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校对)第3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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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声议论之中,从后堂转出来一个,却是章回的儿子章循,他一直跟随着父亲在武威节镇府的幕府之中做事。
  他的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文稿纸,身子微躬,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上了一份文卷。
  韩琦高雷等人都觉得有些新鲜,薛平却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又是李泽的一项新举措,在会议之前,便确定本次会议要讨论的主要义题,然后将这些议题的大致框架全都写出来之后,与会之人人手一份,大家便就着这份文案,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讨论,不允许跑题,更不允许离题万里。就事说事,事情一说完,会议便告终止。
  只不过今天的这些文稿纸字迹整齐划一,竟然是印出来的,而不是由人抄写的。
  扬扬手里的稿纸,李泽道:“活字印刷术,技术已经渐渐成熟了,以前困挠我们的油墨问题,在那些技术人员的努力之下,终于得到了解决,以后书藉的印刷的成本,将大幅度的降低。大家可不要小看这一件事情。毫不客气地说,在过往,读书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权利,是富人,贵族们的特权,因为普通老百姓们一是谋生艰难,二来,读书真是一件耗钱的事情,笔墨纸砚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不要说书了,但以后,书,将会大量的印刷,成本会降到一个大众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我们的目标,是要让所有想读书的人,都买得起书,读得起书。”
  “开民智,这是强国兴邦第一要务。”坐在上首第一位置的章回立刻补充道。在场的文官们,包括淳于越,袁周,裴矩等人都是连连点头。武将们或许并不量解这件事情的深刻意义,但他们也明白,如果在自己麾下的武将之中,有一个会舞文弄墨的,多半便会受到重用,因为在军队之中,知书识字的人,实在是不多。有时候传达军令便只能是口授,而口授往往又会因为传令人的记忆错误或者表达问题造成许多的误解,因为这些而引起的惨痛损失,他们大都有着刻苦铭心的体会。
  薛平的注意力倒没有落在李泽所说的大部分人都读得书这样的事情上,反正在李泽的治下,新鲜的事物时时都在出现,这些并不能引起他特别的关注。他现在正专注地在看着面前的文案。说到底,今天的这一次高层会议,就是一次权力的重新分配。武威系的官员不关注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吃亏,而他就不得不锱铢必较了。
  今日与会的人,基本上聚齐了绝大部分的重要人物,除了柳成林与石壮两个军队之中的重要将领因为军务不能轻离之外,其余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这些人,都是现在武威治下的实权人物,像刺史,便只到了两位,一个是裴矩,一个是候震。其它的,在资历之上可都是差了不少,还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重要会议。
  文卷的第一项重大议题,便是削镇。薛平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好的韩琦和高雷,便又垂下头去,这件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了,便是现在在镇州养病的皇帝,也是认可这一件事情的。他接着向下看去,下面的才是今天的重头,关于宰相的权力范围,以及六部九卿的机构设立体系。
第四百九十章:市井间的大消息
  敬翔只带了吴健一人,悠哉游哉地便出了内城,一路向外城方向而去。
  抵达了武邑,向节镇府递交了宣武的公函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呆在驿馆之中等消息了,李泽是个大忙人,特别是现在,更不可能是说见便见的,只能慢慢地等待。当然,也有可能李泽要先晾他们几天,对于这些,敬翔早有心理准备,倒也并不着急。
  “军师,还真没有人跟着我们呢,看起来倒是大方得紧!”吴健一路小心地求证,却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们。
  敬翔一笑道:“怎以会不跟着?不过这里是内城,里头住着的都是权贵人物,往来的也都是官面上的,他们压根儿就不需要这么做,不过现在我们出了内城,消息想必是一定送出去了,等我们到了外城,就一定会有人跟着我们的。”
  “军师这么肯定?”
  “这是惯例。”敬翔道:“即便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他们也会派人跟着的,万一我们在他们这里出点儿什么事儿,他们也说不清是不是?不过这些小节不必在意。”
  “军师想要尝尝这武邑的饭菜,何不就在内城吃?那驿官不是说了吗?内城有好几家不错的楼馆,只要是我们想吃的,那些楼馆便全都能做得出来!”吴健道。
  “吃是小事,我更想看一看这武邑,在这内城,能看到什么,外城住着的多是普通百姓,那里的一切,才最能反映出一地的真实状况呢!”敬翔笑道:“从小处看大方向,窥一叶而知秋。”“军师高见。”
  进入到外城之后,与内城那种幽静相比,一股热闹的气息立时便扑面而来。在内城,兴许里走上一两里地,也只能看到廖廖可数的几个人,但在外城,却是挤挤攘攘,摩肩擦锺。
  街道很宽,在街道的两边,有不少的小贩和小吃摊,与那些有店面的人相比,这些人,都是推着一辆车子,车子看起来是特制的,四个角上都有专门的支架用来固定车子,三个方向上都有放下的挡板,挡板前放着一些长条板凳,另一个方向上,则是小贩儿的操作台。
  敬翔的目光落在一个壮硕的妇人身上,那女人卖的是手擀面,一个大木盆里,装着揉好的大半盆面,看起来生意极是不错,不但挡板前坐满了食客,后面还有一些排队等着的。
  那个妇人卷着袖子,脸上满是汗水,肩上搭着一条毛巾,不时会撩起毛巾擦一把汗,每当有新客人坐下来,她便在木盆里揪下一段面来,利落地操着擀面杖三两下便将面团擀成薄片,然后折叠起来,拿起刀嚓嚓几声,便切成了长短整齐划一的面条,扔进一片的开水锅里。片刻之后捞起来盛进粗瓷大碗,然后再从旁边的一个汤锅里舀一大勺白汤,最后再洒上一些香菜和小葱,一碗香喷喷的手擀面便算完工。有时也会应食客的要求,从另一个盖着的瓦盆里,挟出一块小孩巴掌大的厚厚的肉片,放在面上,或是一个剥了皮的鸡蛋。
  “军师,一碗素面五文钱,一碗带肉片或鸡蛋的面是十文钱。”吴健在一边看着有些食客给了钱之后,小声道:“就这一小会儿功夫,这妇人已经卖了二十碗出去,素荤都有,收入一百八十文钱,其中十六个人都是吃的荤面。这妇人一天,只怕能赚上一贯钱也不止。”
  敬翔点了点头。
  从小处看大处,这些只能坐在小摊上吃面的食客,基本上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了,但看起来,大家并不缺钱,其实五文钱一碗的汤面也不差,因为那锅白汤,也是用大块的骨头熬出来的,油荤也并不差,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荤面。
  向前走了一段路,敬翔的目光又落在了一个卖烤饼的汉子身上,这人只有一条腿,拄着拐站在哪里,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疤,看起来极是凶恶,但摊子前,居然也站着不少的人。
  那汉子烤饼的手艺却是与敬翔以前看到的不同,用一个极深的炉子,将面团擀得极薄,然后应食客的要求,往里面加上诸如韭菜,梅菜,甚至肉酱之类的,然后啪地一声贴在炉子上,片刻之后,一个两面焦黄的烤饼便出炉了。
  一个素饼三文钱,一个加肉酱的烤饼五文钱。烤炉的旁边,还放在一大桶凉茶,添上一文钱,凉茶管饱。
  “贺瘸子,你的伤残抚恤那么多,每个月还能领到五百文补贴,家里还有几十亩不由上税的土地,就是在家里坐着吃也够了,还这么辛苦干什么?”说话的人显然是这个小贩的熟人,一边啃着饼子,喝着凉茶,一边笑着道。“这都是你拿命换来的,你兄弟和兄弟媳妇还敢给你脸色看不成?真要对你不好,你便分家出来单过,上一次你不是跟我说,官家已经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了吗?”
  被人叫瘸子,小贩也不恼火,而是一边熟练地烤着饼子一边道:“瞧你说的,我兄弟对我是极好的,天天服侍得我无微不至,不过我就是一个贱骨头,这样的老爷日子过得是骨酸筋软,这才去学了这门手艺嘛,多少也能赚一些补贴家用嘛,现在日子虽然好过,但我那兄弟媳妇已经怀上了,再过些日子,我也要有了浑家,说不得也会多添一些人口,总得多些进项,日子才过得松快嘛!分家?你别瞎说,老子娘在世的时候可是说了,不许我们分家的。”
  “你兄弟可是沾了你的光罗!”那人感慨地道。“不过贺瘸子,也值得呢,一条腿,换来了几十亩的永业田。”
  “这些田啊,只能我种到死,我死了,就得收回去了,所以我得多干些活,多积攒一些,再买点土地才好。”
  “现在别说咱武邑了,就算是整个翼州,土地价格都涨得飞快,再这里买,划不来罗!”那人叹息道:“那些外来人太可恶了,瞅着我们日子好过,便都往这里涌。”
  “可以去别处买嘛!”贺瘸子笑道:“前几日我过去的战友来看我,说了一件事,现在在北边儿,有大量的无主土地可以出售哦,价格低得不像话,不过一口人只准买一百亩,我已经让我兄弟去那边瞅了,如果行,就买一些。”
  “北边听说可不太平啊!”
  “怕个屁啊!”贺瘸子哈哈一笑:“咱们跟着节帅,啥时候打过败仗?那个张啥子武的,听说厉害极了,还不是被我们给赶跑了,我说老罗啊,你手里要有闲钱,赶紧跑那边去看一看,等以后人一多,价格肯定又要涨起来。”
  “先瞅瞅看,先瞅瞅看。”吃饼的老罗含糊地点头道。
  “就你这性子,吃屎都不赶不上热乎的。”贺瘸子不屑地道:“等你明白过来,只怕就捞不着了。”
  “贺瘸子,老子在吃饼呢!”那人恼火地道。
  贺瘸子哈哈大笑着,一边将一个烙好的饼递给另一个人,利落地收了钱,随手扔进旁边的木盒子里,一阵叮当作响。“罗麻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这么讲究了,以前咱们便是站在茅坑边,有这样的饼吃,那也是狼吞虎咽的。”
  “日子好过了,当然要讲究。”罗麻子不满地道:“北边大得很,地多得是,啥时候去也不愁买不着。”
  “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贺瘸子冷笑:“知道我那几个战友是从哪里回来的吗?平州,他们现在在柳大将军手下当差,听说在那边,已经开始施行归化那些杂胡,野人了。只要有房子有地,便能入咱们武威的藉,你没去过那地界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看起来平常没啥人,但那些杂胡,过一阵子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拨儿,就像韭菜似的。以前这些人入不了藉,现在只要花上一笔小钱便能入我武威藉,享受我们武威人一样的权利,他们巴不得呢!”
  “这些杂胡野人有钱买地建房吗?”罗麻子不屑一顾。
  “你就坐井观天吧!那些野人现在可不缺钱,他们养羊呢,光是羊毛,每年都买不上钱,反正他们养啥,我们武威就买啥,你说他们能缺钱吗?我那几个战友可是眼睁睁地便看着一个个的村子冒了出来,他们都在哪边买了地了,有两个这一次回来还准备将家人都迁过去,一家五口人,便能买五百亩,反正不超过五千亩,就没人管。那边大牲口也便宜。”
  “真有这样的事情?”罗麻子一听倒是慌了,“这么说,我倒是要快点去看一看了。”
  “快点去吧,这个消息,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传开的,到时候价格肯定要上涨。”贺瘸子看着他道:“不是看你常来光顾我的生意,我才懒得跟你说。”
  看着那罗麻子匆匆而去的背影,敬翔与吴健却是有些惊骇地对看了一眼,他们是真没有想到,就这样闲逛,居然能在市井之间听到这样的大消息。看那贺瘸子的模样,绝对没有说谎。
第四百九十一章:道听途说
  坐在春风得意楼的二楼,敬翔的脸色一直阴沉着,陪同的吴健也默不作声。
  他们进来的这家酒楼共有三层,一层是大厅,散放着七八张大桌子,此时正是饭点,坐得满满当当。二楼是用一扇扇的屏风隔成了一个个的单间,但相互之间的话语声,只要声音稍大,便可以听个七七八八,小二看这两人穿着打扮都不似普通人,本来推荐了三楼的雅间,但敬翔却拒绝了,在二楼找了一个临窗的单间坐了下来。
  春风得意楼是外城最好的酒楼了,这时候,生意也是最好的时候。能到这里面来消费的人,基本上就属于外城比较有钱的人了,当然,花费也不是外面那些小摊贩所能比的。像敬翔坐的这个单间,就算你进来就是只坐上一坐,那也有一百文的花销。美其名曰为服务费。
  当然,这钱也不是白花。
  现在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光是单间的那个盆里放着的一块块的冰袅袅升腾而起的白汽让整个雅间有了丝丝凉意,便让人心里舒畅。刚一坐定,便有一壶茶水送到面前,碧绿的茶水喝起来味道虽然普通,但也比白开水好了许多。
  不像宣武或者长安,所有的菜品都做成木牌子挂在柜台后,这里却是小二拿着一张纸过来,上面印着一排排的菜名和价钱,倒也是童叟无欺,名码实价。
  虽然是印刷品,但那字却着实写得不凡,敬翔刚开口赞了一句,小二已是眉开眼笑:“先生真是好眼力,咱们可是找的最新的印染作坊印制的菜单呢,听说是用最新的活字印刷术,这些字范啊,都是印染作坊找章回章公写的字范呢,光是这一点,便让这家印染作坊生意兴隆啊!”
  敬翔恍然大悟,难怪这字体看起来这么熟悉,原来是章回的手笔。
  “这上面的菜,你们这里都有?”吴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琳琅满面的菜品:“连牛肉都有?”
  要知道,牛,在他们那地方,可是禁杀的。虽然这也禁绝不了好吃牛肉的人想一些旁门左道,但怎么也不至于像武邑这样,公然地写在菜单上。
  “这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从南边来的?”小二笑咪咪地道:“咱们这儿可不像南边,牛肉不是稀罕物,虽然也贵了点。”
  “牛对于农家可有大用啊,就这么杀了?”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儿的牛肉都是从口外运进来的,那些胡人养的牛啊,从小不穿鼻子,未经驯化,耕不了田的,便连拉车都不行,除了杀了吃肉,还能干啥?能耕地的牛,谁舍得杀哦!”小二笑着道。
  吴健恍然大悟,他还真不明白这个道理,一直以为是头牛,就能拿来耕田拉车呢!不能耕地,不能拉车,不能驯化,那不杀了吃肉还留着干什么?
  “有什么特色菜吗?”吴健低头看着菜单。
  “二位客官既然是从南方来的,一看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啥没吃过呢?别的倒也罢了,我们这里的烟熏腊肉与香肠倒是一绝,二位不可不尝。”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压低声音道:“这两种菜的制作方法,可是太傅亲自发明的哦。”
  “太傅还弄这些东西?”
  小二笑道:“咱们这里好多菜品,听说都是太傅亲自发明的,咱们的太傅啊,最好吃这一口。以前我们这里也制作腊肉,不过是抹上盐巴之后风干,但太傅啊却是减少了盐的用量,然后寻上好的松枝,柏枝,以烟熏制,制作好之后,可以放数年来坏,清洗干净之后色泽金黄,便是生吃也是可以的。至于香肠嘛,制作起来就更麻烦了,光是香料就值不少钱呢!”
  “那就一样来一份,其它的,你看着办吧,紧着你们本地的特色,一样来一份。”吴健道。
  “这么多,二位吃得了吗?”小二吓了一跳。
  “吃不了还不兴我饱个眼福啊!”吴健有些生气地道。
  赶走了小二,吴健回过头来,却看到敬翔正看着正对面街上的一家布店。这家店子的规模不小,便连屋檐之下也摆满了色彩各异,花纹繁复的各类布匹,对于最常见的单色布,这家店里倒是少见。而挨着这家布店的,就是一家成衣店,一件件制作好的成衣也被挂在屋檐之下,不少人倒是先看了这些成衣,然后才跑到旁边的布店,买好了布匹之后,径直便进这家成衣店制作衣物。
  两家,生意都是好得出奇。
  “看出什么来了吗?”敬翔问道。
  “色样很多,花样繁复,这上色和印花,技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在我们哪里,是无法弄出这些来的。”吴健道,“而且,这成衣店和布店绝对是一家老板开的,倒是好手段。”
  “不是这个!”敬翔摇头道:“你看进店的那些人,有相当大一部分是进城来贩卖货物的小贩,还有一些,纯粹就是农夫,专门来逛街的。”
  “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吴健有些奇怪,小贩还好说,至少还扛着扁担,挑着萝筐,那些纯逛街的,又是如何区分他们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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