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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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牛必能破車:〖吕註〗《世説》:「石虎小時善彈,數彈人,軍中以爲毒患。石勒白其母,欲殺之。母曰:『快牛爲犢子時,多能破車。汝當小忍之。』」△按:今本《世説新語》中無此事,文見《晉書·載記·石季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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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儷:〖何註〗少儷也。儷音麗,並也。《淮南子·繆稱訓》:「與俗儷走而内行無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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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卷本「通者」作「中者」,「李申」作「李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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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麼」:鑄本作「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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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丈之旗:〖吕註〗《史記·秦始皇本紀》:「作阿房宫,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
詩讞
青州居民范小山,販筆爲業,行賈未歸。四月間,〔但評〕記是四月。妻賀氏獨宿,爲盗所殺。是夜微雨,〔但評〕記是夜微雨。泥中遺詩扇一握,〔但評〕疑實在此,留心者自見。然試思何術以破之。乃王晟之贈吴蜚卿者[1]。〔但評〕記是泥中遺扇,詩是贈吴者。晟,不知何人;吴,益都之素封,與范同里,平日頗有佻達之行,〔但評〕記吴是有佻達之行者。故里黨共信之。〔但評〕佻達者未必即能殺人,乃以其平日所行而共信之,是以君子惡居下流也。郡縣拘質,堅不伏,而慘被械梏,遂以成案[2]。駁解往復,歷十餘官,更無異議。吴亦自分必死,囑其妻罄竭所有,以濟煢獨:有向其門誦佛千者,給以絮褲,至萬者絮襖[3]。於是乞丐如市,佛號聲聞十餘里。因而家驟貧,惟日貨田産,以給資斧。陰賂監者使市鴆,夜夢神人告之曰:「子勿死,曩日『外邊凶』,目下『裏邊吉』矣。」再睡,又言,以是不果死。無何,周元亮先生[4]分守是道,慮囚至吴[5],若有所思,因問:「吴某殺人,有何確據?」范以扇對。先生熟視扇,便問:「王晟何人?」並云不知。〔但評〕如先生者,乃不愧爲觀察。問王晟而並云不知,則讎人有在矣。又將爰書[6]細閲一過,立命脱其死械,自監移之倉。〔但評〕審爰書立命脱械,何等明决。范力争之,怒曰[7]:「而欲妄殺一人便了卻耶?抑將得仇人而甘心耶?」衆疑先生私吴,〔但評〕有識者斷不疑先生私吴,然不肯妄殺人固已,至將得讎人而甘心,果何所見而云然乎,掩卷而再思之,展卷而卒讀之,乃嘆先生神人。即莫敢言[8]。先生標硃簽,立拘南郭某肆主人。〔何評〕詫異。主人懼,罔知所以。至則問曰:「肆壁有東莞李秀詩[9],何時題耶?」〔何評〕苦。答:「自舊歲提學按臨,有二三秀才飲醉留題,不知所居何里。」遂遣役至日照坐拘李秀[10]。數日,秀至。怒叱之曰[11]:「既作秀才,奈何謀殺人?」秀頓首錯愕,但言無之。先生擲扇下,令其自視,曰:「明係而作,何詭託王晟?」秀審視云[12]:「詩真某作,字實非某書。」曰:「既知汝詩,當即汝友。誰書者?」秀曰:「跡似沂州王佐。」乃遣役關拘王佐。佐至,呵之一如見秀狀。佐言:「此益都鐵商張成索某書者[13],云晟其表兄也。’〔馮評〕一作曲折。先生曰:「盗在此矣[14]。」〔王芑孫評〕「惟良折獄」,斯言信不誣矣。〔但評〕至是乃曰盗在此,可見前訶秀、佐,猶是嚇之使直言耳。執成至,一訊遂伏。〔馮評〕此案亦太曲折,櫟園之判幸中矣。先是,成窺賀氏美[15],欲挑之,恐不諧;念託於吴,必人所共信,〔但評〕因吴爲人所共信,而偽爲之扇以託之,成之嫁禍誠姦矣。然吴之所以慘被械梏而瀕於死者,未始非平日佻達之報也。故偽爲吴扇,執而往。諧則自認,不諧則嫁名於吴,而實不期至於殺也。逾垣入,逼婦。婦以獨居,常以刃自衛,既覺,捉成衣[16],操刀而起。成懼,奪其刀。婦力挽,令不得脱,且號。成益窘,遂殺之,委扇而去。三年冤獄,一朝而雪,無不誦神明者。吴始悟「裏邊吉」乃「周」字也,然終莫解其故。後邑紳乘間請之,先生笑曰:「此甚易知[17]。細閲爰書,賀被殺在四月上旬,是夜陰雨,〔馮評〕是夜陰雨,先生何以尚能記之。細甚。天氣猶寒,扇乃不急之物,豈有忙迫之時,反攜此以增累者,其嫁禍可知[18]。向避雨南郭,見題壁詩與箑頭之作,口角相類,〔馮評〕「口角相類」四字,不可執以爲常。故妄度李生,果因是而得真盗,幸中耳[19]。」〔但評〕以上猶自細心而得,至以詩得盗,則真神明矣。○挑破疑竇,明白了然。至避雨南郭,亦倉卒耳,見題壁詩而以此得真盗,雪冤獄,神哉!聞者嘆服。
異史氏曰:「天下事,入之深者,當其無,有有之用。詞賦文章[20],華國之具也,而先生以相天下士,稱孫陽[21]焉。豈非入其中者深乎[22]?而不謂相士之道,移於折獄。《易》曰:『知幾其神。』先生有之矣[23]。」
〔何評〕因詩成讞,知公於此道三折肱矣。
〔王芑孫評〕如折獄者盡如先生,天下無冤獄矣。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黄本、青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此上二十九字:「賀氏」,二十四卷本、青本作「賀」。鑄本「獨宿」作「獨居」,「爲盗」作「夜爲盗」,「一握」作「一柄」;黄本「之贈」作「贈」。
[2]
鑄本「而慘」作「慘」,「遂以」作「誣以」。
[3]
「至萬」:二十四卷本作「萬」。
[4]
周元亮:〖吕註〗名亮工,號櫟園,河南祥符籍,江西金溪人,官户部侍郎。
[5]
鑄本「無何」作「未幾」。「裏邊」:青本、黄本作「内邊」。二十四卷本「以是」作「於是」。「慮」:鑄本、二十四卷本作「録」。
[6]
爰書:〖何註〗狀書也。〖吕註〗《前漢書·張湯傳》:「劾鼠掠治,傳爰書。」註:「傳,謂傳逮,若今之追逮赴對也。爰,换也,以文書代换其口辭也。」
[7]
此上二十九字:二十四卷本「細閲」作「細審」,青本、黄本「其死械」作「其械」,「立争之」:青本作「立争」。「怒」:黄本作「先生怒」。
[8]
「即莫」:鑄本作「俱莫」。
[9]
「罔知」:鑄本作「莫知」。「秀」:二十四卷本作「秀才」。(下同)
[10]
此上三十三字:鑄本「自舊」作「云舊」,「有二」作「日照有二」,並黄本「答」作「答云」。二十四卷本「留題」作「題留」,「遣役」作「遣人」。異史本「按臨」作「臨」,今據參校本補。
[11]
「怒叱之曰」:鑄本、二十四卷本作「怒曰」,青本、黄本作「怒之曰」。
[12]
此上二十七字:鑄本「但言」作「曰」,「視云」作「視曰」。
[13]
「呵之一如見秀狀。佐言」:鑄本作「呵問如秀狀,左供」;二十四卷本「見」作「詰」,「成」作「誠」。(下同)
[14]
「此」:二十四卷本作「是」。
[15]
「賀氏美」:鑄本作「賀美」。
[16]
二十四卷本「嫁名」作「嫁禍」,「刃」作「刀」。鑄本「婦以」作「婦因」。「捉」:異史本作「促」,今據參校本改。
[17]
「神明」:二十四卷本作「神」。「邑紳」:黄本作「邑紳某」。鑄本「甚易」作「最易」,並二十四卷本「公笑」作「笑」。「先生笑」:青本、黄本作「公笑」,二十四卷本作「笑」。
[18]
「嫁禍」:青本、黄本、二十四卷本作「嫁害」。
[19]
「幸中耳」:鑄本無此三字。
[20]
鑄本無「天下事」三字。二十四卷本「無有有之用」作「無事常爲有事之用」。「詞賦」:青本作「詩詞歌賦」。
[21]
孫陽:〖吕註〗《楚辭》:「驥躊躇於敝輦兮,遇孫陽而得代。」註:「孫陽,伯樂姓名也。」〖何註〗孫陽字伯樂,能相馬。
[22]
「其中者」:鑄本作「其中」。
[23]
「異史氏曰……先生有之矣」:黄本無此段。
鹿啣草[1]
關外山中多鹿。土人戴鹿首,伏草中[2],捲葉作聲,鹿即羣至。然牡少而牝多。牡交羣牝,千百必遍,既遍遂死[3]。衆牝嗅之,知其死,分走谷中,啣異草置吻旁以熏之,頃刻復甦。急鳴金施銃,羣鹿驚走。因取其草,可以回生。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遺稿本)
[1]
青系無此篇。
[2]
「草中」:二十四卷本作「莽中」。
[3]
遺稿本無「既遍」二字。
小棺[1]
天津有舟人某,夜夢一人教之曰:「明日有載竹笥賃舟者,索之千金。不然,勿渡也。」某醒,不以爲信[2]。既寐復夢,且書「、、」三字於壁,囑云:「倘渠吝價,當即書此示之。」某異之。但不識其字,亦不解何意。次日留心行旅,日向西,果有一人驅驢載笥來[3],問舟,某如夢索價,其人笑之。反復良久,某牽其手,以指書前字。其人大愕,即刻而滅。搜其裝載,則小棺數萬餘,每具僅長指許,各貯滴血而已[4]。某以三字傳示遐邇,並無知者[5]。未幾,吴逆叛謀既露,黨與盡誅,陳尸幾如棺數焉。徐白山云[6]。
附記
癸未冬,家君自德州移守臨清,訪獲直隸清河縣明天教匪五百餘人。首逆馬進忠,自稱聖人。建「天心順」年號。造作字體,非篆非隸,不可辨識;製黄袍,並黄白各旗幟;封有三宫六院及四大賢相、六部尚書、護國軍師、十二差官、大將軍、七真人、八卦教首、三教首、七十二賢等職。入教者盡易李姓,男女各半。焚香禮拜先天,運氣净面,以惑愚民。公然結綵周身,與其偽后同乘;侍者持旗夾車而驅,招摇鄉村間。約以臘月十五日,先破州城。甲申二月二日,劫掠而北。家君偵得之,潛帶心腹宵行,圍其村而獲之,檄報各憲。中丞廉使,先後繼至。所封偽職,無一漏網。誠巨案也。先是,聞直隸有走無常者,言陰司造册甚急,恐有大劫。將毋是歟?虞堂附記
(原載《〈聊齋志異〉遺稿》)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二十四卷本、遺稿本、拾遺本、鑄本)
[1]
青系無此篇。
[2]
「不以爲信」:鑄本作「不信」。
[3]
拾遺本「識」作「知」,「解」作「解作」。「驅驢」:鑄本作「驅騾」,遺稿本作「驅騍」。
[4]
「指」:二十四卷本作「尺」。「各貯」:遺稿本作「中各貯」,拾遺本作「各具」。
[5]
「知者」:遺稿本作「識者」。
[6]
「與」:參校本作「羽」。「徐白山云」:鑄本作「徐白山説」,拾遺本無此四字。
邢子儀
滕有楊某,從白蓮教黨,得左道之術。徐鴻儒誅後,〔馮評〕天啟二年,妖賊徐鴻儒反山東,連陷鄆、鉅野、鄒、滕、嶧,衆至數萬。巡撫趙彦、任據興、楊肇基,數載圍賊於鄒縣。三月,賊食盡,降,擒鴻儒,磔於市。楊幸漏脱,遂挾術以遨。家中田園樓閣,頗稱富有。至泗上某紳家,幻法爲戲,婦女出窺。〔但評〕開門揖盗。〔何評〕可知不可。楊睨其女美,既歸[1],謀攝取之。〔但評〕冶容誨淫。其繼室朱氏,亦風韻,飾以華妝,偽作仙姬;又授木鳥,教之作用,乃自樓頭推墮之。朱覺身輕如葉,飄飄然凌雲而行。無何至一處[2],雲止不前,知已至矣。是夜,月明清潔,俯視甚了,取木鳥投之。鳥振翼飛去,直達女室。女見彩禽翔入,唤婢撲之,鳥已冲簾出;女追之,鳥墮地,作鼓翼聲;近逼之,撲入裙底,展轉間負女飛騰,直冲霄漢。婢大號,朱在雲中言曰:「下界人勿須驚怖,我月府姮娥也。渠是王母第九女,偶謫塵世。王母日切懷念,暫招去一相會聚[3],即送還耳。」遂與結襟而行。方及泗水之界,適有放飛爆者,斜觸鳥翼;鳥驚墮,牽朱亦墮,落一秀才家。〔但評〕此其中有天焉,非可强而爲之也。〔何評〕邢也。秀才邢子儀,家赤貧而性方梗[4],曾有鄰婦夜奔,拒不納。婦啣憤去,譖諸其夫,誣以挑引。夫固無賴,晨夕登門詬辱之。邢因貨産僦居别村,〔但評〕其夜奔也,鄰婦自爲之;其憤而譖誣,則非鄰婦自爲之也,天也。聞相者顧某善决人福壽,踵門叩之[5]。顧望見笑曰:「君富足千鍾[6],何着敗絮見人?豈謂某無瞳耶?」邢嗤妄之。顧細審曰:「是矣。雖固蕭索乎[7],然金穴[8]不遠矣。」邢又妄之。顧曰:「不惟暴富,且得麗人。」邢終不以爲信。〔但評〕暴富奇矣,豈麗人亦見於相乎?顧推之出,曰:「且去且去,驗後方索謝耳。」是夜,獨坐月下,忽二女自天降,視之皆麗姝。詫爲妖,因致詰問。初不肯言,邢將號召鄉里[9],朱懼,始以實告,且囑勿泄,願終從焉。邢思世家女不與妖人婦等,遂遣人告諸其家[10]。〔但評〕方鯁之性,足見一斑。其父母自女飛升,零涕惶惑;忽得報書,驚喜過望,立刻命輿馬,星馳而去;報邢百金,攜女歸。邢得艷妻,方憂四壁,得金甚慰。往謝顧,顧又審曰:「尚未尚未。泰運已交,百金何足言!」遂不受謝。先是,紳歸,請于上官捕楊。楊預遯,不知所之,遂籍其家,發牒追朱。朱懼,牽邢飲泣。邢亦計窘,姑賂承牒者[11],賃車騎攜朱詣紳,哀求解脱。紳感其義,爲極力營謀[12],得贖免;留夫妻於别館,歡如戚好。紳女幼受劉聘,劉一時顯秩也[13],聞女寄邢家信宿,以爲辱,反姻書,與女絶婚[14]。紳將議姻他族,女告父母,誓從邢。〔但評〕紳女爲劉絶婚,而告父母誓從邢,此爲名正言順。邢聞之喜,朱亦喜,自願下之。紳憂邢無家,時楊居宅從官貨,因代購之[15]。夫妻遂歸,出曩金,粗治器具,蓄婢僕,旬日間耗費已盡[16],但冀女來,當復得其資助。一夕,朱謂邢曰:「孽夫楊某,〔但評〕予人以婦,居人以宅,贈人以窖藏,衹賺得「孽夫楊某」四字,朱亦可謂善爲諡矣。曾以千金埋樓下,惟妾知之。適視其處,磚石依然,或窖藏無恙,未可知[17]。」往共發之,果得金。因信顧術之神,厚報之。〔但評〕尚有一人,尤當厚報之。伊何人?鄰婦也。後女于歸,妝貲豐盈[18],不數年,富甲一郡矣。
異史氏曰:「白蓮殲滅而楊獨不死[19],又附益之,幾疑恢恢者疏而近於漏矣。而孰知天之留之[20],蓋爲邢也。不然,邢雖否極而泰,亦烏能倉卒起樓閣[21]、纍巨金哉?不愛一色,而天輒報之以兩[22]。嗚呼!造物無言,而意可知矣。」
〔但評〕楊之漏脱,非楊之幸也,天將留之以有待也。楊死,則朱亦必死。楊、朱死,則紳女無由歸邢矣。夫紳女固幼受聘顯秩之劉者也。乃采禽翔入,倏爾飛騰,爆竹斜冲,突然牽墮;遂致月府姮娥,招同王母九女,來從月下,降自天邊,赤貧之秀才,並得麗人,且成巨富。此固楊之作法自斃,惡貫已盈;而苟非邢之方鯁成性,不納私奔,又何得以含憤反誣,僦居泗上,而適在兩女墮落處哉!
〔王芑孫評〕邢之後富,且得兩麗,皆自拒鄰婦之夜奔來耳。可知不愛色者,則造物必報之以厚也。
〔何評〕志貧而方鯁,其爲人可知。邢雖獲朱,猶恐以妖黨之婦,玷其清操耳。女歸而朱下之,允當。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黄本、青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既歸」:鑄本作「歸」。
[2]
「偽作」:二十四卷本作「偽爲」。「無何至」:異史本作‘無何忽至’,今據參校本改。
[3]
「會聚」:青本、黄本作「聚會」。
[4]
「家赤貧」:二十四卷本作「赤貧」。
[5]
此上十五字:鑄本「聞」作「有」,「踵門」作「邢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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