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之狐(校对)第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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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0日革命之后,为了拉拢底层,布里索派让丹东当了司法部长,而这个位置原本是打算给罗兰的。为此,罗兰以及罗兰夫人(就是那个后来在断头台上说“自由啊自由,多少的罪恶假汝之名”的)对丹东怀恨不已。
  在巴黎的危局解决之后,罗兰夫妇就向丹东发起了全面的进攻。他利用巴黎获得安全后,人们对于恐怖的反感,指责丹东应该对九月大屠杀负责,从而迫使丹东辞去司法部长的职务。
  丹东其实还是很想要和布里索派的那些人妥协的,所以他选择了退让,辞去了部长的职务。当然,他在辞职前,也顺手发了点财——他收下了塔列朗送来的一笔钱,给他开出了一张可以自由的离开法国的通行证。(和“不可腐蚀者”罗伯斯庇尔不一样,丹东其实很爱钱的。)
  塔列朗在把教会卖完了之后,就去当了一阵子的驻英国大使,回国之后,却发现他以前的那帮子朋友,尤其是拉法耶特都倒台了。这让他的处境比起一年前差了很多。九月大屠杀之后,贵族和教会双重出身的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于是就赶紧写了一篇一份歌颂法国人民革命、谴责路易十六专制制度的备忘录,通知英国政府:法兰西共和国成立了。
  然后他找到丹东,表示要将这份备忘录送到英国去。并且顺手送了丹东不少钱。丹东知道塔列朗其实是打算借机逃亡。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他装作上了当,给塔列朗开出了通行证。相比砍掉塔列朗的脑袋,他对拿到塔列朗的钱更感兴趣。
  后来,保险柜事件爆发之后,保险柜中的文件显示,塔列朗和王室一直有勾结,丹东还对罗伯斯庇尔说:“我被塔列朗骗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除了放走了塔列朗,在离职前他还给了马拉一个无罪的判决。布里索派的人指控马拉煽动士兵不服从指挥,并将他逮捕,然后丹东打个转儿,就把他无罪释放了。
  在让出了司法部长之后,丹东依旧希望能和布里索派的人和解,尤其是和罗兰夫妇和解,为此,在9月25日,他公开反对了《土地法》,10月4日,他又在议会提出应该结束紧急状态。而结束紧急状态,也就意味着各种限价措施将逐步解除。此后,他在和拉默交谈的时候,甚至表示为了达成和平,他同意继续君主立宪制,只要把国王换成沙特尔公爵(奥尔良公爵的儿子)。按道理,布里索派的人应该和丹东和解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罗兰夫人对于丹东却有一种格外的痛恨。他们根本不想要放过丹东。他们首先攻击丹东贪污,要求清查丹东的账目,丹东却偏偏拿不出细致的账目。接着他们又指责丹东在8月10日的起义的时候,趁着混乱,盗取王宫中的财物。为了自保,丹东只能倒向罗伯斯庇尔。
  但是罗伯斯庇尔一样也在受到布里索派的攻击,他们指责罗伯斯庇尔在8月10日的革命中故意煽动暴乱。然而面对这一指责,罗伯斯庇尔在议会发表讲话,指明如今的议会和政府的合法性,都源自于8月10日的起义,任何否定8月10的起义的言行,都是对共和国本身的否定。
  结果这一指责,反而让罗伯斯庇尔获得了更大的名声。
  于是他们又换了个方向,指责罗伯斯庇尔应该对九月大屠杀负责,并攻击他试图成为独裁者甚至是僭主。
  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11月20日,保险柜事件爆发了。保险柜中的文件清楚的证明了,国王夫妇确凿无疑的有着叛国行为,而某些布里索派的人,也和国王有勾结。
  有了这样的武器,罗伯斯庇尔他们便立刻转守为攻,要求以叛国罪惩治国王和其他的叛国者。
第八十六章,投票(上)
  布里索派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首先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方案,那就是将所有波旁家族的人全都从法国驱逐出去。
  这个方案与其说是针对路易十六的,还不如说是针对这个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姓名改成了菲勒普·平等的奥尔良公爵以及他的儿子沙特尔公爵的。他们此时还是罗伯斯庇尔这边的人。在布里索派的人看来,罗伯斯庇尔肯定会维护他们,然后他们就可以把“王党”,“企图颠覆共和”的帽子扣到罗伯斯庇尔他们的头上。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奥尔良公爵在雅各宾俱乐部中的地位已经大大的下降了。虽然奥尔良公爵将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但是俱乐部中如今的大佬们,其实个个都知道,奥尔良公爵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共和国,而是奥尔良王朝。如今他们虽然站在一起,但并不是同路人。所以耗费太多的政治资源去维护他们,罗伯斯庇尔他们可不会这么干。
  奥尔良公爵自己也知道如今自己的地位下降了,为了增加自己的分量,他让儿子沙特尔公爵(就是原本的历史上的“奥尔良王朝”的唯一的国王,路易·菲利普一世)带着一队他出钱武装的义勇军,加入了迪穆里埃的军队。而沙尔特公爵在军队中的表现也还不错,迪穆里埃送回来的捷报中,也总能看到他的名字。(当然,也有怀着妒忌的人说,那是因为迪穆里埃拿了他的钱)
  奥尔良公爵,不,如今应该叫他“菲勒普·平等”了。菲勒普·平等如今决不能再一次被流放了。因为上次的流放,对他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如今,罗伯斯庇尔他们既然不愿意为自己说话,那菲勒普·平等就必须喂自己袋盐了。他带头提出,要对国王,不,已经没有什么国王了,如今是要对路易·波旁的叛国行为进行审判。因为如果是采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那路易十六固然是要掉脑袋,但是他却肯定不会被驱逐。
  布里索派的人很清楚,因为证据确凿,只要国王上了审判席,被判无罪就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被判有罪,对于叛国罪的惩罚就只有一种,那就是上断头台。
  对于要不要砍掉路易十六的人头这件事,布里索派的人其实并不是特别的重视,但是他们却知道,这样做会导致此后更激烈的斗争:欧洲的那些王国可能会联合起来围攻法国;而法国国内,保守派和共和国也再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而斗争一旦激烈起来,一切的所谓“温和派”、“中间派”都会被抛弃。所以,对于布里索派的人认为,将国王送上断头台,就等于是将激进的山岳派,或者保守的王党送上权力的宝座。
  既然用奥尔良公爵牵制不了山岳派的那些家伙,那么布里索派就只能用整个欧洲都会干预,可能导致长期的战争来避免对国王的审判了。
  但是这个理由刚一提出来,就被罗伯斯庇尔们花样嘲笑。当初一个劲的要发动战争不正是布里索派吗?如今他们倒是热爱和平起来了?更何况此前的战争已经说明了,欧洲的那些封建主的军队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如果真的敢干涉法国,那法国就输出革命,让他们全部完蛋!对了,这话也是当初布里索自己说的!
  总之,就是罗伯斯庇尔用布里索当年说过的那些话,把布里索的脸打得啪啪响。当然这并不是最要命的事情,一般来说,政客们全身最坚固的部分就是脸了,这个部分被打,其实没什么大影响。
  但要命的是,这件事情在巴黎公社那边弄出来的风波。
  自从巴依离开市政厅之后,巴黎公社就落进了共和派手中,在8月10日的起义之后,山岳派的人更是在巴黎公社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在九月大屠杀中,公社中的那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和暴行有牵连,有些甚至直接是这些暴力事件的发起者和组织者。
  前线获胜之后,君主立宪派已经完全完蛋了,布里索派便准备清理曾经的盟友,激进的山岳派了。他们选择的突破口之一就是巴黎公社。因为公社中很多人,在九月大屠杀中,都能被找出问题来。
  但是随着保险柜事件的披露,形势却完全逆转了,巴黎的市民们原本已经在宣传中觉得自己或者是别人在九月屠杀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激了,但这些文件一被披露,他们的态度立刻就变成了:“要不是老子们行动果断,共和国都没了!”
  在这样的情绪下,布里索派的那些人立刻就被看成了维护国王,试图颠覆共和的王党分子。如果不能对国王进行审判,那么巴黎公社就很可能带着市民和国民自卫军再次起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国民议会不得不决定,对国王进行审判。
  12月11日,路易十六第一次出庭受审。他对法庭对自己的指控一概予以否认。
  而路易十六的辩护律师德歇迟则对国民议会的权力提出了质疑:“依据宪法,国民议会并没有审判国王的权利,因为宪法规定,国王的人身不受侵害。如果我们一定要对国王进行审判,那就会导致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审判的合法性问题,法律是我们必须尊重和依靠的基础,如果说我们今天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就去违背法律,那么我们明天就会因为那个原因再去违背法律,然后法律就会成为一纸空文,然后我们,包括你也包括我,我们中的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就都得不到保障了……”
  这个说法的确说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他们便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
  掌声慢慢的停息了之后,一个年轻人却走了出来。他对主持者说:“我有些话,可以和大家讲一讲吗?”
  “公民,你的名字?”主持者问道。
  “埃纳省的代表,路易·安托万·莱昂·弗罗莱·德·圣茹斯特。”那个年轻人昂起俊美的面孔回答道。
  “好吧!”主持人说,“圣茹斯特公民,请来到讲台上……”
  圣茹斯特走上讲台,环视了一下现场,然后开口道:
  “刚才那位先生,就法律问题做了精彩的演讲。不过我觉得,他恐怕弄错了这件事情的本质。的确,就法律而论,国王是不能受审判的。但是我们现在所要从事的,并非是一个法律案件,而是一个政治事件。路易·波旁不是被告,是敌人。对他只能适应一个法律,即民族间的法律,换言之,即战争法。路易曾与人民战争,他被征服了。他是被我们俘虏了的蛮夷,他是战败的外国囚犯!你们已知道他之无信义的计划,你们已经看见了他的军队!他是巴士底狱、南锡、马斯场、图内及杜伊勒里等处的屠杀者。还有什么敌人、什么外国人给你们更多的危害呢?
  的确,在法律上,国王是不可侵犯的,而法律,是这样的重要,他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权利的保障,因而,它不容破怪。但是,诸位先生,你们不要忘了,在法律上,还有一个比国王更不可侵犯的,更加至高无上的对象,那就是法兰西的人民!当路易和外国人勾结,当他和我们的敌人密谋那些骇人听闻的背叛和屠杀的计划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就是在侵犯那个更加至高无上的,更加不容侵犯的对象——法兰西的人民。从路易·波旁犯下侵犯法国人民的罪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国王了,而是敌人,是整个法兰西的敌人……”
  圣茹斯特在山岳派议员们的掌声中从演讲台上走了下来,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罗伯斯庇尔的身边。
  “路易,你的演讲非常出色。”罗伯斯庇尔说,“而且给了我非常多的启发。”
  “不错,讲得太好了!”丹东也在一旁赞许道,“真难以想象,这是你第一次公开演讲。”
  “不过我的演讲并没有改变他们的态度。”圣茹斯特向着右边瞥了一眼,然后这样道。
  “他们?他们维护不了国王,因为人民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罗伯斯庇尔很肯定的说。
  接下来的几天中,国民议会开始就如何处置国王的事情进行了多轮的辩论。罗伯斯庇尔在辩论中发表了著名的演讲“路易当死,因为祖国必生”。他的演讲被立刻印刷了出来,并由巴黎公社广为传播。越来越多的群众,自发的来到国民议会附近。每当有一个支持将国王送上断头台的议员经过的时候,人民就朝着他发出欢呼;而当一位主张宽容,主张赦免国王的议员经过的时候,大家就一起朝着他发出嘘声,向他抛掷各种垃圾。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经过,终于到了大家要投票的那一天了。
  “约瑟夫,你打算怎么投票?”布里索派议员,著名哲学家孔多塞向身边和他同坐在一辆马车里的,同样属于布里索派的议员约瑟夫·富歇问道。
  “当然是支持宽恕。”富歇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眼光一转,透过车窗,他看到,就在通往国民议会的道路上,一群市民已经将一个断头台的一比一的模型竖立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投票(下)
  因为巴黎那边忙着审判国王的大事,所以暂时还没人顾得上找迪穆里埃的麻烦。包括往他这里派出负责军需采购的人员的事情都被拖延了下来。但迪穆里埃觉得,这些人来找他的麻烦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利用这个最后的空当。因为不管国王的事情最后会不会牵扯到他,手中有更多的钱总是能有所帮助的。比如说塔列朗,如果他手中没钱,他这怎么可能能躲到英国去?
  本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迪穆里埃开始变本加厉地在军需采购上玩花样,赚得盘满钵满的。当然,对应的,他手下的军队的日子就变得越来越难过。迪穆里埃则将这一切推给巴黎,对士兵们宣传说,巴黎的家伙们忙于内斗,顾不上他们,所以才弄得军需补给不足。这个说法虽然暂时稳住了士兵们,但是他麾下的军队的士气却不可避免的下降了。
  除了补给不足带来的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也带来了严重的士气问题。那就是迪穆里埃的军队的主体是义勇军。义勇军的确士气较高,但是他们高涨的士气,是源于保家卫国的需要。他们原本是各地的民兵,本来并不愿意离开家乡,只是为了拯救国家,才加入军队战斗,如今他们已经连续的击败了普奥联军,将他们逐出了法国边界。所以,在这些义勇军战士们看来,祖国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所以他们应该回家了才对。但是政府却让他们继续在国外和奥地利人普鲁士人战斗。这种局面也导致他们的士气变得低落了起来。
  缺少补给,加上失去了战斗目标,这支军队的士气一下子就到了底。曾经的排除万难,誓死战斗的勇气一下子就消失了。而这支军队……
  “现在我们要为战败做准备了。”拿破仑对约瑟夫说,“你知道,我们的这支军队,在军事素质上是相当差的,甚至可以说,我们这支军队,除了士气,几乎一无所有。如今连士气都没有了,不吃败仗才怪呢。约瑟夫,马上将军就要带着我们进入奥属尼德兰了,我觉得我们会在那里吃亏的,打仗的时候,你要小心点,不要随便往前线乱跑。”
  “哈?”约瑟夫张大了嘴巴,“你,你居然抢我的台词?!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吧?”
  “因为在战场上,我比你机灵。当然应该我来提醒你。”拿破仑得意洋洋地道,“等打起来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地跟在迪穆里埃身边,他这人不会轻易让自己处在危险中的。不过……算了,你还是紧跟着我好。迪穆里埃这家伙,私心很重,说不定会卖战友求生的。”
  跟在拿破仑这个混小子的屁股后面保平安?这实在太伤自尊了。不过约瑟夫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战场上的才能肯定是比不过拿破仑的,所以他果断的就不要自尊了。
  “那行,真打起来了的时候,起就跟在你后面。”
  不过说完这一句,他又强行补上一句:“我得看住你,不能再放任你胡闹了。”
  ……
  于此同时,另一个也叫“约瑟夫”的人,却正面临着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次抉择。在国民议会中,决定路易十六的命运的投票已经开始了。而在国民议会的议事厅外面,无数的群众将议会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呼喊声,即使在议事厅里面,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砍掉路易的脑袋!”
  “消灭祖国的敌人!”
  “谁敢包庇路易,我们就砸烂他的狗头!”
  为了保护国民议会的安全,巴黎公社特别派来了一队国民自卫军,他们甚至还拖来了大炮。然而,他们的到来,却让很多人感到越发的不安全了。
  约瑟夫·富歇同样惴惴不安,好在他的投票顺序很靠后,可以先看看局面。
  在雅各宾俱乐部选举中,罗伯斯庇尔支持了无记名的投票,但在如何处置路易十六的投票中,他却坚持要进行记名的投票。
  “你们都是巴黎或者法国其他地区的群众选出来的,你们不是代表自己投票,而是代表选了你的那些人民群众投票,他们选了你,他们有权利知道,他们选择的人投出了怎样的一票!”
  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布里索派在这个问题上再次退缩了,于是这次投票的方式就是每个议员,轮流走上讲台,向大家说出他的决定。然后由一旁的记录员记录下来,再交给议员签字,接着就印刷出去,向社会公开。
  依照次序,第一个上台来投票的是国民议会的议长,布里索派的领导者之一的皮埃尔·维克蒂尼安·韦尼奥。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在罗兰夫妇家的沙龙里,向大家发出号召,要求大家顶住压力,赦免国王。他还表示,他将借这个机会,在讲台上发表一篇呼吁宽容和和解的演讲。此时,他的朋友们都望着他,期待着他的演讲。
  但是韦尼奥的动作却出奇的迟缓,他低下头,不敢看其他人,只用低得别人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个词语。旁边的记录员都没能听清楚,只好请求他再重复一遍。
  “La
mort……”(法语,死刑)
  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以让大家听到了。记录员记下了他的这一票,然后将会议记录递给他签字。韦尼奥低着头签了字,然后就像一只败犬一样夹着尾巴溜下了讲台。
  “这真是一个好开始。”罗伯斯庇尔一边鼓掌,一遍对旁边的丹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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