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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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釀:〖吕註〗《世説》:「何充字次道,能飲酒,雅爲劉惔所重。每云:『見次道飲,令人欲傾家釀。』」○《天禄識餘》:「晉人謂見何次道令人欲傾家釀,猶云欲傾家貲以釀酒飲之也。故魯直云:『欲傾家以繼酌。』韓昌黎借以作《簟》詩云:『有賣直欲傾貲。』此得晉人本意。至朱中行有句云:『相逢盡欲傾家釀,久客誰能散橐金?』用『家釀』對『橐金』,非也。」
[39]
「少刻」:青本、黄本作「少頃」。
[40]
此上十五字:「藏」,青本作「存」;鑄本「更無殊别」作「無異」,「始」作「而」,無「焉」字;二十四卷本「疑」上有「甚」字。
[41]
「則封固宛然,而空無物矣」:鑄本作「封固宛然,瓶之罄矣」。
[42]
「笞」:鑄本作「杖」。
[43]
「聲嘶階下,觀察已血殷座上」:二十四卷本作「聲嘶於階下,而觀察實血殷於座上」。
[44]
「逐令去」:二十四卷本作「逐之令去」。
[45]
「離濟」:二十四卷本作「離濟南」。
[46]
「不語」:二十四卷本作「而不言」。
陽武侯
陽武侯薛公禄[1],膠薛家島人,父薛公[2],最貧,牧牛鄉先生家。先生有荒田,公牧其處[3],輒見蛇兔鬥草萊中,以爲異,因請於主人爲宅兆[4],搆[5]茅而居[6]。後數年,太夫人臨蓐,值雨驟至。適二指揮使奉命稽海,出其途,避雨户中[7]。見舍上鴉鵲羣集,競以翼覆漏處,異之。既而翁出,指揮問:「適何作?」因以産告[8]。又詢所産,曰:「男也。」指揮又益愕[9],曰:「是必極貴。不然,何以得我兩指揮護守門户也?」咨嗟而去。侯既長,垢面垂鼻涕,殊不聰穎[10][11]。島中薛姓,故隸軍籍,是年應翁家出一丁口戍[12]遼陽,翁長子深以爲憂。時侯十八歲,人以太憨生,無與爲婚[13]。忽自謂兄曰:「大哥啾唧[14],得無以遣戍[15]無人耶?」曰:「然。」笑曰:「若肯以婢子妻我,我當任此役。」兄喜,即配婢,侯遂携室赴戍所[16]。行方數十里,暴雨忽集。途側有危崖,夫妻奔避其下[17]。少間雨止始復行[18],才及數武,崖石崩墜[19]。居人遥望兩虎躍出,逼附兩人而没。侯自此勇健非常,丰采頓異,後以軍功封陽武侯世爵。至啟、禎間[20],襲侯某公薨,無子,止有遺腹,因暫以旁支代。凡世封家進御者[21],有娠即以上聞,官遣媪伴守之[22],既産乃已。年餘,夫人生女。産後腹猶震動,凡十五年,更數媪,又生男。〔但評〕産後腹震,越十五年而生男,千古僅見。應以嫡派賜爵,旁支譟之,以爲非薛産。官收諸媪,械梏百端[23],皆無異言。爵乃定。
〔但評〕鴉鵲覆翼,指揮守門,貴人誕生,恒多異兆。顧何以垢面垂涕,幼而不聰,必至危崖崩,虎逼附,而後勇健非常,丰采頓異耶?豈兩人皆兩虎之所化耶?抑天有以葆其真、韜其光,不欲使之輕洩耶?
〔何評〕薛公禄乃靖難時侯,前明公侯與國終始者衹六國。
附録
《池北偶談》一則:明鄞國忠武公薛禄,膠州人。其父居海島,爲人牧羊。時聞牧處有鼓樂聲出地中,心識之。語忠武弟兄曰:「死即葬我於此。」後如其言葬焉。已而勾軍赴北平,其兄不肯行。忠武年少請往。後從靖難師,纍功至大將軍,封陽武侯,追封鄞國公。其地至今號薛家島。
(原載吕湛恩《〈聊齋志異〉註》)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青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
[1]
薛公禄:〖吕註〗公膠州人,建文時,有靖難師之功。初行六,軍中呼爲薛六。既貴,乃更名禄。永樂初,營建北京,公董其事。後從征胡虜。宣德初,復從征武定州,立戰功,進太保,陽武侯。卒,追封鄞國公,諡忠武。
[2]
手稿本「膠」下原有「之」字,塗去。二十四卷本「膠」作「膠州」,無「薛公」二字。青本、鑄本、異史本無「膠」字。
[3]
「公」:二十四卷本作「翁」。
[4]
宅兆:〖何註〗墓也。
[5]
搆:〖何註〗音遘,牽也。
[6]
手稿本「居」上原有「焉」字,塗去。
[7]
「户中」:二十四卷本作「户下」。
[8]
「因」:二十四卷本作「翁」。
[9]
「又益」:二十四卷本作「相顧」。「愕」:青本作「駭」。「是必」:鑄本作「必是」。
[10]
穎:〖何註〗禾末也。《文選》:「拔尤取穎。」
[11]
「穎」:二十四卷本作「慧」。
[12]
戍:〖何註〗「戍」字内從「丶」,不從「一」。
[13]
二十四卷本「太」作「大」,「婚」下有「者」字。
[14]
「啾唧」:手稿本作「愀唧」,今據四參校本改。
[15]
戍:〖何註〗「戍」字内從「丶」,不從「一」。
[16]
「即配婢,侯遂携室」:二十四卷本作「即以婢配之。侯即携室」。
[17]
「忽集」:二十四卷本作「驟至」。青本「側」作「中」,「妻」作「婦」。
[18]
手稿本「復」字上原有「起」字,塗去。
[19]
「墜」:青本作「墮」。
[20]
「啟、禎間」:手稿本原作「禎、啟間」,改過;鑄本、異史本仍作「禎、啟間」。
[21]
「封家」:青本作「家輩」。
[22]
「遣媪」:手稿本原作「遣媒媪」,塗改。
[23]
「梏」:青本作「詰」。
酒狂
繆永定,〔但評〕繆而定,定而永,名稱其實,至死不變矣。江西拔貢生,素酗於酒,戚黨多畏避之[1],偶適族叔家[2]。繆爲人滑稽善謔,客與語,悦之[3],遂共酣飲。繆醉[4],使酒駡座[5];忤客,客怒,一座大譁。叔以身左右排解[6],繆謂左袒客,又益遷怒[7]。叔無計,奔告其家。家人來,扶捽以歸[8]。才置牀上,四肢盡厥,〔但評〕如此等人,是早已死者,特四肢至今方厥耳。撫之,奄然氣盡。繆死,有皂帽人縶去[9]。移時,至一府署,縹碧爲瓦[10],世間無其壯麗。至墀下,似欲伺見官宰,自思我罪伊何[11]?當是客訟鬥毆;回顧皂帽人,怒目如牛,又不敢問。〔但評〕使酒駡座,到此時此地,亦怕人耶?然自度貢生與人角口,或無大罪[12]。〔但評〕貢生何爲?使平日無衆怨神怒之行,即不貢生,人亦無如我何也。顛詈忤衆犯上,觸怒神靈,即大於貢生,亦顛酒無賴子耳,况乃貢生!忽堂上一吏宣言,使訟獄者翼日早候[13]。於是堂下人紛紛藉藉,如鳥獸散[14]。繆亦隨皂帽人出,更無歸着,縮首立肆簷下。皂帽人怒曰:「顛酒無賴子!日將暮,各去尋眠食,而何往[15]?」繆戰慄曰:「我且不知何事,並未告家人,故毫無資斧,庸將焉歸?」皂帽人曰:「顛酒賊!若酤自啖,便有用度[16]。再支吾[17],老拳碎顛骨子!」繆垂首不敢聲[18]。忽一人自户内出,見繆,詫異曰:「爾何來?」繆視之,則其母舅。舅賈氏,死已數載。繆見之,始恍然悟其已死[19],心益悲懼。〔但評〕醉至於死,乃生平之所樂求者;求而得之,又何悲?向舅涕零曰:「阿舅救我!」賈顧皂帽人曰:「東靈非他,〔何評〕伴魂使。屈臨寒舍。」二人乃入。賈重揖皂帽人,且囑青眼[20]。俄頃出酒食,團坐相飲。賈問[21]:「舍甥何事,遂煩勾致?」皂帽人曰:「大王駕詣浮羅君,遇令甥顛詈,使我捽得來[22]。」賈問:「見王未?」曰:「浮羅君會花子案[23],駕未歸。」又問:「阿甥將得何罪?」答言:「未可知也。然大王頗怒此等輩[24]。」〔但評〕此等輩未有見之而不怒者。特恨不能如大王之立時捽將去耳。繆在側,聞二人言,觳觫汗下,杯箸不能舉。無何,皂帽人起,謝曰:「叨盛酌,已徑醉矣[25]。即以令甥相付託。駕歸,再容登訪。」乃去。賈謂繆曰:「甥别無兄弟,父母愛如掌上珠[26][27],常不忍一訶。十六七歲時,每三杯後,喃喃尋人疵;小不合[28],輒撾門裸駡。〔但評〕十六七歲時,便能三杯後喃喃尋人疵,撾門裸駡。猶謂稚齒[29],不意别十餘年,甥了不長進[30]。今且奈何?」〔但評〕自是生成酒德,况有不忍一訶之父母,順其性而成之乎。繆伏地哭,惟言悔無及[31]。賈曳之曰:「舅在此業酤,〔馮評〕其舅業酤,其甥酗酒,是舅是甥。頗有小聲望,必合極力[32]。適飲者乃東靈使者[33],舅常飲之酒,與舅頗相善。大王日萬幾[34],亦未必便能記憶。我委曲與言,浼以私意釋甥去[35],或可允從。」即又轉念曰[36]:「此事擔負頗重,非十萬不能了也。」繆謝,鋭然自任,諾之[37]。繆即就舅氏宿[38]。次日,皂帽人早來覘望[39]。賈請間,語移時,來謂繆曰:「諧矣。少頃即復來。我先罄所有,用壓契;餘待甥歸[40],從容凑致之。」繆喜曰:「共得幾何?」曰:「十萬。」曰:「甥何處得如許[41]?」賈曰:「衹金幣錢紙百提,足矣[42]。」繆喜曰:「此易辦耳。」待將亭午,皂帽人不至。繆欲出市上少遊矚,賈囑勿遠蕩,諾而出[43]。見街里貿販,一如人間[44]。至一所,棘垣[45]峻絶,似是囹圄[46];對門一酒肆,〔馮評〕偏偏磕著。紛紛者往來頗夥[47];肆外一帶長溪,黑潦涌動,深不可底[48]。方佇足窺探,聞肆内一人呼曰[49]:「繆君何來?」繆急視之,則鄰村翁生[50],故十年前文字交。趨出握手[51],歡若平生,即就肆内小酌,各道契闊[52]。繆慶幸中,又逢故知[53],傾懷盡釂。酣醉[54],頓忘其死,舊態復作,漸絮絮瑕疵翁。〔馮評〕酒語疾如風,一發不可制,睨眼矚蒼冥,雷霆等兒戲。翁曰:「數載不見,君復爾耶[55]?」〔但評〕數載不見,其德更當有進,翁何見事之晚也。繆素厭人道其酒德[56],聞翁言,益憤[57],擊桌頓駡[58]。翁睨之,拂袖竟出。繆追至溪頭,捋翁帽。翁怒曰:「是真妄人[59]!」乃推繆顛墮溪中。溪水殊不甚深,而水中利刃如麻,刺穿脇脛,堅難動摇[60],痛徹骨腦。黑水半雜溲穢[61],隨吸入喉,更不可過[62]。〔手稿本某乙評〕臣死且不避,此兒頗有豪氣。〔但評〕顛酒賊,當以利刃刺其脅,穿其脛,剜其心頭肉,然後以洩穢之黑水灌其喉,果其腹,使之常爲醉鬼,而日日沉湎於中,方爲痛快。衹恐此一帶黑溪,容不了許多酒鬼。〔馮評〕一溪好醒酒湯,惜乎人間所無。岸上人觀笑如堵,並無一引援者[63]。時方危急,賈忽至,望見大驚,提携以歸,曰:「子不可爲也[64]!死猶弗悟,不足復爲人!請仍從東靈受斧鑕。」繆大懼,泣言:「知罪矣[65]!」賈乃曰:「適東靈至,候汝爲券,汝乃飲蕩不歸。渠忙迫不能待[66]。我已立券,付千緡令去;餘者以旬盡爲期[67]。子歸,宜急措置。夜於村外曠莽中,呼舅名焚之,此願可結也。」繆悉應之。乃促之行,送之郊外[68],又囑曰:「必勿食言[69]累我[70]。」〔馮評〕唐陸龜蒙《中酒賦》云:「有馘卓擒伶之伍,我願先登;有殛狄放杜之君,臣能執御。」蓋甚言之也。乃示途令歸。時繆已僵卧三日,家人謂其醉死,而鼻氣隱隱如懸絲[71]。是日蘇,大嘔,嘔出黑瀋數斗,臭不可聞;〔但評〕凡醉人所嘔,無不令人掩鼻,安知其不從黑溪中痛飲來耶?吐已,汗濕裀褥,身始凉爽。告家人以異。旋覺刺處痛腫[72],隔夜成瘡,猶幸不大潰腐,十日漸能杖行。家人共乞償冥負。繆計所費,非數金不能辦,頗生吝惜,曰:「曩或醉夢之幻境耳[73]。縱其不然,伊以私釋我,何敢復使冥主知[74]?」〔但評〕死時貪命,蘇後貪財,負心人所言亦似有理,其如自家不能進德何!家人勸之,不聽。然心惕惕然,不敢復縱飲。里黨咸喜其進德,稍稍與共酌。年餘,冥報漸忘,志漸肆,故狀亦漸萌[75]。〔但評〕死猶弗悟,故態復作,駡盡天下妄人。一日,飲於子姓[76]之家,又駡主人座[77]。主人擯[78]斥出,闔户逕去。繆譟逾時,其子方知,將扶而歸[79]。入室,面壁長跪,自投無數,曰:「便償爾負!便償爾負[80]!」言已仆地。視之,氣已絶矣。
〔手稿本某乙評〕戒酒文也。將無爲伯倫輩笑。
〔何評〕其狂可爲也,其吝不可爲也。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異史本、青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多」:青本作「皆」。
[2]
手稿本「叔」下原有「父」字,塗去。
[3]
「繆爲人滑稽善謔,客與語,悦之」:鑄本作「與客滑稽善謔」。「悦」:手稿本爲旁加字。
[4]
「遂共酣飲,繆醉」:手稿本爲旁加字。
[5]
使酒駡座:〖吕註〗《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灌夫爲人剛直,使酒,不好面諛。武安召長史曰:『有詔劾灌夫駡坐不敬。』」
[6]
「叔以身左右排解」:鑄本作「叔爲排解」。
[7]
「繆謂左袒客,又益遷怒」:鑄本作「繆爲左袒客,益遷怒叔」。二十四卷本「怒」下有「於叔」二字。
[8]
「捽」:鑄本作「挾」。
[9]
「奄然氣盡。繆死,有皂帽人縶去」:手稿本「盡」下原有「家人盡愕」四字,塗去,「盡」下八字係旁加;鑄本「死」作「見」,「縶」下有「己」字。
[10]
縹碧爲瓦:〖何註〗縹音漂,仄聲,淺青色也。鷄跖琉璃瓦一名縹瓦。陶潛詩:「縹碧以爲瓦。」
[11]
「自思我罪伊何」:鑄本作「自思無罪」。
[12]
「又不敢問,然自度貢生與人角口,或無大罪」:青本「不」上無「又」字;鑄本無「問」下十三字;手稿本「或無大罪」原作「或亦無大罪過」,塗改。
[13]
「使訟獄者翼日早候」:手稿本原作「曰:『訟獄者暫復去,翼日早祗候』,如是三言」,塗改。
[14]
「紛紛藉藉,如鳥獸散」:鑄本作「紛紛散去」。
[15]
「而何往」:二十四卷本作「爾欲何往」。「而」:青本作「爾」。
[16]
手稿本「度」下原有「棄舍得」三字,塗去。
[17]
支吾:〖何註〗小柱曰枝,斜柱曰梧。以柱之撑持令不倒,喻語之遮飾令不露也。如《項羽本紀》「諸將懾服,莫敢枝梧」,直作撑持解也。
[18]
「聲」:鑄本作「則聲」,二十四卷本爲「作聲」。
[19]
「始恍然悟其已死」:鑄本作「始悟已死」。
[20]
青眼:〖吕註〗見《胡四姐》「青盼」註。
[21]
「賈問」:手稿本原作「賈乃問曰」,塗改。
[22]
此上十三字: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顛」作「醉」、「捽」作「捉」。「浮羅」:二十四卷本作「羅浮」(下同)。
[23]
浮羅君會花子案:〖吕註〗未詳。○《雲笈七籤》:「太上道君脱胎於洪氏之胞,積三千七百年,誕於浮羅之嶽。」
[24]
此上十四字:「言」,鑄本作「曰」,二十四卷本作「云」。「怒此等輩」:二十四卷本作「惡此輩」,鑄本作「怒此等人」,異史本作「怒此輩等」。
[25]
「觫」:手稿本作「悚」,今據五參校本改。「徑」:二十四卷本作「竟」,鑄本、異史本作「經」。
[26]
掌上珠:〖吕註〗《列仙傳》:「許遜母夢金鳳銜珠墮掌而生。」○王宏詩:「兒生三日掌上珠。」杜甫詩:「掌中榮見一珠新。」
[27]
二十四卷本「父」上有「自幼爾」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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