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34部分在线阅读

〔但評〕混，非美字也，胡以名？然亦有辨焉：混於人則不可，混於錢則不可，混於事則不可，混於時則不可，混於心與混於理則不可。若夫質樸居心，拙呐處世，隨事相安，隨時自足，以此爲混，恐未必真能混也。馬固樸訥無他長者，仙人且願委身。混而不混，不混而混；必如是而後可以混，是以謂之混也。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異史本、鑄本、青本、黄本、康熙本、二十四卷本）
[1]
此上十二字：鑄本「以故」作「故以」，「錯」作「踖」，異史本「以故」作「故以」。
[2]
「門内」：黄本作「門外」。「以貨」，鑄本作「賣」。「麵」：青本、黄本作「麯」。
[3]
「椎布甚樸，而光華照人，媪驚顧窮詰」：鑄本作「稚而甚樸，光華照人，媪驚詰之」，康熙本、二十四卷本「布」作「而」。黄本「華」作「艷」。
[4]
「意必爲侯門亡人，拒益力，女乃去」：鑄本作「媪拒益力，女去」。
[5]
「姓氏」：青本作「氏姓」。
[6]
鑄本無「固」字。
[7]
「媪曰」：黄本作「母曰」。青本無「保」字。
[8]
此上十九字：鑄本作「媪曰：娘子宜速去，勿相禍。女出門，媪窺之」，青本無「宜」字，二十四卷本「視」上無「媪」字。康熙本無「子」字。
[9]
「謂母曰」：手稿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黄本作「謂馬曰」，今據鑄本改。後兩「母」字同此。
[10]
此上二十字：鑄本作「勿納，母以所疑爲逃亡具白之。吕曰烏有是，如少乖謬」，青本、黄本無「所」字。
[11]
蠅頭利：〖何註〗東坡詞：「蝸角虚名，蝇頭微利。」〖吕註〗《西厢記》：「衹爲蝸角虚名，蠅頭微利。」
[12]
「既去」：鑄本作「去」。「進」：青本、黄本作「召」。
[13]
「蠅」：鑄本作「繩」。
[14]
「充」：二十四卷本作「温」。
[15]
「度支」：青本、黄本作「事」。異史本、鑄本無「得」字。
[16]
「飛鳥墮」：黄本「墮」作「墜」，鑄本「鳥」作「舄」。
[17]
二十四卷本「中之」作「中設」，並黄本、鑄本、二十四卷本「視」作「目」。
[18]
「若不相屬」：鑄本作「蕩漾」。
[19]
格格：青本作「掿掿」，何註云：「掿，暱角切，音搦，手撼動也。」
[20]
「止曰」：鑄本作「曰」。
[21]
花罽：〖何註〗罽，居例切，音猘。《東方朔傳》：「狗馬被繢罽。」註：「織毛爲之，氍毹之屬。」△按：罽音季。
[22]
「格格撼擺之」：異史本、黄本、鑄本作「楛楛撼擺之」；二十四卷本「撼」作「摇」，「以手」作「一手」；青本「格格」作「掿掿」。
[23]
二十四卷本「裀」作「褥」。黄本「媪詣」作「母詣」。
[24]
「端委」：黄本作「端末」；「逆」：青本、黄本、鑄本作「迎」。
[25]
異史本、鑄本、康熙本「眙」作「貽」，並二十四卷本「辨」作「辭。」「以歸」：二十四卷本作「而歸」。
[26]
「而出」：手稿本作「而而出」，今據諸參校本刪。
[27]
雙成：〖吕註〗見《鞏仙》「董雙成、許飛瓊」註。
[28]
「焉」：黄本作「耳」，青本無此字，並「忽」上有「已」字。
[29]
「訥」：手稿本、康熙本作「諾」，今據異史本等參校本改。鑄本「無他長」作「並無他長」。
[30]
「仙人」：康熙本、鑄本、異史本作「人」。
山神[1]
益都李會斗偶山行[2]，值數人籍地飲。見李至，讙[3]然並起，曳入座，競觴之。視其柈饌[4]，雜陳珍錯。移時，飲甚歡，但酒味薄濇。忽遥有一人來[5]，面狹長，可二三尺許，冠之高細稱是。衆驚曰：「山神至矣！」即都紛紛四去。李亦伏匿坎窞[6]中[7]。既而起視，則肴酒一無所有，惟有破陶器貯溲浡[8]，瓦片上盛蜥蜴[9]數枚而已。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但本、鑄本）
[1]
「謂友人」：鑄本作「謂友人曰」。
[2]
青本無此篇。
[3]
讙：〖何註〗音歡，諠也。
[4]
「斗」：異史本作「中」。
[5]
「柈饌」：但本作「杯盤」。
[6]
坎窞：〖何註〗窞音萏，坎中小坎也。〖吕註〗《易·坎》：「入於窞坎。」
[7]
「遥」：但本作「逕」。
[8]
溲浡：〖何註〗溲音醙。浡音勃。小便也。
[9]
蜥蜴：〖何註〗蝎虎也。〖吕註〗《爾雅·釋魚》：「蠑螈蜥蜴。」○《説文》：「在草曰蜥蜴，在壁曰蝘蜒。」○《本草》：「小而五色，尾青碧者名蜥蜴。小而緣牆壁色黑者名蝘蜒。」△按：蝎虎爲壁虎，非蜥蜴。
蕭七[1]
徐繼長，臨淄人，居城東之磨房莊。業儒未成，去而爲吏。偶適姻家，道出于氏殯宫。薄暮醉歸，過其處，見樓閣繁麗[2]，一叟當户坐。徐酒渴思飲，揖叟求漿。叟起，邀客入，升堂授飲。飲已，叟曰：「曛暮難行，姑留宿，早旦而發如何也？」徐亦疲殆，樂遵所請[3]。叟命家人具酒奉客，即謂徐曰[4]：「老夫一言，勿嫌孟浪：〔但評〕孟浪極矣，而曰「勿嫌孟浪，」是言者自解，亦作者之自解耳。〔何評〕太驟。郎君清門令望，可附昏因。有幼女未字，欲充下陳[5]，幸垂援拾。」徐踧踖[6]不知所對。叟即遣伻告其親族，又傳語令女郎妝束[7]。頃之，峨冠博帶[8]者四五輩先後並至，女郎亦炫妝出，姿容絶俗，於是交坐宴會。徐神魂眩亂，但欲速寢，酒數行，堅辭不任。乃使小鬟引夫婦入幃，館同爰止。〔但評〕事則形跡可疑，女則彌縫無隙。徐問其族姓，女自言[9]：「蕭姓，行七。」又復細審門閥，女曰：「身雖賤陋[10]，配吏胥當不辱寞，何苦研窮？」徐溺其色，款昵備至，不復他疑。女曰：「此處不可爲家，審知汝家姊姊甚平善，或不拗阻，歸除一舍，行將自至耳。」徐應之。既而加臂於身，奄忽就寐。既覺，則抱中已空[11]。天色大明，松陰翳曉，身下藉黍穰尺許厚[12]，駭嘆而歸。告妻，妻戲爲除館，設榻其中，閤門出，曰：「新娘子今夜至矣。」〔但評〕無中生有，寫來偏不突兀。因與共笑[13]。日既暮，妻戲曳徐啟門，曰：「新人得無已在室耶？」既入[14]，則美人華妝坐榻上。見二人入，橋起逆之[15]。夫妻大愕。女掩口局局而笑[16]，參拜恭謹。妻乃治具，爲之合歡。女早起操作，不待驅使。一日謂徐[17]：「姊姨輩俱欲來吾家一望。」徐慮倉卒無以應客，女曰：「都知吾家不饒[18]，將先賫饌具來，但煩吾家姊姊烹飪而已。」徐告妻，妻諾之。晨炊後，果有人荷酒胾來，釋擔而去[19]。妻爲職庖人之役。晡後，六七女郎至，長者不過四十以來，圍坐並飲，喧笑盈室。徐妻伏窗以窺[20]，惟見夫及七姐相向坐，他客皆不可睹。北斗挂屋角，歡然始去。女送客未返，妻入視案上，杯柈俱空，笑曰：「諸婢想俱餓，遂如狗舐砧。」少間女還，殷殷相勞，奪器自滌，促嫡安眠，妻曰：「客臨吾家，使自備飲饌，亦大笑話[21]。明日合另邀致。」逾數日，徐從妻言，使女復召客。客至恣意飲啖，惟留四簋[22]，不加匕箸。徐問之，羣笑曰：「夫人謂吾輩惡[23]，故留以待調人。」座間一女年十八九，素舄縞裳，云是新寡——女呼爲六姊，情態妖艷，善笑能口[24]，與徐漸洽，輒以諧語相嘲[25]。行觴政，徐爲録事[26]，禁笑謔。六姊頻犯，連引十餘爵[27]，酡[28]然逕醉，芳體嬌懶[29]，荏弱[30]難持。無何亡去[31]。徐燭而覓之，則酣寢暗幃中；近接其吻，亦不覺；以手探褲，私處墳起[32]，心旌方摇[33]，席中紛唤「徐郎」，乃急理其衣，見袖中有綾巾，竊之而出。迨於夜央，衆客離席。六姊未醒[34]，七姐入，摇之，始呵欠而起，繫裙理髮從衆去。徐拳拳懷念，不釋於心[35]。將於空處展玩遺巾，而覓之已渺；疑送客時遺落途間，執燈細照階除，都復烏有，意頊頊不自得[36]。女問之，徐漫應之。女笑曰：「勿誑語。巾子，人已將去，徒勞心目。」徐驚，以實告，且言懷思。女曰：「彼與君無宿分，〔但評〕故作滿心快意之筆，忽然打斷，並已入手之巾子而亦失之。揭出「無宿分」三字，火熱心腸化爲冰冷。緣止此耳。」問其故，曰：「彼前身曲中女[37]；君爲士人，見而悦之，爲兩親所阻，志不得遂；感疾阽危[38]，使人語之曰：『我已不起。但得若來[39]，獲一捫其肌膚，死無憾。』彼感此意，諾如所請[40]。適以冗羈，未遽往；過夕而至，則病者已殞。是前世與君有一捫之緣也。過此即非所望[41]。」後設筵再招諸女，惟六姊不至[42]。徐疑女妒，頗有怨懟。女一日謂徐曰：「君以六姊之故[43]，妄相見罪。彼實不肯至[44]，於我何尤？今八年之好行將别矣[45]，請爲君極力一謀，用解從前之惑[46]。彼雖不來，寧禁我不往？登門就之，或人定勝天[47]，不可知。」徐喜，從之。〔但評〕逼進一層，直令無可躲閃，於下文更爲得力。女握手，飄若履虚[48]，頃刻至其家：黄甓廣堂，門户曲折，與初見時無少異。岳父母並出，曰：「拙女久蒙温煦[49]，老身以殘年衰慵[50]。有疏省問，或當不怪耶？」即張筵作會。女便問諸姊妹，母云：「各歸其家，惟六姊在耳[51]。」即唤婢請六娘子來。久之不出，女入曳之以至[52]，俯首簡嘿，不似前此之諧。少時，叟媪辭去。女謂六姊曰：「姐姐高自重，使人怨我！」六姊微哂曰：「輕薄郎何宜相近[53]！」女執兩人殘巵，强使易飲，曰：「吻已接矣，作態何爲？」少時，七姐亡去[54]，室中止餘二人。徐遽起相逼，六姊宛轉撑拒；〔但評〕前半幅不求之而自至，後半幅强求之而終沮，有緣無緣，唤醒迷人不少。徐牽衣長跽而哀之，色漸和，相攜入室。裁緩襦結，忽聞喊嘶動地，火光射闥[55]。六姊大驚，推徐起曰：「禍事忽臨，奈何！」徐忙迫不知所爲，而女郎已竄避無跡矣[56]。〔但評〕再逼進一層，直到無可躲閃，並到不肯躲閃，而後以「忽聞」二字作轉，以「竄避無跡」作收，筆力矯健乃爾！徐悵然少坐，屋宇並失，獵者十餘人，按鷹操刃而至，驚問：「何人夜伏於此？」徐託言迷途，因告姓字[57]。一人曰：「適逐一狐，見之否？」答云[58]：「不見。」細認其處，乃于氏殯宫也。怏怏而歸，猶冀七姐復至[59]，晨占雀喜，夕卜燈花[60]，而竟無消息矣。董玉玹談。
〔何評〕突如其來，倏然而去，一諾而再世必踐，故言不可不慎也。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青本、黄本、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即都紛紛四去，李亦伏匿坎窞中」：康熙本「紛紛」作「紜紜」，並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都」字。但本無「中」字。
[2]
手稿本原題「徐繼長」，塗改。黄本題作「蕭七姐」。
[3]
青本、黄本無「見」字。
[4]
「早旦而發如何也？徐亦疲殆，樂遵所請」：鑄本作「何如？徐亦疲殆、遂止宿焉」。「如何也」：青本、黄本作「何如」。
[5]
下陳：〖何註〗《漢書·外戚列傳》：「登薄軀於宫闕，充下陳於後庭。」〖吕註〗《爾雅》：「堂除謂陳。」《戰國策》：「美人充下陳。」註：「下陳，猶後列也。」
[6]
踧踖：〖何註〗音蹴積，敬貌。踖與蹙同。△按：踧踖，恭敬而局促不安貌。
[7]
「家人」：手稿本、康熙本、異史本作「家」。「即謂」：鑄本作「且謂」。
[8]
峨冠博带：〖何註〗儒者之服。峨，巍峨也；博，寬博也。
[9]
「郎君」：鑄本、異史本、康熙本作「君」。「女郎」：二十四卷本作「女」。
[10]
此上十二字：青本「館」作「綰」，黄本「問」作「叩」，鑄本「自言」作「曰」。
[11]
「賤陋」：鑄本作「陋賤」。
[12]
「即覺」：鑄本作「及覺」。
[13]
「黍」：鑄本作「禾」；「尺許厚」：黄本作「厚尺許」。
[14]
「因與」：鑄本作「相與」。
[15]
「既入」：鑄本作「及入」。
[16]
局局而笑：〖吕註〗《莊子·天地篇》：「將閭葂薦季徹於魯君。季徹局局然笑。」註：「局局，笑不出聲也。」
[17]
青本、黄本無「橋」字。二十四卷本「橋」作「屩」。
[18]
「謂徐」：異史本作「謂」，鑄本作「曰」。
[19]
「饒」：康熙本作「曉」。
[20]
「擔」：二十四卷本作「肩」。
[21]
「以窺」：鑄本作「一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