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09部分在线阅读

[32]
「畢曰」：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曰」。
[33]
「妹妹」：青本作「妹」。
[34]
西王母：〖吕註〗杜光庭《仙傳拾遺》：「木公，亦云東王父．又云東王公，蓋青陽之元氣。西王母，亦云金母，亦云九靈太妙。先以東華至真之氣化生木公，又以西華至妙之氣化生金母。男子得道者名隸木公，女子得道者名隸金母。」漢時有小兒歌，曰：「揖金母，拜木公。」王母所居，昆侖之圃，閬風之苑，有城千里，玉樓十二，左帶瑶池，右環翠水。○《穆天子傳》：「周穆王好神仙，觴西王母於瑶池之上。」
[35]
花鳥使：〖何註〗《天中記》：「唐天寶中，選六宫風流艷態者名花鳥使。」
[36]
此上三十字：青本作「不復得來」。二十四卷本作「不復得來矣」。異史本「兄」下有「有舊」二字，鑄本「來」下有「矣」字，二者餘文同手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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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手」：異史本作「握手」。
[38]
「畢子與余抵足綽然堂，細述其異。余曰：『有狐若此，則聊齋之筆墨有光榮矣。』遂志之」：鑄本作「畢子細述其異，因爲志之」。「光榮」，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榮光」，青本作「光」。黄本全同手稿本。
布客
長清某，販布爲業，客於泰安；聞有術人工星命之學，詣問休咎，術人推之曰：「運數大惡，可速歸。」某懼，囊貲北下。途中遇一短衣人，似是隸胥，漸漬與語，遂相知悦[1]。屢市餐飲，呼與共啜，短衣人甚德之。某問所幹營，答言：「將適長清[2]，有所勾致。」問爲何人。短衣人出牒，示令自審，第一即己姓名[3]，駭曰：「何事見勾？」短衣人曰：「我非生人，乃蒿里山[4]東四司隸役[5]。想子壽數盡矣。」某出涕求救。鬼曰：「不能。然牒上名多[6]，拘集尚需時日。子速歸，處置後事，我最後相招[7]，此即所以報交好耳。」無何至河際，斷絶橋梁，行人艱涉[8]。鬼曰：「子行死矣，一文亦將不去。〔但評〕一文亦將不去，唤醒多少夢中人，能以行善勸人，此隸役亦罕有。請即建橋，利行人。雖頗煩費，然於子未必無小益。」某然之。某歸[9]，告妻子作周身具，尅日鳩工建橋。久之，鬼竟不至[10]，心竊疑之。一日，鬼忽來曰：「我已以建橋事上報城隍，轉達冥司矣，謂此一節可延壽命。今牒名已除[11]，敬以報命。」某喜，感謝。後再至泰山，不忘鬼德，敬賫楮錠呼名酹奠[12]。〔馮評〕不負心。既出，見短衣人匆遽而來曰：「子幾禍我！適司君方莅事，幸不聞知[13]；不然，奈何！」〔但評〕以建橋事達冥司，除牒名而延壽命，究非作弊者比。呼名酹奠，即司君聞之，何害？送之數武，曰：「後勿復來[14]。倘有事北往，自當迂道過訪。」遂别而去。
〔何評〕勸施。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黄本、青本）
[1]
「知」：青本作「和」。
[2]
此上十一字：鑄本「答言」作「答曰」，並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幹營」作「營幹」。康熙本「將」上有「長」字。
[3]
青本無「姓」字。
[4]
蒿里山：〖吕註〗顧寧人《山東考古録》：「泰安州西南二里，俗名蒿里山者，高里山之訛也。見《封禪書》及《武帝紀》。乃若蒿里之名，見於古挽歌，不言其地。自陸機《泰山吟》，始以梁父、蒿里並列，誤。」
[5]
此上十三字：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非生人」，「山」作「人」。青本「蒿」作「嵩」；康熙本「山」作「人」，「隸」下有「人」字。
[6]
「名多」：青本作「多名」。
[7]
「我最後」：青本、黄本作「然後」。
[8]
「涉」：黄本作「步」。
[9]
「某歸」：鑄本作「歸」，青本作「及歸」。
[10]
康熙本無「竟」字。
[11]
「名已除」：黄本作「已除名」。
[12]
「酹」：青本、黄本、鑄本作「酬」。
[13]
「幸不聞知」：青本、黄本「聞」下無「知」字。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知」作「之」。
[14]
「勿」：青本、黄本作「無」。
農人[1]
有農人芸於山下[2]，婦以陶器爲餉，食已置器壠畔。向暮視之，器中餘粥盡空。如是者屢，心疑之，因睨注以覘之。有狐來，探首器中。農人荷鋤潛往，力擊之。狐驚，竄走；器囊頭，苦不得脱；狐顛蹶，觸器碎落，出首見農人，竄益急，越山而去。後數年，山南有貴家女，苦狐纏祟，敕勒無靈。狐謂女曰：「紙上符咒，能奈我何[3]！」女紿之曰：「汝道術良深，可幸永好。顧不知生平亦有所畏者否？」〔但評〕此女亦智。狐曰：「我罔所怖。但十年前在北山時，嘗竊食田畔，被一人戴闊笠，持曲項兵，幾爲所戮，至今猶悸[4]」。〔但評〕此狐頗質直。女告父，父思投其所畏，但不知姓名、居里，無從問訊。會僕以故至山村，向人偶道[5]，旁一人驚曰：「此與吾曩年事適相符同[6]，將無向所逐狐，今能爲怪耶？」僕異之，歸告主人。主人喜，即命僕馬招農人來[7]，敬白所求。農人笑曰：「曩所遇誠有之[8]，顧未必即爲此物；且既能怪變，豈復畏一農人？」貴家固强之，使披戴如爾日狀，入室以鋤卓地，〔何評〕可笑。咤曰：「我日覓汝不可得，汝乃逃匿在此耶！今相值，决殺不宥！」言已即聞狐鳴於室。農人益作威怒，狐即哀言乞命[9]，農人叱曰：「速去！釋汝。」女見狐奉頭鼠竄而去，自是遂安。
〔何評〕世有久假不歸，便欲以爲真有，持之以嚇人者，類如農人之于此狐矣。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青本、黄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二十四卷本題作「農人驅狐」。
[2]
「芸」：康熙本、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耕」。
[3]
「奈我何」：鑄本作「奈何」。
[4]
悸：〖何註〗心動也。
[5]
青本、黄本「偶道」作「偶語」。
[6]
此上十字：鑄本「吾」作「予」，康熙本、二十四卷本無「吾」字。諸參校本無「同」字。
[7]
「僕馬」：青本、黄本作「僕持馬」。
[8]
青本、黄本無「有」下「之」字。
[9]
「哀言」：鑄本作「哀告」。
章阿端
衛輝戚生，少年藴藉，有氣敢任。時大姓有巨第，白晝見鬼，死亡相繼，願以賤售。生廉其直，購居之。而第闊人稀，東院樓亭，蒿艾成林，亦姑廢置。家人夜驚，輒相譁以鬼。兩月餘，喪一婢。無何，生妻以暮至樓亭，既歸得疾，數日尋斃[1]。家人益懼，勸生他徙。生不聽，而塊然無偶，憭慄[2]自傷。婢僕輩又時以怪異相聒，生怒，盛氣襆被，獨卧荒亭中，留燭以覘其異；久之無他，亦竟睡去。忽有人以手探被，反復捫搎[3]。生醒，視之則一老大婢：攣耳[4]蓬頭，臃腫無度。生知其鬼，捉臂推之，笑曰：「尊範不堪承教。」婢慚，斂手蹀躞而去。少頃，一女郎自西北隅出，神情婉妙，闖然[5]至燈下，怒駡[6]：「何處狂生，居然高卧！」生起笑曰：「小生此間之第主[7]，候卿討房税耳。」遂起，裸而捉之[8]。〔但評〕敢則敢矣，藴藉則未也。女急遯，生先趨西北隅，阻其歸路，女既窮[9]，便坐牀上。近臨之，對燭如仙，漸擁諸懷，女笑曰：「狂生不畏鬼耶？將禍爾死！」生强解裙襦，則亦不甚抗拒，已而自白[10]：「妾章氏，小字阿端。誤適蕩子，剛愎[11]不仁，横加折辱，憤悒夭逝，瘞此二十餘年矣。此宅下皆墳冢也。」問：「老婢何人[12]？」曰：「亦一故鬼，從妾服役。上有生人居，則鬼不安於夜室，適令驅君耳。」問：「捫搎何爲？」笑曰：「此婢三十年未經人道[13]，其情可憫，然亦太不自諒矣[14]。要之：餒怯者，鬼益侮弄之；剛腸者，不敢犯也。」〔但評〕氣何以不餒？剛則不餒。氣何以不剛？欲則不剛。剛者天人欽矚之，鬼何敢犯？戚生未必及此，然有氣敢任，則亦不餒怯矣，鬼焉得侮弄之？聽鄰鐘響斷[15]，着衣下牀，曰：「如不見猜，夜當復至。」入夕果至[16]，綢繆益歡。生曰：「室人不幸殂謝，感悼，不釋於懷，卿能爲我致之否？」〔馮評〕予有《亡婦二周忌》詩：「海山盟誓今猶在，記我哭君逾二周。」嗚呼，殂者而能生之，當不獨戚生有此奢願也。女聞之益戚，曰：「妾死二十年，誰一致念憶者！君誠多情，妾當極力[17]。然聞投生有地矣，不知尚在冥司否？」逾夕，告生曰：「娘子將生貴人家。以前生失耳環[18]，撻婢，婢自縊死，此案未結，以故遲留。今尚寄藥王廊下，有監守者。妾使婢往行賄，或將來也。」生問：「卿何閑散？」曰：「凡枉死鬼不自投見，閻摩天子不及知也[19]。」二鼓向盡，老婢果引生妻而至[20]。生執手大悲，妻含涕不能言。女别去，曰：「兩人可話契闊，另夜請相見也。」生慰問婢死事[21]，妻曰：「無妨，行結矣[22]。」上牀偎抱，款若平生之歡[23]。由此遂以爲常。後五日，妻忽泣曰：「明日將赴山東，乖離苦長，奈何？」生聞言，揮涕流離，哀不自勝。女勸曰：「妾有一策，可得暫聚。」共收涕。詢之，女請以錢紙十提[24]，焚南堂杏樹下[25]，持賄押生者，俾緩時日。生從之。至夕妻至曰：「幸賴端娘，今得十日聚。」生喜，禁女勿去，留與連牀，暮以暨曉，惟恐歡盡。〔但評〕内妻外室，新亡故鬼，連牀共榻，徹夜盡歡，雖曰剛腸，亦無足取。過七八日，生以限期將滿，夫妻終夜哭[26]，問計於女，女曰：「勢難再謀。然試爲之，非冥資百萬不可。」生焚之如數。女來，喜曰：「妾使人與押生者關説，初甚難[27]；既見多金心始摇。今已以他鬼代生矣。」〔但評〕押生之責不小，以賄緩生，且以重賄而以他鬼生，弊亦甚矣。自此白日亦不復去，令生塞户牖，燈燭不絶。如是年餘，女忽病，瞀悶懊憹，恍惚如見鬼狀。妻撫之曰：「此爲鬼病。」生曰：「端娘已鬼，又何鬼之能病？」妻曰：「不然。人死爲鬼，鬼死爲聻[28]。鬼之畏聻，猶人之畏鬼也。」〔但評〕鬼而畏聻，殆亦鬼自餒怯，而聻乃侮弄之耳。使端娘不改節泉下，聻敢犯乎？〔馮評〕鬼中之鬼，演成一派鬼話。生欲爲聘巫醫，曰：「鬼何可以人療！鄰媪王氏[29]，今行術於冥間，可往召之。然去此十餘里，妾足弱，不能行，煩君焚芻馬[30]。」生從之。馬方爇，即見女婢牽赤騮[31][32]，授綏庭下，轉瞬已杳。少間與一老嫗叠騎而來，縶馬廊柱[33]。嫗入，切女十指；既而端坐，首[34]作態；仆地移時，蹶而起曰：「我黑山大王也。娘子病大篤[35]，幸遇小神，福澤不淺哉！此業鬼爲殃[36]，不妨，不妨。但是病有瘳，須厚我供養，金百鋌、錢百貫、盛筵一設，不得少缺。」妻一一噭應。嫗又仆而蘇，向病者呵叱乃已。既而欲去，妻送諸庭外，贈之以馬，欣然而去。入視女郎，似稍清醒[37]，夫妻大悦，撫問之，女忽言曰：「妾恐不得再履人世矣。合目輒見冤鬼，命也。」因泣下。越宿，病益沉殆，曲體戰栗，妄有所睹[38]；拉生同卧，〔但評〕拉生同卧，是益觸聻之怒也，能不死乎！以首入懷，似畏撲捉[39]。生一起，則驚叫不寧。如此六七日，夫妻無所爲計。會生他出，半日而歸，聞妻哭聲；驚問，則端娘已斃，〔但評〕業鬼果索命去，黑山大王竟不能爲力。巫覡欺人，陰陽一轍，可笑之甚。〔馮評〕死後又死，死到何時？牀上委蜕猶存。啟之，白骨儼然。生大慟[40]，以生人禮葬於祖墓之側。一夜，妻夢中嗚咽，摇而問之，答云：「適夢端娘來，言其夫爲聻鬼，怒其改節泉下，銜恨索命去，乞我作道場[41]。」生早起，即將如教，妻止之曰：「度鬼非君所可與力也。」乃起去，逾刻而來，曰：「余已命人邀僧侣。當先焚錢紙作用度。」生從之。日方落，僧衆畢集，金鐃[42]法鼓，一如人世。妻每謂其聒耳，生殊不聞。道場既畢，妻又夢端娘來謝，言：「冤已解矣，將生作城隍之女。煩爲轉致。」居三年，家人初聞而懼[43]，久之漸習。生不在，則隔窗啟禀。一夜，向生啼曰：「前押生者，今情弊漏洩，安責甚急[44]，恐不能久聚矣。」數日，果疾，曰：「情之所鍾，〔但評〕「情之所鍾」一句，自結也，即以結端娘。本願長死，不樂生也。今將永訣，得非數乎！」生皇遽求策，曰：「是不可爲也。」問：「受責乎？」曰：「薄有所罰。然偷生罪大，偷死罪小[45]。」言訖不動。細審之，面龐形質，漸就澌滅矣。生每獨宿亭中，冀有他遇，終亦寂然，人心遂安。
〔何評〕鬼聻復有死生，荒唐極矣！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青本、黄本、二十四卷本、鑄本）
[1]
「林」：異史本作「材」。「得疾，數日尋斃」：二十四卷本「疾」作「病」。青本、黄本無「尋」字。
[2]
憭慄：〖何註〗音聊栗。心自傷也。朱子《民安道中》詩：「憭慄起寒襟。」
[3]
捫搎：〖何註〗搎音孫。捫搎，摸索也。
[4]
攣耳：〖何註〗攣音戀。凡拘牽連繫者皆曰攣。攣耳，謂與耳後肉孿也。△按：據文義，攣音巒。
[5]
闖然：〖何註〗闖，醜禁切，馬出頭貌。《公羊傳·哀六年》：「開之則闖然，公子陽生也。」
[6]
「怒駡」：二十四卷本作「駡曰」。
[7]
「第」：鑄本作「地」。
[8]
「遂起裸」：二十四卷本作「遂裸」。
[9]
「既」：二十四卷本作「計」。
[10]
鑄本、二十四卷本「自白」下有「曰」字。
[11]
剛愎：〖何註〗愎音煏，戾也。韓文：「剛愎不遜。」
[12]
「憤」：二十四卷本「遂憤」。「何人」：二十四卷本作「爲誰」。
[13]
「笑曰」：二十四卷本作「女笑曰」。「未經」：青本、黄本作「未通」。
[14]
「自諒」：鑄本作「自量」。
[15]
「鄰鐘」：康熙本作「鄰」，二十四卷本作「遠鐘」。
[16]
「果至」：二十四卷本作「果來」。
[17]
「誰一致念憶者」：鑄本「致」作「置」，二十四卷本「益戚」作「慽然」。無「憶」字。「極」：青本作「竭」。
[18]
二十四卷本「前生」作「生前」，並鑄本、異史本「耳環」作「環」。
[19]
「摩」：二十四卷本作「羅」。
[20]
「果引」：青本、黄本作「引」。
[21]
「慰問」：二十四卷本作「問」。
[22]
青本、黄本無「行」字。
[23]
「平生」：青本、黄本、康熙本作「生平」。
[24]
「錢紙」：二十四卷本作「紙錢」。
[25]
「杏」：異史本、鑄本作「香」。
[26]
「哭」：二十四卷本作「涕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