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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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黄本無「漸入寺」三字。
[8]
「植」:二十四卷本作「值」。「可以」:黄本作「可」。
[9]
「人已死」:鑄本作「已死」。
[10]
「道士」:鑄本、異史本、趙抄本作「道人」。
[11]
遊戲三昧:〖吕註〗《金剛經》:「道云真一,儒云致一,釋云三昧。」註:「一即有二,遂至於三,言三即昧在其中。」○按:佛法有遊戲三昧,又有三昧神通禪。△按:引書《金剛經》,誤。引文見《故事成語考義》。
[12]
畢司農:〖吕註〗名自嚴,字景曾,號白陽,淄川人。萬曆戊子舉人,壬辰進士。官户部尚書,晉階光禄大夫,致仕卒,賜祭葬。
[13]
「文屏」:康熙本無「文」,今據諸參校本補。「妹夫」: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妹丈」。
[14]
「靴」:康熙本、鑄本、異史本、趙抄本、二十四卷本作「襪」,今用青本、黄本。
[15]
「周輿至」:鑄本作「周至」。
[16]
「之堂」:青本、黄本作「之家」。
[17]
此上十一字:黄本「馳」作「驟」,並青本「殷」作「殷生」。二十四卷本「亞」作「流亞」。
胡四娘
程孝思,劍南人,少惠能文,父母俱早喪。家赤貧,無衣食業,求傭爲胡銀臺司筆札。胡公試使文,大悦之,曰:「此不長貧[1],可妻也。」〔但評〕老眼無花。〔方評〕胡公許具隻眼。銀臺有三子四女,皆褓中論親於大家;止有少女四娘,孽出[2],母早亡,笄年未字,遂贅程。或非笑之,以爲惽耄[3]之亂命,而公弗之顧也。〔鑄本無名氏評〕君子之所爲,卑人固不識也。除館館生,供備豐隆。群公子鄙不與同食,婢僕咸揶揄焉。生默默不較短長[4],研讀甚苦。〔王芑孫評〕雅量。衆從旁厭譏之,程讀弗輟;群又以鳴鉦鍠聒[5]其側[6]。程攜卷去,讀於閨中。初,〔馮評〕追叙。四娘之未字也,有神巫知人貴賤,遍觀之都無諛詞,惟四娘至,乃曰:「此真貴人也!」及贅程,諸姊妹皆呼之「貴人」以嘲笑之,〔鑄本無名氏評〕人情大抵類然。〔何評〕俗情可嗤。〔但評〕其實本該自此時呼起。而四娘端重寡言,若罔聞知;〔王芑孫評〕厚重。〔何評〕貴人。〔方評〕夫妻器量俱深。漸至婢媪,亦率相呼[7]。四娘有婢名桂兒,意頗不平,大言曰:「何知吾家郎君,便不作貴官耶?」〔何評〕婢子可人。二姊聞而嗤之曰:「程郎如作貴官,當抉我眸子去!」桂兒怒而言曰:「到爾時,恐不捨得眸子也!」二姊有婢春香曰[8]:「二娘食言,我以兩睛代之。」〔何評〕如見。桂兒益恚,擊掌爲誓曰:「管教兩丁盲也!」二姊忿其語侵,立批之。桂兒號嘩。夫人聞知,即亦無所可否,但微哂焉。〔何評〕如見。桂兒噪訴四娘,四娘方績[9],不怒亦不言,績自若。〔王芑孫評〕可敬。〔但評〕不怒不言,大度包荒,貴人器重,如是如是。○不怒不言不慚怍,此豈癡人所能者?惟真不癡,乃鄰於癡,惟真是癡,乃笑其癡也。〔馮評〕此等氣度,鬚眉難之。會公初度,諸婿皆至,壽儀充庭。大婦嘲四娘曰:「汝家祝儀何物?」二婦曰:「兩肩荷一口。」四娘坦然,殊無慚怍。〔王芑孫評〕穏重。人見其事事類癡,愈益狎之[10]。獨有公愛妾李氏——三姊所自出也,恒禮重四娘,往往相顧恤,〔馮評〕俗情眼淺,都成雷同世界,識英雄於未遇,古固有其人,何李夫人亦能爾爾。每謂三娘曰:「四娘内慧外樸,聰明渾而不露,諸婢子皆在其包羅中而不自知。〔但評〕就李夫人口中評騭,即以收束上文。○内慧外樸,聰明渾而不露,一部廿四史中,賢士大夫德厚福全,古今共仰;反是而以精明得禍者,亦指不勝屈矣。不意閨中婦女,乃能如是包羅人。况程郎晝夜攻苦,夫豈久爲人下者?〔鑄本無名氏評〕李氏真個好眼睛。汝勿效尤[11],宜善之,他日好相見也。」〔王芑孫評〕李氏可謂智矣。〔何評〕胡公有此愛妾,勝於諸人多矣。〔方評〕李氏有此識具尤難得。故三娘每歸寧,輒加意相歡[12]。是年,程以公力得入邑庠;明年,學使科試士,而公適薨,程縗哀如子,未得與試。既離苫塊[13],四娘贈以金,使趨入「遺才」籍,囑曰:「曩久居,所不被呵逐者,徒以有老父在;今萬分不可矣!倘能吐氣,庶回時尚有家耳。」〔方評〕英雄未遇,動遭白眼,進退依人,何以爲家?被四娘道破,令人一讀一淚。臨别,李氏及三娘賂遺優厚[14]。程入闈,砥志研思[15],以求必售。無何放榜,竟被黜[16]。〔但評〕被黜一節,小作頓挫,此文勢之必然者,上下關鍵,全在此處。〔馮評〕波折不平。〔鑄本無名氏評〕功名不遂人願,古今同然也。願乖氣結,難於旋里,〔王芑孫評〕折筆。幸囊資小泰,攜卷入都[17]。時妻黨多任京秩,恐見誚訕[18],乃易舊名,詭託[19]里居,求潛身於大人之門。東海李蘭臺[20]見而器之,收諸幕中,〔馮評〕陡入雲霄,始知曲筆之妙。資以膏火,爲之納貢,使應順天舉。連戰皆捷,〔鑄本無名氏評〕文筆不平。授庶吉士,自乃實言其故。李公假千金,先使紀綱赴劍南,爲之治第。時胡大郎以父亡空匱,貨其沃墅[21],因購焉。既成,然後貸輿馬往迎四娘[22]。先是,程擢第後有郵報者,舉宅皆惡聞之;又審其名字不符,叱去之。適三郎完婚,戚眷登堂爲餪,〔但評〕戚眷如是。姊妹諸姑咸在,〔但評〕姊妹如是。惟四娘不見招於兄嫂[23]。〔但評〕兄弟如是。忽一人馳入,呈程寄四娘函信;兄弟發視,相顧失色,〔但評〕兄弟又如是。筵中諸眷客始請見四娘。〔但評〕戚眷又如是。姊妹惴惴,〔但評〕姊妹又如是。惟恐四娘銜恨不至[24]。〔但評〕恐其不至。無何,翩然竟來。〔馮評〕如讀《史記》蘇季子還鄉一段文字,然尚未如此描畫盡致。〔但評〕乃竟肯來。申賀者,〔但評〕該申賀。捉坐者[25],〔但評〕該捉坐。寒暄者,〔但評〕該寒暄。喧雜滿屋。耳有聽,聽四娘;〔但評〕該如此聽。目有視,視四娘;〔但評〕該如此視。口有道,道四娘也。〔方評〕描盡趨炎俗態,不減寫生妙手。〔但評〕該如此道。〔何評〕酷肖。而四娘凝重如故。〔但評〕一人如故,衆人出醜。〔王芑孫評〕描寫入神。〔馮評〕陶詩云:「連林人不覺,獨樹衆乃奇」,可爲浩嘆。〔何評〕貴人。衆見其靡所短長,稍就安帖,〔但評〕頓住。於是争把盞酌四娘。〔鑄本無名氏評〕貴人大抵如此。方宴笑間,門外啼號甚急,〔但評〕來得突兀。群致怪問。俄見春香奔入,面血沾染。共詰之,哭不對[26]。〔但評〕自有不堪對人言者,必要我言,我爲汝哭矣。二娘訶之,始泣曰:「桂兒逼索眼睛,非解脱,幾抉去矣!」〔王芑孫評〕妙!妙!〔馮評〕笑天下如春香雙眼者不少,不勝其抉矣。〔鑄本無名氏評〕確不食言。二娘大慚,汗粉交下。〔但評〕比哭泣染血還苦。○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炎涼醜態,極力描出。在他人竭盡心力,衹説得一邊,必至顧此失彼;即兩邊並寫,亦難免糾纏拉雜。看其輕描淡寫,急弦促響,數語中如珠盤錯落,如飛瀑激揚,又鞺鞳噌吰,大聲發於水上,如聞無射之音,此爲何等筆力!四娘漠然,〔但評〕「漠然」二字,對上不怒亦不言。○四娘凝重如故,前此不怒不言不慚怍,人所難能;此時不喜不言不矜張,尤人所不能者。春香泣訴,彼賭抉眸子者已無地自容,漠然處之,視唾駡更甚矣。合座寂無一語,客始告别[27]。四娘盛妝,獨拜李夫人及三姊,出門登車而去。衆始知買墅者即程也。四娘初至墅,什物多闕,夫人及諸郎各以婢僕器具相贈遺,四娘一無所受;唯李夫人贈一婢,受之。居無何,程假歸展墓[28][29],車馬扈從如雲,詣岳家,禮公柩,次參李夫人。〔但評〕詣岳家衹此二事。諸郎衣冠既竟,已升輿矣。〔但評〕一齊掃興。胡公殁,群公子日競貲財,柩置弗顧。數年,靈寢漏敗[30],漸將以華屋作山丘[31]矣。程睹之悲[32],竟不謀於諸郎,〔但評〕豚犬何足與謀。刻期營葬,事事盡禮。〔但評〕報知己自應如是,諸郎豚犬耳,惡足謀!殯日,冠蓋相屬,里中咸嘉嘆焉。程十餘年歷秩清顯,凡遇鄉黨厄急,罔不極力[33]。二郎適以人命被逮,直指巡方者,爲程同譜,風規甚烈;大郎浼婦翁王觀察函致之[34],殊無裁答,益懼;欲往求妹,而自覺無顔[35],乃持李夫人手書往。至都,不敢遽進,覷程入朝而後詣之;冀四娘念手足之義,而忘睚眦之嫌[36]。閽人既通,即有舊媪出,導入廳事,具酒饌,亦頗草草。食畢,四娘出,顔色温霽[37],問:「大哥人事大忙,萬里何暇枉顧?」大郎五體投地,泣述所來。四娘扶而笑曰:「大哥好男子,〔何評〕怒駡。此何大事,直復爾爾?妹子一女流,幾曾見嗚嗚向人?」〔但評〕真説得嘴硬。〔馮評〕以四娘氣度,乃作此賣弄,以非此不稱前度。大郎乃出李夫人書。四娘曰:「諸兄家娘子,都是天人,各求父兄,即亦可了,何至奔波到此[38]?」〔方評〕以德報怨,未免過厚,故先奚落之,後乃曲全之。大郎無詞,但固哀之[39],〔王芑孫評〕故作此語。四娘作色曰:「我以爲跋涉來省妹子,乃以大訟來求貴人耶[40]!」〔但評〕「貴人」二字從自己口中説出,更妙。○對無情人説鄙薄話,説揶揄話,説嘲笑話,説忿恚話,實衹是對癡人説癡話,皆一一對付上文;更以「貴人」二字,隨口抉出,更出力説一「求」字,快人快語,快文快筆。〔馮評〕「貴人」二字至此又見,妙甚。拂袖逕入。大郎慚憤而出。歸家詳述,大小罔不詬詈[41],李夫人亦謂其忍。〔鑄本無名氏評〕讀至此,令人不解。逾數日,二郎釋放寧家,衆大喜,方笑四娘之徒取怨謗也。〔但評〕徒取怨謗,此事乃真類癡。俄白四娘遣价候李夫人。〔鑄本無名氏評〕文筆愈出愈奇。唤入,僕陳金幣[42],言:「夫人爲二舅事,遣發甚急,未遑字覆。聊寄微儀,以代函信。」〔鑄本無名氏評〕却不失四娘身分。衆始知二郎之歸,乃程力也。後三娘家漸貧,程施報逾於常格。又以李夫人無子[43],迎養若母焉。〔馮評〕周到。
〔但評〕寫銀臺之卓識,寫孝思之力學,寫四娘之端默,中間雜以旁人之非笑,諸子之鄙薄,僕婢之揶揄,神巫之風鑒,婢媪之嘲呼,桂兒之忿恚,紛紜雜遝。聒耳亂心,而若網在綱,如衣挈領,如陣步燕,然首尾相應,以叙筆爲提筆,以間筆爲伏筆。人第賞其後半之工,殊不知其得力全在此等處。
〔梓園評〕是書志異也。若四娘之事,舉世皆然,何足異乎?豈聊齋執筆時,世風猶稍厚歟?
〔何評〕世俗悠悠,固不足道。使非胡、李二公獨具隻眼,幾令英雄埋没死矣。卒之刻自振奮,致身青雲,並令室人吐氣,可不謂豪杰之士哉!彼俗眼無瞳,如二姊者,正未堪多抉耳。
〔馮評〕此篇寫炎凉世態,淺薄人情,寫到十分,令人涕笑不得。
〔方評〕氣以偃安而惰,志以憤激而成。蘇秦激于家,張儀激于友,范雎、子胥激于仇。其致身將相,恩酬恨洩者,大都有所激以成之也。若程孝思其見激於外家者,豈淺鮮哉!設舉家遵胡公意,咸優禮之,雖奇士未必不消磨于醉飽,况區區庶吉士乎!一有所激,雖庸衆亦得見其片長,况蓬萊仙客乎!所難者,厥後四娘寵辱不驚,叔度汪汪千頃陂,何多讓焉。惜待大郎一節,忿心未忘耳。若並此而去之,更不可及矣。嗟嗟!室無萊婦,清節懷慚。觀四娘臨别數言,至今令人心酸。則孝思砥志以求必售,激于外家者半,成于内助者亦半也哉!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青本、黄本、異史本、鑄本、趙抄本、二十四卷本)
[1]
「長」:二十四卷本作「常」。
[2]
孽出:〖何註〗庶出也。
[3]
惛耄:〖何註〗惛音昏,心不明也。耄,八十、九十之稱。
[4]
此上二十一字:黄本「群」作「諸」,並青本「短長」作「長短」。青本「婢僕」作「僕婢」;趙抄本「生」下有「亦」字。
[5]
鳴钲鍠聒:〖何註〗鉦音征,鐃屬,又曰石鼓也。鍠音黄,鐘鼓聲,謂鉦鍠之鳴聒耳也。
[6]
黄本「弗」作「不」,「群」作「衆」。
[7]
「知」:鑄本作「之」。「率相」:二十四卷本作「相率」。
[8]
「二姊有婢」:鑄本作「二姊婢」。
[9]
績:〖何註〗《方言》:「楚謂之紉。」《集韻》:「合絲爲繩也。」
[10]
二十四卷本「口」作「口耳」。黄本「怍」作「色」,「類」作「頗」,無「益」字。
[11]
效尤:〖吕註〗《左傳·莊二十年》:「王子頹享五大夫,樂及遍舞。鄭伯聞之,見虢叔曰:『今王子頹歌舞不倦,樂禍也。』」又莊二十一年:「鄭伯享王於闕西辟,樂備,鄭伯效尤。」
[12]
「輒加」:異史本作「加」。
[13]
苫塊:〖吕註〗《儀禮·喪服傳》:「居倚廬,寢苫枕塊。」
[14]
「徒以有」:黄本作「徒有」。「李氏及三娘」:鑄本作「李氏三娘」。
[15]
砥志研思:〖何註〗砥音紙,磨石也,細於礪。研音妍,窮究也。△按:砥今音底。
[16]
「放榜」:黄本作「榜放」。「被黜」:二十四卷本作「落孫山」。
[17]
黄本「囊資」作「資斧」,並青本「攜卷」作「攜囊」。
[18]
誚訕:〖何註〗譏誚謗訕也。
[19]
詭託:〖何註〗詭音垝,不以實告人也。《穀梁傳·文六年》:「詭辭而出。」詭下從。
[20]
蘭臺:〖吕註〗杜佑《通典》:「御史大夫所居之署謂之蘭臺,後漢以來亦謂之蘭臺寺。」
[21]
墅:〖何註〗署上聲,田廬也。
[22]
青本、黄本「然後」作「後」,「貸」作「遣」。「貸」:二十四卷本作「鳶」。
[23]
「惟四娘」:青本、黄本作「獨四娘」。
[24]
「始請見」:青本、黄本作「請見」。黄本無「銜恨」二字。
[25]
「捉」:二十四卷本作「促」。
[26]
「不對」:鑄本作「不能對」。
[27]
「客」:鑄本作「各」。
[28]
展墓:〖何註〗展,省視也。
[29]
「假歸展墓」:青本、黄本無「假」字。「歸」:康熙本無,今據諸參校本補。
[30]
此上十七字:黄本「群」作「諸」,鑄本「置」作「之」,青本、黄本無「置」字,二十四卷本「弗顧」作「不問」,「數」上有「故」字。康熙本「寢」上有「前」字,今據諸參校本删。
[31]
華屋山丘:〖吕註〗曹植詩:「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
[32]
二十四卷本「悲」下有「憤」字。
[33]
「極力」:二十四卷本作「周給」。
[34]
此上十一字:除青本外,各本均無「大郎」二字,今據青本補。「致」:黄本作「置」。
[35]
趙抄本「欲」上有「大郎」二字。黄本「而自」作「又」。
[36]
「睚」:趙抄本誤作「眶」。
[37]
「顔色」:鑄本作「顔」。
[38]
「嗚嗚」:鑄本作「鳴鳴」。「即亦可了」:鑄本、趙抄本作「即可了矣」。「到此」:黄本作「至此」。
[39]
「固」:鑄本、趙抄本作「顧」。
[40]
「來求」:鑄本作「求」。
[41]
「罔不詬詈」:鑄本、趙抄本「罔」作「無」,黄本「詈」作「駡」。
[42]
此上十六字:鑄本「候李」作「候」,並趙抄本「俄白」作「俄而」,黄本「幣」作「帛」。
[43]
「無子」:鑄本作「如子」。
僧術
黄生,故家子,才情頗贍[1],夙志高騫[2][3]。村外蘭若有居僧某,素與分深。既而僧雲遊去,十餘年復歸,見黄,嘆曰:「謂君騰達已久[4],今尚白紵耶?想福命固薄耳。請爲君賄冥中主者。能置十千否?」〔但評〕賄冥中求脱白紵,千古奇談,第不識主之者何以少此十千錢,而爲此賤直以售也。答言[5]:「不能。」僧曰:「請勉辦其半,餘當代假之。三日爲約。」黄諾之,竭力典質如數。三日,僧果以五千來付黄。黄家舊有汲井,水深不竭[6],云通河海。僧命束置井邊,戒曰:「約我到寺,即推墮水中[7]。候半炊時,有一錢泛起,當拜之。」乃去。黄不解何術,轉念效否未定,而十千可惜,乃匿其九,而以一千投之。少間,巨泡突起,鏗然而破,即有一錢浮出,大如車輪。黄大驚[8],既拜,又取四千投焉。落下,擊觸有聲,爲大錢所隔,不得沉。日暮,僧至,譙讓之曰:「胡不盡投?」黄云:「已盡投矣。」僧曰:「冥中使者止將一千去,何乃妄言[9]?」黄實告之,僧嘆曰:「鄙吝者必非大器。〔但評〕此言可卜人終身,百無一失。○鄙吝者原非大器;然古之不鄙吝而致科甲者,亦未必果是大器。此子之命合以明經終;不然,甲科立致矣[10]。」黄大悔,求再禳之。僧固辭而去。黄視井中錢猶浮,以綆釣上,大錢乃沉。是歲,黄以副榜准貢,卒如僧言。
異史氏曰:「豈冥中亦開捐納之科耶?十千而得一第,直亦廉矣。然一千準貢,猶昂貴耳。明經不第,何值一錢!」
〔何評〕鄙吝者必非大器,是矣。然科甲者究不能無鄙吝,此又何説?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青本、黄本、異史本、鑄本、趙抄本、二十四卷本)
[1]
贍:〖何註〗富足也。
[2]
高騫:〖何註〗「騫」當作「鶱」,高舉也。△按:「騫」,高舉貌。可不作「鶱」。杜甫詩:「如公盡雄俊,志在必騰騫。」
[3]
「頗贍」:二十四卷本作「頗瞻」。「騫」:康熙本作「騰」,今據六參校本改。
[4]
「已久」:青本、黄本作「久」。
[5]
「答言」:黄本作「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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