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1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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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提了,德州关城门了,卑职进不去。给他们看了公事,他们说要请示段香岩,结果一去不回头。我叫城,他们死活不开,初时说是奉命令,关城之后只有白天能开,后来索性不理我了。”
  与赵冠侯同来的传教士一提缰绳“赵大人,我是外国人,在这件事上,或许我的口音比你们的官话管用。”随后,就见他朝着城头喊道:“上面的人听着,我是普鲁士传教士薛福尔,有紧急情况,向德州的约翰主教汇报,如果你们不开城门的话,所引发的一切后果,你们将承担全部责任。我保证,你们将见识到上帝的怒火!”
  就在这个传教士用生硬的汉语,连喊了三次之后,城门处传来一阵轧轧之声,紧闭的城门,打开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挡杀神(上)
  孙美瑶脾气火暴,她只一看就知道,这些守兵是喝了酒,窝在房里睡觉,谁也不愿意在这么冷的天,起来给人开门。所以任霍虬怎么喊,也不肯动一动。如果不是队伍里有几个洋人,这事还真不好办。她举起马鞭,朝那几个兵士猛抽过去,破口骂道
  “一群驴日的东西,竟敢不开门,爷砍了你们!”
  那些官兵见到这么多骑兵进来,只当真是来了马贼偷城,再看孙美瑶抽了刀,吓的直接跪在地上大喊道:“好汉爷爷饶命,千万别杀人啊,你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只要留小的一命。跟你们说一声,城里有新军,他们可不好惹!”
  赵冠侯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有心一路砍过去,将这些人都杀了,但是如此一来,怕是与段香岩就没的谈。只好强压着火,没让孙美瑶杀人,只是问了知州衙门地址,一路直冲过去。
  守在知州衙门外面的,就是新建陆军的人马,一见到大批骑兵冲过来,立刻就举好了枪,墙头上,也有人把步枪架起来,还有人高声喊道:“尔等是什么人?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炮兵标标统,候补总兵赵冠侯在此,我看谁敢开枪!”赵冠侯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守卫里很快就有人大喊道:“放下枪,都把枪放下,这人我认识,他真是赵大人。自己人,这是自己人。”
  知州衙门的大门洞开,一个五品的白顶出来打千施礼“大人,卑职李纵云给赵大人请安,在武备学堂时卑职和您一科。现在分到段大人的亲兵队里当个棚头,今后还望大人多提携。”
  这是个二十上下,精明干练的年轻人,身上透着一股英气,正是他方才大喊一声,避免了守卫开枪。赵冠侯点点头“你们段大人在哪,我要去见他。”
  “就在上房,您只管去就好,他没动地方。”
  赵冠侯与孙美瑶带了人横冲直撞的冲进去,留守于此的卫兵,见是自己人不是强盗,且赵冠侯将顶戴上的雪抖下去,就露出了那二品的暗红顶,谁也不敢阻拦。等来到门首,就见到那个捧电报的马弁,电报在他手上已经有十几封,急的他不住朝里面张望,可就是不敢进去。
  侧耳倾听,就听到房间内麻将声声鏖战依旧,还有人大喊着收数。孙美瑶一把将手枪抽出来,飞腿踢开了门。
  冷气吹到房间里,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人影举着手枪冲进来,一个人大喊道:“不好,有响马!”随后便一把扬起桌上的麻将,随后便朝着后面逃。
  孙美瑶抬手放了一枪,不是打人,而是直接打在房顶上,随后就是一声“不许动”的大喝,那人才站住身子,高高举起双手。
  “好汉,朋友,别开枪,大家有话好商量。年关近了,你们日子不好过,是借粮是借饷,咱们有话好说,别动枪。”
  赵冠侯当管带时,就与新军营里一干军官厮混的熟,对这人也不陌生,冷哼一声“段香岩,你好大的架子。我给你连拍的几份电报,你却安坐如山,当真是稳当的很呢。”
  那人听声音耳熟,等转过来细一打量,便放下了胳膊,脸上也露出笑容,用手指着赵冠侯“二叔,闹了半天是您啊。您说您是我的长辈,还这么闹就不对了,我们小辈的可以闹您,您不能闹我们啊,这不没有长辈的样子了。再说闹玩笑没关系,怎么还动开枪了。一不留神,打到这几位可怎么办?侄子知道,您的临清不比德州,是不是心里不痛快?这事好办,要钱要粮要女人,一句话,侄子给您办。来来,别站着,先坐下,咱们打八圈,有什么话再说。”
  另外几人见来的不是强人,也都放了心,忙起来见礼。赵冠侯也不理他们,而是把电报往桌上一拍“香岩,你先看看这个,再说打不打牌的事。你要是看完了以后,还有心思打八圈,我就写个服字给你。”
  段香岩不明就理,接过电报,就着灯火去看,嘴里念叨着“叔,也别什么事都当大事,现在拳匪都剿的差不多,成不了气候。打火车?拳匪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两排枪一放,他们自己就散了。实不相瞒,小侄已经行文河间,让他们作好防范,又派了一哨兵摸过去准备打接应,这都已经备的很妥当了,您反倒是反应过度了……得了,来了就是缘分,我一会叫几个娘们过来,陪着咱好好乐一乐。”
  赵冠侯气的面色一寒“香岩,我已经得到确实可靠的消息,曹四哥送来的信,是真的。河间官府已经与拳匪勾结,这次他们是绝对指望不上。而且拳匪的数目近万人,是整个山东残匪的精华所在,一百多人,根本无济于事。”
  段香岩听到一万人这个数字,脸色也是一变,朝外高喊“来人,快来人!”
  几个马弁走进来,段香岩道:“赶快,到电报房子那把人叫起来,让给济南发电报,向大帅请令。再有,派一支马队往河间那边看看,给咱的步兵打一下接应,必须必须保证火车安全。”
  德州知州林辅能在这水陆要冲的大州做知州,亦是个有能之吏,他思忖着“段大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咱们山东这一带的线杆,倒还好办。如果有人破坏了直隶境内的线杆,我们却不好干涉,这涉及到省界的问题,历来就容易发生巨大纠纷,搞不好就是一场笔墨官司。毕竟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拳匪确实在打火车,河间也没来求援,擅自出兵……干系非细,不可莽撞。”
  段香岩也点点头“林大人说的是,省境之事,干系重大,可是我娘的干系也很重大。万一列车有失,我干爹非吃了我不可。这时候,我管不了他们什么省界,保住火车打文墨官司的是我干爹,保不住火车,砍脑袋的是我,这里面哪重哪轻,你能明白吧?”
  林辅不想,这个打牌抽大烟喝花酒三不误的家伙,居然在这事上思路无比清晰,只好点头称是。赵冠侯道:“得派人去刘家台查看查看,另外,我想自己过去一趟,现在再等消息,怕是来不及。”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条大汉从门外走进,边走边道:“是冠侯到了?可是冠侯?”
  赵冠侯回头望过去,脸上一喜,上前道:“大哥,你来了?听四哥说,您派了兵去,情形怎么样。”
  段香岩脸上略略有些尴尬,赵冠侯喊袁做姐夫,就比他这个段太保大了一辈,好在两人都是标统,平日互不往来,倒是不丢人。
  这曹仲昆是自己手下的管带,却是赵冠侯的结拜手足,部下比长官大一辈,这倒是有点尴尬了。趁着赵冠侯与曹仲昆说话,他偷眼看方才开枪的,只见孙美瑶一手提着手枪,一手执马鞭,正怒目横眉的看着他,眼睛便是一亮。
  他是脂粉阵里打滚的老手,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个女扮男装的雌货。虽然穿着厚重的外衣,看不出身材,但是看两条长腿,再看那飒爽英姿,就不是平日里行院中女子所能比。再说细腰长腿,又能骑马,必是腰腿有力之人,这等女人若是能亲近一番,自是人间第一等的享受。比之麻将桌上大赢特赢,也相差无几。
  连吞了几口唾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笑着一拱手“这位,怎么称呼?”
  “孙美瑶!”孙美瑶不知段香岩打的什么主意,只略略一点头,通了个名字,就来到赵冠侯身后,跟着他拜见曹仲昆。
  曹仲昆与她是老相识,也知她现在成了自己的弟媳,一点头,就算是见过。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他四弟曹仲英,见他也极是狼狈,似乎也有很急的事,要紧着汇报。
  “冠侯,你来的正好,我得到的消息看,刘家台那面情形很严重,我的那个哨,打的不太好。”
  曹仲昆是新近调来段香岩手下当管带,时间不长,带领的是段手下最具战斗力的一个步兵营,段部剿匪工作里,他算是一个主力。
  这也是袁慰亭深知,自己这个干儿子做人方面是没话说,做事的本事就大成问题,况且与部下,也不大相得。很多传统意义上的军人,与他相处不来,搞不好就要闹出将帅不合的事。要想让他不出纰漏,就得委任几个听话肯干的人,这才点了曹仲昆的将。
  曹仲昆论才干,倒也未必多好,但是胜在老实本分,不会因为自己有些能力就看不起上官,更不可能把段香岩火并掉。而以曹仲昆的能力,对付强敌多半是要输,打打拳民,还是没什么问题,是以最近倒是很立了一些功。
  只是他与段香岩不甚相得,包括他送来的这个情报,段香岩实际也不信。但是事关沈金英,不能不问,就把锅甩给了曹仲昆,要其担负保护之责。
  曹仲昆职权范围内,就只能派了一个哨的步兵,秘密跨过省界,到刘家台车站去护卫。可是他刚刚得到消息,拳民数量太多,那个哨根本抵挡不住,只能且战且走,现在消息断绝,凶多吉少。
  方才曹仲昆就想来求援,但是段香岩麻将瘾特大,只一打起牌来,就不许人打扰,否则准挨上一顿好揍。几个勤务兵拦住他,不许他通禀,来了几次都是闭门羹,他也不远走,就在知州衙门附近转,看到马队前来,等问明白来人身份,这次跟着过来。
  赵冠侯道:“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个小时前,你也别急,我知道寒芝是你心头肉,若是知道她有风险,你肯定豁出命来救她。但是现在情况不至于太糟糕,一个哨的人,解不了围,但是可以扯扯他们的后腿,抽冷子打几次排枪,车上打的也很猛,敌人倒是攻不上去,可是不发救兵的话,怕是不成。”
  段香岩心知,自己这回惹了大祸,连带着对曹仲昆都恭敬起来“曹管带,你说说,这匪徒到底有多少?”
  “起码得有过万的人,老少都有,打前锋的都是没长大的孩子,简直是作孽……”
  “真的是过……过万?你没看错吧。我手上一共才千把人,就算去了,也多半是众寡不敌。这可怎么是好?”一听到万人,段香岩的腿又有点软,虽然拳民装备低劣,战斗力也差,但是总数量在那里,就算是拿人推,也把自己淹没了。
  一边的林辅也知道事情紧急,但他终究老成持重,在旁劝解道:“几位大人,你们先不要想着发救兵,先要想一想,这兵如何发。事发是在刘家台,那是直隶境内,归河间管辖。我们的兵,总不能到河间境内去剿匪。要想剿灭拳匪,还是该派人和河间府取得联系,请河间派兵捉拿,我这里有几位笔上很来得的师爷,写一封公事,包准他们发兵。”
  “这恐怕没什么用。”赵冠侯一摇头“他们聚了上万人打车,总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河间方面,却没有官军来阻止,这足以说明问题。”
  曹仲昆道:“何止没有阻止,还有几百官军为他们帮忙,我的人刚一过去,就有官军来驱逐,说这是直隶境内,不归山东管,不许山东兵前来多事。”
  孙美瑶久在江湖,官匪勾结的事,见的也多,一点头“这事里,必是官军里有人和拳民勾在了一起。据我所知,官兵里练拳的也有很多,像是全面禁止设坛上法的,大概也只咱们右军而已。指望官军,是没什么用了,能指望的,就只有咱们自己。”
  这当口,外面一名听差走进来,在林辅耳边嘀咕几句,林辅的脸色一变,神情很有些尴尬。孙美瑶二话不说,将手枪朝他头上一指“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你也是拳匪!”
  赵冠侯并没拿枪,而是冷哼一声“大人,这是咱山东刚招安的绿林好汉孙美瑶孙寨主,前不久在临城,连洋人的票都敢架。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大,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要是犯起野性来,我也管不住,再说她手里这枪,年头有些长,最大的特点:爱走火!”
  林辅连连摇头“几位大人别误会,下官自不是拳民,只是方才有人来报,一个拳民的师兄,拿了大令前来,说是传端邸将令的,不知该如何安排。”
第一百九十六章
神挡杀神(下)
  大令一到,众人也不敢怠慢,持大令的男子四十开外,黑红面皮,穿着一身拳民打扮,手中高擎的,正是一支理论上可以代表端王意图的大令。
  “端王有令,飞虎团顺天应人,扶金灭洋,乃是义民,地方官吏,应善加扶持,不得加以戕害。着即日起,山东地面,应设坛传法,恢复拳厂,如有勾结洋人,屠戮义民者,定杀无赦!”
  前来传令的大师兄趾高气扬的宣布了命令之后,就看着房中几个官员“你们这帮人里,谁是这说了算的官?”
  赵冠侯抢先一步出来“我是,请问,有什么话说?”
  “叫你,自然是有话。没听到王爷的令么,我们神拳现在有了名字,叫飞虎团了,王爷给我们送了旗,扶金灭洋。懂这是什么意思么?有团,就是说我们是团练,扶金就是保国,这就是义民。谁敢加害义民的,就是汉奸!你们前段日子干的那些事,早晚也得算账!现在迷途知返,将功补过,还能来得及。我们飞虎团现在有大事要做,需要棉衣三千件,粮食二十万斤,再预备五百口大猪,立刻就要备齐。其他的东西,再要时会跟你们说。”
  “大事?可是刘家台打火车?”赵冠侯直瞪着来人,来人一愣,随即道:“这是我们拳里的事,你不是拳里兄弟,跟你说不着。总之,抓紧着备货就是,没有那么多问的。”
  “听着,我在问你话呢,刘家台的火车,现在情形如何。”赵冠侯声音冷漠,比之衙门外的寒风大雪,房檐下的冰溜子,寒意更盛。
  那位拿着令箭的师兄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这名朝廷官员的目光,仿佛一头山中猛兽,稍不注意就会扑过来咬断自己的喉咙。但是想起自己手中的大令,这是货真价实的王府令箭,他的胆气复又一壮,一挺胸脯
  “刘家台打火车的事,是我们飞虎团的事,外人不能插手。再说,刘家台归直隶管,不归你们管,你们要紧着准备军需,再管好你们手下的兵。现在一些你们山东的兵,居然敢到直隶地面坏我们的事,这是不是眼里没有王爷?赶紧下令,把那支队伍撤回来,再把主事的官砍了,要不然,王爷可要行军法。”
  “军法么?那好,咱们现在就行军法,你不过一个平民百姓,竟然敢偷王爷的令箭,这便该斩!”
  那名拳民一愣,刚想说自己这大令并不是偷的,而是王爷的赏赐,可是赵冠侯那厢,手已经放到腰刀柄上,手指点动绷簧,一声清脆的长鸣,精钢打造的腰刀抽出,大厅内一道白光闪过。
  那名不可一世的拳民,向后退了几步,大令落在地上,一只手指着赵冠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另一只手捂在喉咙上,鲜血顺着指缝向下流淌,最终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血越流越多,在地面上四散开来。
  林辅大惊道:“赵大人,这……这怎么是好?你怎么把给王爷传令的给杀了?端邸怪罪下来……”
  “区区一个草民,偷窃了王爷的大令,用来招摇撞骗,自然就该杀了。”赵冠侯抬起靴子,蹭了蹭刀上的血,单刀缓缓推入鞘中
  “王爷的令,是传给武胜新队的,怎么能传到我们武卫右军头上?山东巡抚受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节制,有令应出自直督衙门,而不是王爷随便说句话,就可以办的。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可见是冒充,杀了就正好维护王爷的体面。这令箭,原样封存,给端邸送回去就是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怎么救人。”
  他用手一指那具尸体“从这人的说话来看,火车,他们还没打下来,否则就不至于又要棉衣,又要粮饷。甚至于连大哥派去的那一哨兵,他们也没啃动。所以,现在出兵,还来得及。”
  “且慢。几位大人,你们出兵,干系重大,可不能凭一时血气之勇,就胡乱行事,坏了大局。”
  赵冠侯哼了一声“林大人,这是我们武卫右军的事,您老就不用都费心了。将来出什么问题,我来负责,不会怪到您的头上。香岩,你怎么说法?我的炮标正在向德州赶,如果你怕担责任,可以不去,我只带我的炮标上就好。等到后续部队来了,你派人接济一下粮食,再给他们带路就好。”
  段香岩把头一摇“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救我干娘的事,我哪能落于人后。谁敢拦着咱,我就跟他玩命!”说话之间,他已经将左轮手枪拔出来,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见几个武人拿枪,林辅就不敢再多进言,只是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巡抚对上王爷,又是越过省界出兵,这场笔墨官司,怕是要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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