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19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19/248

[9]
此段僅見於但本、圖本。但本中爲評語,圖本中爲正文,暫改附記。
[10]
青本、黄本無「云」字。
錢流
沂水劉宗玉[1]〔馮評〕康熙,丁酉拔貢。云:其僕杜和偶在園中[2],見錢流如水,深廣二三尺許。杜驚喜,以兩手滿掬,復偃卧其上[3]。既而起視,則錢已盡去,惟握於手者尚存[4]。〔手稿本某甲評〕妙義無窮。〔但評〕泉刀本流通之物,豈容偃卧者據爲己有。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鑄本、青本、黄本)
[1]
沂水劉宗玉:〖吕註〗名琮。
[2]
「卧」:鑄本作「仰」。
[3]
「握於手」:康熙本作「握手」。
[4]
「被狐塗鴉,甚者」:康熙本、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狐塗鴉甚」。
郭生
郭生,邑之東山人。少嗜讀,但山村無所就正,年二十餘,字畫多訛。先是,家中患狐,服食器用,輒多亡失,深患苦之。一夜讀,卷置案頭,被狐塗鴉;甚者[1],狼籍不辨行墨。因擇其稍潔者輯讀之,僅得六七十首。心甚恚憤[2],而無如何。又積窗課廿餘篇,待質名流。晨起,見翻攤案上[3],墨汁濃泚殆盡,恨甚。會王生者以故至山,素與郭善,登門造訪,見污本,問之。郭具言所苦,且出殘課示王。王諦玩之,其所塗留,似有春秋[4][5];〔但評〕墨汁濃泚,具有陽秋,即目下十行者亦不能及,可以爲師矣。又覆視涴[6]卷,類冗雜可删,訝曰:「狐似有意。不惟勿患,當即以爲師。」過數月,回視舊作,頓覺所塗良確。於是改作兩題,置案上,以覘其異[7]。比曉又塗之。積年餘,不復塗,但以濃墨灑作巨點,淋漓滿紙。郭異之,持以白王,王閲之曰:「狐真爾師也,佳幅可售矣。」是歲,果入邑庠。郭以是德狐,恒置鷄黍,備狐啗飲。每市房書名稿,不自選擇,但决於狐。由是兩試俱列前名,入闈,中副車。時葉、繆諸公稿,風雅艷麗[8],家傳而户誦之。郭有抄本,愛惜臻至,忽被傾濃墨碗許於上,污蔭幾無餘字[9];〔但評〕不謂葉、繆諸公稿已被斥於狐,於家傳户誦之中,而污漬幾無餘字,可謂另具隻眼。又擬題構作,自覺快意,悉浪塗之,於是漸不信狐。無何,葉公以正文體被收,又稍稍服其先見。然每作一文,經營慘澹[10],輒被塗污。自以屢拔前茅[11][12],心氣頗高,以是益疑狐妄。乃録向之灑點煩多者試之[13],狐又盡泚之。乃笑曰:「是真妄矣!何前是而今非也?」遂不爲狐設饌,取讀本鎖箱簏中。旦見封錮儼然[14],啟視則卷面塗四畫,粗於指;第一章畫五,二章亦畫五,後即無有矣。自是狐竟寂然。後郭一次四等,兩次五等[15],始知其兆已寓意於畫也。
異史氏曰:「滿招損,謙受益,天道也。名小立遂自以爲是,執葉、繆之餘習[16],狃[17]而不變,勢不至大敗塗地[18]不止也[19]。滿之爲害如是夫[20]!」
〔但評〕善學者進一境,乃知前所歷之境不及今所到之境;而今所未到之境,必遠勝今現到之境。文境亦然。屢拔前茅,一鄉一邑之前茅耳。鄉、會闈中,誰非拔前茅者?而有勝有負,又何以言之?井底蛙自鳴得意,宜其敗也。
〔何評〕稍有所得,便沾沾自足,郭生固非進道之器也。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黄本、鑄本)
[1]
「甚恚」: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甚」。
[2]
「翻攤」:黄本作「攤翻」。
[3]
「春秋」:青本作「陽秋」。
[4]
春秋:青本作「陽秋」,〖吕註〗《晉書》:「恒彝曰:『季野有皮裏陽秋。』」言其外無臧否,而内有褒貶也。避晉諱,故謂春秋爲陽秋。按:褚裒字季野,陽翟人,仕終鎮北將軍,名冠中興,晉簡文帝鄭后諱富春。
[5]
「回」:青本作「向」。「覘」:康熙本、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觀」。
[6]
涴:〖何註〗烏卧切,泥著物也。又與汙同。韓愈詩:「勿使泥塵涴。」
[7]
「艷」:康熙本、鑄本作「絶」。
[8]
「蔭」:青本作「漬」。
[9]
康熙本無「被」。「前茅」:康熙本作「前矛」。
[10]
慘澹:〖吕註〗杜甫《丹青引》:「詔謂將軍拂絹素,意匠慘淡經營中。」
[11]
前茅:〖何註〗《左傳·宣十二年》:「前茅慮無。」註:「時楚以茅爲旌幟,故在前。」
[12]
「灑點煩多」:青本、黄本作「濃墨灑點」。
[13]
「旦見」: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但見」,康熙本作「且見」。
[14]
「餘習」: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故習」。
[15]
「後郭」句:〖吕註〗按:國初副車無定額。中副車之後,仍應歲試,三次而後准貢。
[16]
「大敗」:青本、黄本作「一敗」。
[17]
狃:〖何註〗習也。
[18]
大敗塗地:青本作「一敗塗地」,吕註云:《史記·高祖本紀》:「天下方擾,令置將不善,一敗塗地。」
[19]
鑄本無「異史氏……如是夫」一段。
[20]
「期以必死」:青本、黄本作「期以死守」。
金生色
金生色,晉寧人也。娶同村木姓女,〔但評〕金木相剋,如何有好姻緣?生一子,方周歲。金忽病,自分必死,謂妻曰:「我死,子必嫁,勿守也。」〔但評〕平日已得其情性矣。妻聞之,甘詞厚誓,期以必死[1]。〔但評〕甘辭厚誓,必非貞婦。金摇手呼母曰:「我死,勞看阿保[2],勿令守也。」〔但評〕曰「必嫁」,以其平日之性情行爲决之也。曰「勿守」,防其勉强偽爲面卒污玷也。聞甘辭厚誓而摇手,且囑母必醮之,殆益以其甘辭而知其必不貞矣。何者?自古及今,凡甘辭厚誓,自命爲忠孝節義之人,必其隱忍偷生,敗名壞節,而不肯爲忠孝節義之人也。母哭應之。既而金果死。木媪來弔[3],哭已謂金母曰:「天降凶憂,婿遽遭命[4]。女太幼弱,將何爲計?」〔但評〕老木作怪。母悲悼中聞媪言,不勝憤激,盛氣對曰:「必以守!」媪慚而罷。夜伴女寢,私謂曰[5]:「人盡夫也。以兒好手足,何患無良匹?小兒女不早作人家,眈眈守此襁褓物,寧非癡子[6]!〔但評〕母教如是,少木焉能不生火。倘必令守,不宜以面目好相向。」〔馮評〕村媪家訓,往往如此,寫來令人髮指。〔何評〕可惡。金母過,頗聞餘語[7],益恚,明日,謂媪曰:「亡人有遺囑,本不教婦守也,今既急不能待,乃必以守!」媪怒而去。母夜夢子來,涕泣相勸,心異之,使人言於木[8],約殯後聽婦所適;而詢諸術家,本年墓向不利。〔馮評〕曲折。婦思自炫[9]以售,縗絰之中,不忘塗澤;居家猶素妝,一歸寧,則嶄然新艷。〔但評〕其母見之而後喜可知也。〔何評〕可惡。母知之,心弗善也;以其將爲他人婦,亦隱忍之。於是婦益肆。村中有無賴子董貴者,見而好之,以金啖金鄰嫗[10],求通殷勤於婦。夜分,由嫗家逾垣以達婦所[11],因與會合。〔馮評〕何其速也,易亦甚焉。往來積有旬日,醜聲四塞,所不知者惟母耳。婦室夜惟一小婢——婦腹心也。一夕,兩情方洽,〔但評〕是兩情方洽時。聞棺木震響,聲如爆竹。婢在外榻,見亡者自幛後出,戴劍入寢室去[12]。〔但評〕兩情方洽,突然而來,若見若隱,有色有聲,遂得假手以報,如分相償。每一讀之,令人快心,又令人吐舌。〔馮評〕觀其臨終之言,知其死必爲毅魄,不没没也。俄聞二人駭詫聲。少頃[13],董裸奔出;無何,金捽婦髮亦出。婦大嗥[14]。母驚起,見婦赤體走去[15],方將啟關。問之不答,出門追視,寂不聞聲,竟迷所往。入婦室,燈火猶亮,見男子屨[16],呼婢,婢始戰惕而出,具言其異,〔但評〕是使婢具言者。相與駭怪而已。董竄過鄰家,團伏牆隅。〔但評〕是由此逾垣者。移時,聞人聲漸息始起。身無寸縷,苦寒甚戰,將假衣於嫗[17]。視院中一室,雙扉虚掩,因而暫入。暗摸榻上,觸女子足,知爲鄰子婦,頓生淫心,乘其寢,潛就私之。〔但評〕不如是不足以殺身,且不足以殺受金導淫者之婦。〔何評〕現報。婦醒,問:「汝來乎?」應曰:「諾。」婦竟不疑,狎褻備至。先是,鄰子以故赴北村,囑妻掩户以待其歸;既返,聞室内有聲,疑而審聽,音態絶穢,大怒,〔但評〕是爾母導之來者,何可怒?操戈入室。董懼,竄於牀下。子就戮之[18],又欲殺妻,妻泣而告以誤,乃釋之,〔但評〕妻泣而釋之,故作一縱,文乃曲折。亦以待嫗言而殺之,以見果報之不爽耳。但不解牀下何人[19]。呼母起,共火之,僅能辨認;〔但評〕是受金通殷勤者,固當使之辨認。視之奄有氣息;詰其所來,猶自供吐,〔但評〕是留使自供者。而刃傷數處,血溢不止,少頃已絶。嫗倉皇失措[20],謂子曰:「捉姦而單戮之,子且奈何?」子不得已,遂又殺妻。〔但評〕是嫗使子殺者。〔馮評〕或曰鄰子殺姦於牀,律無死法;此婦不殺亦可。然又費筆墨矣,果報亦不快。是夜,木翁方寢,聞户外拉雜之聲,出窺則火熾於簷,而縱火人猶徬徨未去。〔但評〕是少木生火,而老木教之者。翁大呼,家人畢集,幸火初燃,尚易撲滅。〔但評〕慾火生於心,不可向邇,其猶可撲滅。命人操兵弩,逐搜縱火者。見一人趫捷[21]如猿,竟越垣去。垣外乃翁家桃園,園中四繚周墉[22]皆峻固。數人梯登以望[23],踪跡殊杳,惟牆下塊然微動。問之,不應,射之而軟。〔但評〕女太幼弱,將何爲計?
啟扉往驗,則女子白身卧,矢貫胸腦;細燭之,則翁女而金婦也。〔但評〕「人盡夫也,以兒好手足,何患無良夫?」○其母教之,其女從之。使歸其家而其父射之,其女白身受之。是木自生火,火初燃易於撲滅;而金能剋木,金生色而木已蕩然矣。○女從母教,宜爲翁也女;人盡夫也,焉得爲金也婦。〔馮評〕句法妙甚,可云簡括。駭告主人,翁媪驚怛欲絶[24],不解其故。女合眸,面色灰敗,〔但評〕固囑其不宜以面目好相向者,此時面目好否?口氣細於屬絲。使人拔腦矢,不可出;足踏頂項而後出之,女嚶然一呻[25],血暴注,氣亦遂絶。〔但評〕是甘辭厚誓,期以死守者。翁大懼,計無所出;既曙,以實情白金母,長跽哀乞[26]。而金母殊不怨怒,但告以故,令自營葬。金有叔兄生光,怒登翁門,詬數前非。翁慚沮,賂令罷歸,而終不知婦所私者何名[27]。俄鄰子以執姦自首,既薄責逐釋訖;而婦兄馬彪素健訟[28][29],具詞控妹冤。〔但評〕此婦殊冤。官拘嫗,嫗懼[30],悉供顛末;又唤金母,母託疾,遣生光代質[31],具陳底裏。於是前狀並發[32],牽木翁夫婦盡出,一切廉得其情[33][34]。木以誨女嫁,坐縱淫,〔但評〕是,是,是。笞使自贖,家産蕩焉。〔馮評〕無數層次曲折,一一分明。妙筆。鄰嫗導淫[35],〔但評〕是,是,是。杖之斃。案乃結。〔但評〕縱淫者自殺其女,導淫者自殺其婦,宣淫者自殺其身。復使顛末悉露,底裏具陳,蕩其家,杖之斃。固金之鬼爲之,抑其得請於帝矣。〔馮評〕斷語簡而明,他人費若許筆墨,兩句包括全篇。
異史氏曰:「金氏子其神乎?諄囑醮婦,抑何明也!一人不殺而諸恨並雪,可不謂神乎?鄰嫗誘人婦[36],而反淫己婦;木媪愛女[37],而卒以殺女。嗚呼!『欲知後日因,當前作者是[38]』,報更速於來生矣!」
〔何評〕金木婚娶,疑是寓言,然報應處可以警世。
〔方評〕涓涓不塞,將爲江河。金生色何以得此識具?殆至一婦遭姦,株連悉拔。金之恨消,而金之心戚矣。豈始願哉!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青本、黄本、二十四卷本、鑄本)
[1]
「來弔」:康熙本、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來」。
[2]
阿保:〖吕註〗《前漢書·宣帝紀》:「嘗有阿保之功。」註:「阿,倚也。保,養也。」△按:阿保爲金生色之子的乳名。
[3]
「遽遭命」:黄本、青本作「遽遭夭折」,康熙本作「既遽遭殞命」,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作「遽遭殞命」。
[4]
「謂曰」: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作「謂女曰」。
[5]
「癡子」:青本、鑄本、黄本作「癡乎」。
[6]
鑄本「頗」作「頓」,並異史本、康熙本、二十四卷本「餘」作「絮」。
[7]
「木」:手稿本作「未」,今據諸參校本改。
[8]
「金鄰嫗」:青本作「鄰嫗」,二十四卷本、黄本作「鄰媪」。
[9]
自炫:〖何註〗炫,熒絹切,音縣,自媒也。《越絶書》:「炫女不貞,炫士不信。」
[10]
「嫗家」:二十四卷本作「媪家」。「垣」:鑄本作「牆」。
[11]
「幛」:青本作「帳」。「戴」:青本、黄本作「載」,但本、二十四卷本作「帶」。
[12]
「少」:黄本作「小」。
[13]
「走去」:二十四卷本作「走出」。
[14]
大嗥:〖何註〗大叫也。
[15]
「燈火猶亮,見男子屨」:黄本「燈火」作「燈光」,二十四卷本「亮」下有「卧榻前」三字,康熙本「屨」作「履屨」;鑄本、異史本「屨」作「履」。
[16]
「甚戰」:鑄本作「戰甚」,二十四卷本作「戰栗」。「於嫗」:手稿本、鑄本、康熙本、二十四卷本作「於媪」。
[17]
「子就」:二十四卷本作「鄰子就」。
[18]
「不解」:青本、黄本作「不能解」,二十四卷本作「不知」。
[19]
二十四卷本「絶」作「死」,「嫗」作「媪」。
[20]
「兵弩」:鑄本、黄本作「弓弩」。二十四卷本「逐搜」作「搜」,「梯登」作「登梯」。「翁家」:異史本、鑄本作「公家」。
[21]
趫捷:〖何註〗趫音喬,善緣木;捷,輕便也,故曰如猿。《西京賦》:「非都盧之輕趫,孰能超升?」
[22]
四繚周墉:〖何註〗繚,圍繞也。周墉如環無缺也。
[23]
「金婦也」:康熙本作「金婦」。「驚怛」: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驚惕」。
[24]
此上十一字:康熙本、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項」字,「呻」作「聲」;青本、黄本「頂項」作「項頂」。
[25]
「長跽哀乞」:康熙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黄本作「長跪哀乞」;鑄本、異史本作「長跽哀祈」。
[26]
「何名」: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何人」。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19/248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