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3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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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了。”琴儿噗嗤笑道。
  “我们不在家还在,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就是为这个嘛。”
  ……
  就在韩秀峰豪情万丈要把韩家变为名门望族之时,任钰儿趁别都睡着了,带着白天不敢出船舱的连儿来到甲板上,遥望着隐约可见的海岸线,笑道:“连儿,听船工说明儿下午就能到角斜,到时候跟我一起上岸,去海安呆两天再跟顾先生一道雇车去上海找王先生。”
  “哦……”连儿的话说不清楚,所以话也极少,不是“哦”就是“嗯”,要么点点头。
  任钰儿晓得她不是敷衍,再想到她虽有爹有娘但十几年过得像是囚犯一样,情不自禁挽住连儿的胳膊,回头看着夜色中一望无际地海面,迎着习习海风,带着几分豪迈、几分激动地说:“连儿,你知道你这些年委屈,可至少还有娘疼。我爹死了,我娘死得更早,但我不觉得我有多苦,就像四爷说的,我现在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你现在跟我一样,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子!”
  连儿从不觉得自个儿有多幸运,下意识抬头看着像疯子般地任钰儿。
  任钰儿松开手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低头笑看着连儿意气风发地说:“过几天我带你去上海找洋大夫医治,等把嘴治好了就会变得漂漂亮亮。你娘把你托付给了我,你今后就跟着我过,京城那个家不回也罢。我要教你读书识字,带你去你爹你娘都没去过的地方,把过去十几年没走过的路全走一遍。将来要是想嫁人,就自个儿挑个如意郎君,到时候我帮你去提亲,我帮你做主!”
  连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事实上她打出手到现在除了她娘和大姐也没见着过别人,心想难道官家小姐都是这样的,一时间竟愣住了。
  “真的,我不会骗你的。”琴儿抚摸着连儿的头,又窃笑道:“你娘给了你那么多银子,只要节俭点花,别说今后十年八年不用为生计发愁,甚至连嫁妆都有。放心,我不会贪你的银子,我一样有银子,一样够我花十年八年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

  无论安丰场的弶港,还是角斜场的老坝港,包括栟茶场的洋口港,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港口码头,只是几个有几十户渔民聚居的小渔港。由于淮水经年累月的冲积,海边又形成了一片片东西长达几里甚至几十里的泥滩,不熟悉这一带潮汐和航道的船很难靠港。
  正因为很难靠岸,从上海去山东乃至去天津卫的沙船也好,从天津卫或山东往上海去的沙船也罢,经过两淮盐场东边的海域,几乎不会在弶港、老坝港和洋口港这些小渔港停靠补给,就算要补给也只会去北边的海州(连云港)。
  所幸的是苏觉明雇得这条船的船老大正好是通州人,对这一带海域比较熟悉,船没驶过也没驶错,只是因为不熟悉进出渔港的航道,不敢轻易往陆地方向靠,只能先降帆下锚等潮涨得差不多了再起帆小心翼翼靠岸。
  折腾了近一天,好不容易靠到港只停留了不到一炷香功夫,顾谨言带着任钰儿和连儿一下船,富贵、王贵生和周长春等人刚帮他们把行李送上岸,船老大就嚷嚷着赶紧走,生怕落潮之后搁浅走不了。
  上了岸,顾谨言本以为只要找到盐课司衙门派在这儿收渔税的税吏,就能雇到船先去找新任角斜场盐课司大使潘长生,再请潘长生送他们三人去海安。结果转了一圈发现曾经很热闹的渔村已经见不着几间房子了,大大小小的渔船不但残破不堪,甚至被冲到了岸上。
  好不容易找到个在村里拣东西的老人一问,才晓得前些天海龙王发难,海水倒灌几十里,安丰、富安、角斜和栟茶等场都被淹了,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据说连盐课司衙门都从角斜镇搬到海安镇东边不到三里的一个地方,现在个个叫那儿西场。
  确认海安并没有淹着,顾谨言这才松下口气,给了那位老人点干粮,请那位老人帮着去找了条小船,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到海安,也没去潘二新衙署所在的那个什么西场。
  侄子刚去直隶没两个月竟回来了,顾院长和余青槐大吃一惊,等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顾院长不但松下口气,而且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让家人赶紧回家报喜,一边同余青槐一道领着顾谨言去凤山拜见郭大人。任钰儿拜见完顾院长和余青槐,则带着连儿直接去南岸找余三姑。
  昨天刚收到制台衙门公文正打算移驻泰州的郭沛霖,见顾谨言回来了同样大吃一惊,听完顾谨言的禀报,看完韩秀峰让顾谨言捎来的信和一本《贼情集要》,不禁笑道:“调任通政司参议,还做上了‘小军机’,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禀郭大人,韩老爷说要不是受张先生这本《贼情集要》的启发,他也想不到跟皇上求现而今这差事,更做不上小军机。”
  “愿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他这个‘小军机’也算实至名归。”
  顾院长听糊涂了,禁不住问:“郭大人,这本《贼情集要》有何说道?”
  郭沛霖放下手中的小册子,解释道:“顾院长,曾跟志行来过海安的张士衡您老一定记得。这本《贼情集要》就是张士衡的父亲张德坚,在当时还未殉国的湖广总督吴文镕吴大人麾下效力时编纂的。吴大人殉国之后,张德坚一直在曾国藩麾下效力,志行在信里说他正在帮曾国藩打探贼情。”
  “他以为志行早晚要领兵平乱,所以给志行寄了一本,好让志行心里有个数。结果志行从他编纂的这本《贼情集要》中受到了启发,主动请缨奏请去打探夷情?”
  “满朝文武,没人愿意跟洋人打交道,志行愿意,皇上自然会委以重任。”郭沛霖笑了笑,又看着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顾谨言道:“要不是志行跟皇上求到这么个差事,慎之也做不上这典史。”
  “这么说慎之去福建做典史是假,去帮志行打探夷情是真?”余青槐禁不住问。
  不等郭沛霖开口,顾谨言就忍不住笑道:“去做典史是真,去打探夷情也是真。”
  “好男儿志在四方,既然有机会为朝廷效力那就去吧。”郭沛霖微微一笑,随即指指门外:“志行在信里说了,不能让你就这么孤身去福建上任,想要几个人,究竟想带谁去,自个儿出去挑。”
  “郭大人,学生想带梁九去……”顾谨言小心翼翼地说。
  “你还真会挑,好吧,梁九就梁九,只要他愿意,我这儿好说。”
  顾谨言欣喜若狂,急忙躬身致谢。
  郭沛霖晓得他后天一早就要去上海,干脆打发他去找梁九,看着他离去的背景,想想又笑道:“这就做上‘小军机’了,难不成我还得给他准备份炭敬?”
  “郭大人真会说笑,韩老爷收谁的炭敬也不敢收您的。”
  “是啊郭大人,韩老爷在海安时经常跟我们说,您不但是他的上官,更是他的长辈!”
  “难得他还记得我,”郭沛霖欣慰的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二位,志行和慎之专事打探夷情的事,你我知道就行了,绝不能泄露出去。总之,我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可不能再给他帮倒忙。”
  “郭大人放心,我们绝不能跟别人说的。”
  “再就是我明天一早就得回泰州,海安这边只能仰仗二位,赈灾之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能仰仗二位。”
  “郭大人言重了,这些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何况义仓里头的那些粮本就是大人您这两年未雨绸缪存下的。”
  “原本是用作平乱的,没曾想竟遇上这天灾。”想到淮中各场上千上万灶户盐丁流离失所,郭沛霖又凝重地说:“山脚下的这点粮也只是杯水车薪,奏请暂缓各场赋税钱粮的折子已经六百里加急递上去了,也不晓得皇上会不会恩准。要是皇上不准,你我就得准备弹压、准备平乱了!”
  想到老百姓活不下去就会造反,顾院长急忙道:“大人,您走之后我再召集士绅看看能不能再捐点,远的地方我等顾不上,就算能顾上也有心无力,但想想办法救赈角斜一场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顾院长,有您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于栟茶场,我回头差人去找如皋县;富安场和安丰场,我命韩宸去找东台县。这天气是越来越冷,得赶紧开粥场,只要能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
  与此同时,顾谨言不但找到了梁九,而且被景华、陆大明和梁六等人围着问东问西。
  “这么说我姐夫这会儿已经到了上海?”
  “应该到了,不过富爷不会在上海停留,等把王先生和苏觉明送上岸,他就会跟另外几位去宁波、厦门和香山等人赴任的同僚接着南下。”
  “去闽海关做委员那可是肥差,早晓得我那会儿真该找个由头跟我姐夫一道回京。”
  “景爷,您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郭大人对您那么器重!”
  “郭大人对我是挺好的,可总这儿没意思。”
  顾谨言不想听他发牢骚,禁不住问:“景爷,我刚才见郭大人正在收拾行李,说是打算移驻泰州,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了新的差事?”
  提起这个,景华忍不住笑道:“总督大人一会儿一个主意,先是命郭大人督办里下河各州县团练,现在又命郭大人移驻泰州悉心经画,督销引盐。”
  “让郭大人接着署理两淮盐运使?”
  “说是让郭大人去署理,不过也署理不了几天,我算明白了,去哪儿做官也不能来江苏做官,真要是来了这官压根儿就做不安生。就说两淮运司,郭大人署理了一年换梁佐中,结果梁佐中做了不到大半年又换江国霖做。”景华顿了顿,眉飞色舞地说:“江国霖三月底到任的,八月初就调广东。据说新任盐运使姓李,叫李恩庆,可直到今天也没到任。”
  离家两个多月,很多家乡的事都不知道,顾谨言想想又问道:“杨能格和徐老鬼呢?”
  “杨能格说是布政使,可一样没到任,据说在高邮和徐州这两个地方来回跑,办理江北大营总粮台。徐老鬼这个知州本就是署理的,新任知州陈恭溥一到任他就卷铺盖回扬州了。”
  “那现在的布政使是谁?”
  “布政使……布政使全是署理的,也是三天两头换。何俊你晓得的,一会儿署理江宁布政使、一会儿署理江苏布政使,一会儿又署理江宁按察使,刚走的那个江国霖到任前,他还署理过几天两淮盐运使。听人说除了被革职逮问的杨文定和在江宁城里殉国的祁宿藻,这几年实授的江苏布政使和江宁布政使几乎全没到任。”
  “真够乱的!”顾谨言喃喃地说。
  “是够乱的,你们说说大大小小百十个衙门都乱成这样,这乱怎么平?”想到陆大明和梁六都是郭大人的亲信,景华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在咱们这儿有郭大人坐镇,淮中淮南各场只是遭了点灾,不像别的地方正印官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第五百五十七章
谁算计谁
  曹毓英没想到韩秀峰会如此不懂规矩,简直是以下犯上,又不想因为这点事让满屋的那些同僚看笑话,于是不动声色差人去通政司打听韩秀峰究竟在忙什么。
  手下的章京不去打听还好,打听回来一禀报他更生气,原来姓韩的不但没来军机处当值,同样没再去过通政司!
  曹毓英不想因为这点事再去惊动几位“大军机”了,不然恭亲王和彭蕴章等几位大人真会以为他这个领班军机章京不称职,忍到散班带着几个“小军机”直奔达智桥胡同,打算问问韩秀峰眼里有没有上官,究竟懂不懂军机处的规矩。
  领班军机章京虽只是从三品,但就算去拜见各部院尚书,尚书大人也会以礼相待,可韩家人竟声称韩秀峰不在家,到底去了哪儿也不晓得,这让曹毓英觉得很没面子,干脆拂袖而去。
  几个“小军机”追了上来,把他拉到经常光顾的一家羊肉馆,找了个清静的雅座,点了几盘子羊肉和几个小菜,要了几壶酒,看似边吃边劝慰,其实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没想到刚走了个丁守存,又来了个韩秀峰!曹大人,您消消气,用不着因为这种人生气,他得意不了多久。”
  “我不是跟他生气,我是替大家伙不甘,别人都在忙,就他闲着,这不是尸位素餐吗。”
  “曹大人,我们知道您是体恤我们,来,我先干为敬。”
  “少喝点,吃完早些回家歇息,明儿一早还得当值。”
  “明白,曹大人放心,我们不会喝多的。”
  曹毓英喝完杯中酒,吃了几口菜,越想越郁闷,又看着众人叮嘱道:“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满屋的那些人说,我可不想被长年、庆霖、苏布、玉衡和文衡他们看笑话。”
  “曹大人,您以为不说他们就不晓得?”一个小军机放下筷子,一脸无奈地说:“每天哪些人当值,他们那边都得留档。苏布已经问过好几次了,问拢共四个人额外行走,怎么就三个人当值。”
  “满屋那边全知道了?”
  “曹大人,这还用得着问吗,早议论纷纷,只是他们不敢在您面前议论罢了。”
  “我说早上交接时长年为何看着我笑呢,原来因为这事。”
  “别人都忙得昏天暗地,累得像条死狗,就他韩秀峰不用当值在外头逍遥,曹大人,他这是以为咱们军机处跟别的衙门差不多,高兴就去点卯,不高兴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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