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5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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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差要紧,赶紧去吧。”
  ……
  就在琴儿请潘长生帮着念家信之时,韩秀峰刚参加完惊心动魄的朝会,故作镇定地跟文武各官一起走出宫门,径直来到集贤院。
  科场案总算查了个水落石出,可在如何处置主考官柏葰这件事上,却把礼部、吏部、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给难住了。因为柏葰只是“听受”浦安转托家人靳祥所托,取中了考生罗鸿绎,并没有收条子,也没有收罗鸿绎、浦安的银钱,更没有“交通”。而“听受嘱托”一节,《钦定科场条例》中既无应如何处置的明文,亦无成例可循,按例只能“比照审议”。
  柏葰出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官居一品的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大清这么多年还没有杀宰辅的先例。何况科考通关节行贿赂,历朝并不鲜见,尤其自嘉道之后,世风日下,场闱舞弊之风盛行,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以为讳。
  正因为如此,郑亲王和怡亲王并没想过要赶尽杀绝,原本只是奏请将已革职的柏葰发配充苦差,永不叙用。可皇上对科场积弊显然早有整饬之意,不然也不会一案发就革柏葰的职,更不会接二连三降谕命郑亲王和怡亲王等“详加披揽,反复审定”。
  几次奏请被驳回,郑亲王和怡亲王只能将柏葰的“听受嘱托”比照“交通嘱托”定罪,而按《钦定科场条例》,贿赂通关者应从重治罪,考官通同作弊者一并治罪!
  雍正元年,雍正爷又覆准“考官士子交通作弊一应采名受贿听情关节中式者,审实将作弊之考官中式之举子处斩,俱立决!
  换言之,要处柏葰斩立决!
  而今天既是判决的日子,也是柏葰临刑的日子,对杀不杀柏葰,皇上可能又有些犹豫,遍召群臣,上自亲王,下自卿贰。甚至声泪俱下地问,杀柏葰有无屈抑,可包括惠亲王、郑亲王、怡亲王和军机大臣彭蕴章、文祥在内的所有能进大殿的人,全沉默不语。
  皇上见群臣都不说话,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句“情有可原,法难宽宥”,然后谕令将柏葰、浦安、李鹤龄、罗鸿绎和程庭桂之子程炳采等同案犯斩立决,并著户部尚书肃顺监斩!
  韩秀峰只是正三品,只能站在外头,里头的人都不说话,他更不好说啥。毕竟真要是按例,柏葰被处斩实在算不上有多冤。
  可想到一个真宰相就这么被推到菜市口处斩,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在集贤院后头的小院儿里浑浑噩噩的也不晓得坐了多久,直到富贵的二儿子吉祥找过来,才意识太阳已落山,天已经黑了。
  “四爷,听外头的人说,柏葰不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甚至早让家人收拾好了行李,打算旨意一到就赴回疆充当苦差,被押到菜市口还在喊冤,不光喊冤,还破口大骂肃顺大人,骂郑亲王和怡亲王。”
  “何止他没想到……”韩秀峰实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站起身有气无力地说:“走吧,今儿个不回南苑了,去会馆。”
  ……
  
第七百二十一章
最坏打算
  韩秀峰回会馆不是因为刚尘埃落定的科场案,而是因为接下来的礼部会试。事实上朝廷不但今年要开科取士,明年是皇上的三旬生辰,按例会赐开恩科。
  崔焕章、杨吏清等巴县举人早就来了,傅世纶、李文俊等来自四川其它州府的士子,因为找不到下榻之所也纷纷来重庆会馆借住。连任禾这些天都无心公事,想再考一次,再搏一把。
  作为整个四川为数不多的三品大员,并且是京官,韩秀峰不能总不来探望进京应试的同乡,没想到赶到会馆居然发现包括崔焕章、杨吏清在内的所有士子,正喝着酒兴高采烈地谈论柏葰被处斩的事。像是柏葰被明正典刑,他们就能金榜题名似的。
  韩秀峰很不是滋味儿,但能理解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心情,只能强打起精神,敬了一圈酒,算是为他们接过风了,然后借口公务缠身连夜返回南苑。
  回到官署也是大半夜,大堂里竟还点着灯。
  见荣禄、王千里、永祥、王河东不约而同起身相迎,韩秀峰下意识问:“这么晚了,诸位咋还不去歇息?”
  “四爷,薛焕急报,上海那边谈崩了,额尔金恼羞成怒,已在一个月前负气南返。”王千里呈上一份公文,接着道:“让人更着急的是,去年刚补授上御史的蒋志章,别说认得了,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薛焕,竟上书奏称薛焕有胆有略,在上海道任上,洋人畏服。奏请将薛焕特召来京,交僧王相时委用!”
  荣禄苦笑道:“这几个月桂良、何桂清有不少奏报,其中有几份提到过薛焕。”
  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将信将疑地问:“就因为桂良和何桂清在奏报中提及过薛焕,蒋志章就上折子保奏?”
  永祥忍不住嘀咕道:“风闻奏事,他吃的就是这碗饭。”
  “什么风闻奏事,我看他是自以为是!”韩秀峰越想越郁闷,坐下问道:“皇上准了吗?”
  “准了。”不等王千里开口,荣禄便解释道:“这道公文是博川兄差人送来的,皇上准蒋志章所奏命薛焕来京的消息,也是博川兄差人送来的。薛焕调僧格林沁麾下效力没什么,只是他就这么离开上海,咱们的消息就更不灵通了。”
  想到皇上已恩准,调薛焕来京的公文说不定已经在发往两江的路上,韩秀峰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轻描淡写地说:“上海那边不是还有刘山阳吗,天塌不下来。”
  “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指望刘山阳了。”王千里无奈地说。
  “该来的早晚会来,不会因为咱们有人在上海盯着,觉得又上当了的额尔金就不会派兵来犯。诸位,好日子到头了,做好开仗的准备吧!”
  “四爷,卑职就等您这句话。”永祥回头看了看王河东,急切地说:“最后一批去固安的兄弟,已经操练了十四天,要不赶紧把他们调回来吧。”
  “别急,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慌。”韩秀峰沉思了片刻,抬头环视着众人道:“额尔金从上海回香港少说也要十来天,回去之后他不可能不去广州瞧瞧,就算他急着以换约为由派兵来犯,也得先准备粮草辎重,怎么也得两三个月。”
  “四爷,您是说洋兵最快也得五六月份才能抵大沽口?”
  “嗯。”
  “这么说咱们还有两三个月做准备。”
  “确切地说是僧格林沁还有两三个月做准备。”韩秀峰从王河东手中接过茶杯,面无表情地说:“他身为钦差大臣,守土有责,只能豁出去拼了。咱们跟他不一样,咱们可不能孤注一掷。”
  荣禄忍不住问:“那到时候咱们还去不去天津?”
  韩秀峰沉吟道:“去自然是要去的,要是不去的话,前头的仗打成了啥样都不知道。但不能全去,最多去一半人,而且得是全会骑马的。要是这仗打得顺,去的人就按兵不动。要是前头打得不顺,那就撤回天津,帮石赞清守城。”
  永祥糊涂了,忍不住问:“四爷,前头打得顺,咱们为何要按兵不动?”
  “因为去了就是跟人家抢功,人家一定不会高兴,并且真要是去了,那咱们藏着掖着的这点家底儿就暴露了。”看着永祥欲言又止的样子,韩秀峰接着道:“前头要是兵败如山倒,那洋人一定不会再把官军放在眼里,古人云骄兵必败,咱们到时候就可以借助城墙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可咱们只去一半人,凭这点人左右不了战局。”
  “咱们是只去一半人,但天津那边不只是咱们这点人。”
  王千里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天津知府石赞清可不是那些个贪生怕死之辈,为布置防堵他苦心经营了近两年,城墙修的又高又结实,筹银铸了几十尊大小铜铁炮,手下有两三千乡勇,只要到时候能帮他稳住军心,那这一仗还是能打的。就算天津城不一定能守住,也能迟缓洋人几天。”
  永祥意识到之所以派兵去,主要是为了这边做最坏打算争取时间,又忍不住问:“那要是洋人势大,去帮同石赞清守城的兄弟要守几天?”
  “三天,就算拼的只剩下一个人也得给我守三天!”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天津海口真要是失陷,朝廷一定会赶紧派钦差大臣去通州布置防堵,到时候既会从其它地方调兵遣将,也会命专人去收拢溃兵,咱们要帮着争取的就是朝廷调兵遣将、收拢溃兵,在通州一带布置防堵的时间。”
  想到洋枪那么犀利,而洋人的洋枪比河营的洋枪打得更有更准,荣禄对能不能在通州堵住洋人实在没什么信心,禁不住问:“要是通州也守不住呢?”
  “那咱们就得做咱们该做的事了。”
  韩秀峰想了想,直言不讳地说:“仲华,到时候你随我率弟兄们护驾。百龄兄,到时候你要做两件事,头一件事是命柱子、铁锁率苑内的皂隶青壮进城,把之前草拟的那份名册上的人全接出来,然后护送到固安等地妥善安置;
  第二件事是将该安置的人安置好之后,召集固安等地的官绅,让他们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抓紧办团练,袭扰洋人的辎重。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到时候我会奏请皇上下谕命你便宜行事。”
  “要是固安等地也守不住呢?”王千里小心翼翼地问。
  “这你大可放心,洋人不是长毛,他们虽凶悍但人少,就算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他们又能占多大地方?”韩秀峰反问一句,接着道:“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仗该咋打,想来想去发现这仗说难打确实很难打,但说好打也好打,只要能拖住洋人,咱们拖也能把他们给拖垮。”
  “行,就这么跟他们干!”
  “其实……其实就算拖也用不着拖多久,毕竟拖那是要下决心的,尤其在两江、两广和安徽、河南等地的贼匪还没剿灭的这个节骨眼上,可以说拖就是拿国运在赌。真要是走到那一步,我估摸着皇上不一定下得了这个决心,十有八九会下谕议和。”
  “洋人根本不相信咱们,愿意再跟咱们谈吗?”永祥低声问。
  “会愿意的,洋人不跟朝廷谈,难不成还能去跟长毛谈?要是朝廷跨了,天下大乱,他们咋做买卖,去哪儿赚钱?”韩秀峰轻叹口气,接着道:“不过到时候的条件,跟现在肯定不会一样,他们一定会坐地起价。”
  荣禄越想越觉得韩秀峰的话有道理,越想越郁闷,紧攥着拳头道:“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要挨这么一刀,为何……为何偏偏要挨一大刀!”
  “因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明白我明白,可就是有人不明白!就算有几个明白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全是得过且过的主儿!”
  “别说了,说这些又有何用。”韩秀峰站起身,想想又说道:“从明儿个开始,在钱粮尤其吃食上,别再那么抠。紧着公账上的银钱花,每隔三五天给弟兄们开个荤,苑内的鸡鸭鱼肉不够就去附近的庄子买。”
  
第七百二十二章
都没诚意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礼部会试早已放榜,殿试的名次也早出来了,包括任禾在内的重庆府各州县的考生一个没能中式,想着明年朝廷很可能按例开恩科,许多考生落第之后都没回原籍。
  在此期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在去年顺天乡试时收递过“条子”的那些大员子弟,一律被发配往新疆充苦差。那些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一听说要去边荒之地,十分惊恐。他们的老子更是纷纷活动,接二连三上疏,一面自责,一面奏请捐银赎罪。
  而朝廷现如今最缺的便是银子,皇上几经权衡,最终放了他们一马,准他们花钱消灾。御史陈庆松有些不识时务,进言“赎罪太骤”、“视法太轻”,让皇上很不高兴,所上的折子被“留中”,就这么不了了之。
  二是去年跟西夷签过和约,但上头只有皇上的御批,并没有英、佛、咪、俄四夷国主的御批,所以英、佛、咪、俄四夷使臣今年要来换约。俄夷使臣来得最早,经皇上恩准,从北塘登岸,由天津的地方官员护送至通州,再由礼部和理藩院官员接到城内,并将其安置在早准备好的下榻之所。
  总之,俄夷使臣已经到了京城,可朝廷去年跟俄夷所签和约的具体条款,别说天下百姓了,连各部院的郎中主事都知之甚少,而知晓内情的王公、军机大臣和各部院堂官对此又讳莫如深,以至于许多人都晓得朝廷要跟洋人换约,但究竟换什么约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新任直隶总督恒福、直隶布政使文煜相继到了天津,崇厚身为长芦盐运使要在制台和藩台跟前听用,实在抽不开身忙别的事儿,所以韩宸已在运司衙门帮了两个多月忙,不但对换约之事了如指掌,而且正紧张地为如何应对英、佛、咪三夷使臣前来换约做最后准备。
  早上去府衙跟石赞清商量了近一个时辰,又匆匆赶到制台大人下榻的盐商宅院,跟奉僧王之命来拜见制台的薛焕私下聊了一会儿,然后吃了几口干粮,便带着家人马不停蹄赶到城西六里的一个村庄。
  平时见不着几个外人的村子,今天竟有两个皂隶守在村口,见韩宸来了急忙上前拜见。
  “从京城来的客人到了吗?”
  “禀韩老爷,客人们全到了,昨儿晚上到的,小的照您的吩咐,让他们借住了保正、甲长早说话的那十九户百姓家。领头的那几位老爷,下榻在盐商陈老爷的别院。”
  “好,带我去瞧瞧。”
  “遵命,韩老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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