能把《三字经》和《百家姓》倒背如流,而且能写八十多个字。正在学的启蒙功课是《孝经》,并且已学到第三章诸侯篇。
  但他老人家教授的方法似乎有待商榷,小家伙不好好念就让多念几篇,要是背错一次就罚背五次甚至十次,字写错了同样如此,要是敢不听话就戒尺伺候。也不晓得是不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小家伙又总是犯错,所以总是挨罚。
  每次看到儿子的小手被打得通红甚至打肿了,琴儿不知道有多心疼,可想到儿子现在要是不用功将来就会没出息,只能狠下心做严母,有时候甚至跟费二爷一道教训。
  韩秀峰一样意识到儿子没之前那么活泼了,担心拔苗助长适得其反,一直想找机会跟费二爷说说,却又不晓得该怎么开口。结果刚才睡得好好的小家伙又做噩梦,又说起梦话,说着说着竟搂着他娘哭了起来。
  与其说是梦话,不如说是喊人救他,并且喊的竟是姑姑!
  想到儿子这么小就被逼着背那么多书、写那么多字甚至挨罚,再想到儿子受了委屈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亲娘,而是相处没几个月的任钰儿,琴儿心里不晓得有多难受,泪流满面,泪水把枕头都弄湿了。
  “别哭了,没事的。”韩秀峰一边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边劝慰道:“别看读书人风光,其实读书是件很辛苦的事,所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咱娃现在不懂事,不晓得你我的良苦用心,等他长大了就晓得我们是为他好。”
  “这些我懂,我不是因为这个哭的。”琴儿钻到他的怀里哽咽地说。
  “那是因为啥?”
  “你又不是没听见,狗蛋想钰儿了。”
  “想钰儿咋了?”
  “要是钰儿没走,就是钰儿教娃。娃喜欢钰儿,跟着钰儿学得快,还不用受罚。”
  尽管很清楚钰儿教得是比费二爷好,但韩秀峰还是轻描淡写地说:“钰儿哪是教,她是跟娃一起耍,娃自然喜欢她。”
  琴儿再也忍不住了,紧搂着他胳膊问:“四哥,你怪不怪我?”
  “怪你啥?我为何要怪你?”
  “怪我……怪我让钰儿走,四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妒妇?”
  “说啥呢,别胡思乱想,更不许再说胡话。”
  琴儿不想把事总藏在心里,觉得还是说出来痛快,探出头问:“四哥,钰儿断文识字、知书达理,模样又好看,还跟你走南闯北,我看得出来……”
  韩秀峰意识到再不说个清楚她又会胡思乱想,不禁笑道:“你看出啥了,又说起胡话。”
  琴儿梨花带雨地说:“我不是说胡话,像钰儿这样的女子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几个,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
  “越说越远了!”韩秀峰干脆坐起身,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跟哄孩子般地说:“钰儿是断文识字,也知书达理,不过论模样儿,她跟你真没法儿比!何况你是我韩四的糟糠之妻,你的好我一点一滴全记在心里,怎会去想别的女子。”
  “真的?”琴儿像温顺的兔子一般贴在他胸口问。
  “骗你做啥子,我真把她当妹妹,真没别的想法。何况她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出身官宦之家,她爹甚至为报效朝廷殉国了。别说我一个正五品通政司参议,就是王公大臣也不敢轻易纳她为妾。”
  “她爹要是没殉国,她要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呢?”
  “我一样不会有非分之想。”
  “真的?”琴儿爬起来问。
  韩秀峰很清楚她怀上身孕之后经常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再次将她搂到怀里,感慨万千地说:“做人不能忘本,我韩四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又怎会有三妻四妾那种想法。别说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等娃长大了我还要写个《韩氏家训》,今后我韩家子孙一概不许纳妾,谁要是敢违此训,就不配做我韩家人!”
  “为何不许纳妾,我见好多官老爷都纳妾,有的还纳好几房。”
  “一样有不少官老爷没纳妾。”
  “可要是无后咋办?”
  “过继。”
  琴儿嘀咕道:“过继的哪有自个儿亲生的好。”
  韩秀峰沉吟道:“过继的是没自个儿生的亲,可过继的一样是我韩家人,一样是我们的子孙。总比纳妾搞得嫡庶不和、祸起萧墙的好。何况这个先例一开,咱辛辛苦苦攒下的这点家业也就快完了。”
  “不会吧?”
  “咋就不会,不信你想想咱们巴县的那些大户人家,发家的时候有几个纳妾的?等到有不肖子孙纳妾,离家道中落也就不远了。”
  琴儿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喃喃地说:“想想还真是!”
  “其实不用刻意去想,我们身边就有,吉老爷祖上几代没纳过妾,黄老爷祖上几代同样如此,这一说我还想起了个人。”
  “谁?”
  “我也是在泰州时听郭大人说的,那人我并不认得,不过非常有名。”
  “究竟是谁,我有没有听说过?”琴儿急切地问。
  “你应该没听说过,不过现而今只要是做官的个个如雷贯耳。”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他就是段大人和郭大人的同年、现而今正在湖北平乱的曾国藩曾大人。”
  “曾大人打算纳妾?”
  “曾大人没,我说得是他家的事,他有个弟弟叫曾国华,因叔父无子,曾大人的父亲就将他过继给了他叔父为嗣。而这个曾国华颇有天分,他养父、生父包括曾大人这个哥哥对他期望都很高,结果他跟另一个哥哥曾国葆去省城应试时,鬼迷心窍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给家写信说要纳妾。”
  “纳了吗?”琴儿好奇地问。
  “哪这么容易,他生父、叔父和几个哥哥看到信之后大吃一惊,因为他们这一房迁居湘乡那么多年,上数好几代都没纳妾的先例,都觉得这是‘家之大不幸’,家里人商量了一番,先是让同辈的几个兄弟去劝,发现劝了也没用,他生父也就是曾大人的父亲亲自去劝。”
  “最后劝住了吗?”
  “没能劝住,听郭大人说主要是曾大人的父亲觉得他已经过继给了那一房,好多话不好说。而他叔父也就是养父又有些怕他,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胆又小,反正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折腾了近一年只能让他纳了。不过不是那个青楼女子,而是在乡里找的另一个女子。”
  “这还不是纳了!”
  “我是说纳妾不是件好事,只会搞得家宅不宁。”
  琴儿想了想发现确实有几分道理,又问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郭大人又是咋晓得的?”
  “郭大人跟曾大人是亲家,郭大人早在翰林院时就把他家千金许给了曾大人家的小公子。据说郭大人家的千金那会儿才两岁,曾大人家的小公子那会儿刚一岁。”
  “这门亲结得真好,郭大人真有眼光!”琴儿羡慕地说。
  韩秀峰乐了,不禁笑道:“你想哪儿去了,郭大人可没那么势利,刚才不是说过吗,郭大人和曾大人本就是同年,并且一起馆选上了翰林院庶吉士。真要是论家世,郭大人出身名门望族,家世比曾大人家好。”
  “这么说是曾大人家高攀了?”
  “也谈不上高攀,郭大人和曾大人都是进士,两家结娃娃亲堪称门当户对。”
  想到娃他爹不但对任钰儿真没别的想法,甚至打算写家训不许子孙后代纳妾,琴儿心里甜滋滋的,再想到之前的胡思乱想、胡言乱语又有些难为情,急忙顺着娃娃亲的话茬说:“四哥,要是有门当户对的,咱是不是也帮狗蛋结门娃娃亲?”
  “真要是遇着合适的也未尝不可,不过首先得看对方的人品,对方的家风。人品不好这亲不能结,家风不正,这亲更不能结。”
  “四哥,咱家的家风也就这样,我看差不多就行了。”
  “啥叫咱家的家风也就这样?”韩秀峰反问了一句,意气风发地说:“琴儿,晓得我为何赚着钱还接着做这官吗?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咱这个家!正人先正己,先从我们自个儿开始,再把娃教好,然后诗书传家、耕读传家,再过个几十年,咱韩家到时候一样是名门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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