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40]
械禁：〖何註〗械其手足而禁閉之也。
[41]
黄本、二十四卷本「馬牛」作「牛馬」。鑄本「並歸」作「悉歸」。
[42]
「不爲」：二十四卷本作「不悉爲」。
[43]
「爲其夫」：二十四卷本作「爲夫婦」，青本、黄本作「爲夫」。
[44]
宿莽：〖何註〗《離骚》：「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莽，草也。猶言宿草生則人情已淡忘之矣。阰音琵，楚南山名。〖吕註〗《楚辭》：「夕攬洲之宿莽。」註：「洲草冬生不死者，楚人名曰宿莽。」○《禮·檀弓》：「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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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財」：異史本作「多才」，今據參校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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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何註〗家臣也。
藥僧
濟寧某，偶於野寺外見一遊僧向陽捫虱[1]，杖挂葫蘆，似賣藥者。因戲曰：「和尚亦賣房中丹否？」僧曰：「有。弱者可强，微者可鉅，立刻而效[2]，不俟經宿。」某喜，求之。僧解衲角，出藥一丸，如黍大，令吞之。約半炊時，下部暴長；逾刻自捫，增於舊者三之一。心猶未滿[3]，窺僧起遺，竊解衲，拈二三丸並吞之。俄覺膚若裂，筋若抽，項縮腰橐，而陰長不已。大懼，無術[4]。僧返，見其狀，驚曰：「子必竊吾藥矣！」急與一丸[5]，始覺休止。解衣自視，則幾與兩股鼎足而三矣。縮頸蹣跚而歸，父母皆不能識。從此爲廢物，〔但評〕房中丹即果效，將焉用之，已增于舊而猶未足，其心不可問矣。縮其項以增其陰，生前人世廢物，死後色中餓鬼。日卧街上，多見之者。
〔何評〕求此藥者，欲工於媚内耳。增三之一，心猶未滿，勢不至爲廢物不止也。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鑄本、黄本、青本、二十四卷本）
[1]
捫虱：〖何註〗捫，捉也。桓温入關，王猛詣之，捫虱而談當世之事。
[2]
「而效」：鑄本作「見效」。
[3]
「未滿」：鑄本作「未足」。
[4]
「覺」：黄本作「各」。「項」：此用二十四卷本，他本作「頂」。「陰長」：二十四卷本作「陽長」。「無術」：鑄本作「無法」。
[5]
「急與」：二十四卷本作「即與」。
于中丞
于中丞成龍[1]，按部至高郵[2]。適巨紳家將嫁女，妝奩甚富，夜被穿窬[3]，席卷而去。刺史無術。公令諸門盡閉[4]，止留一門放行人出入，吏目守之，嚴搜裝載。又出示諭闔城户口，各歸第宅，候次日查點搜掘，務得贜[5]物所在；〔馮評〕要着在此一層。乃陰囑吏目：「設有城門中出入至再者，捉之。」過午，得二人，一身之外，並無行裝。公曰：「此真盗也。」二人詭辯不已。公令解衣搜之，見袍服内着女衣二襲，皆奩中物也。蓋恐次日大搜，急於移置，而物多難攜，故密着之而屢出之也[6]。〔但評〕有作爲之人何事不可了？人服其才大，吾嘆其心細。
又公爲宰時至鄰邑。〔馮評〕公初任廣西柳州府羅城縣。早旦，經郭外，見二人以牀舁病人，覆大被；枕上露髮，髮上簪鳳釵一股，側眠牀上；有三四健男夾隨之，時更番以手擁被，令壓身底，似恐風入；少頃，息肩路側，又使二人更相爲荷。〔馮評〕句句伏。于公過，遣隸回問之[7]。云是妹子垂危，將送歸夫家。公行二三里，又遣隸回，視其所入何村。隸尾之，至一村舍，兩男子迎之而入。還以白公，公謂其邑宰：「城中得無有劫寇否？」宰云[8]：「無之。」時功令嚴，上下諱盗，故即被盗賊劫殺，亦隱忍而不敢言。公就館舍，囑家人細訪之，果有富室被强寇入家，炮烙死矣[9]。公唤其子來，詰其狀，子固不承。公曰：「我已代捕巨寇在此，非有他也。」子乃頓首哀泣[10]，求爲死者雪恨。公叩關往見邑宰，差健役四鼓離城，直至村舍，捕得八人，一鞫，盡伏其罪[11]。詰其病婦何人，盗供：「是夜同在勾欄，故與妓女合謀，置金牀上，令抱卧至窩頓處始瓜分耳。」共服于公之神[12]。或問所以能知之故。公曰：「此甚易解，但人不關心耳。豈有少婦在牀，而容入手衾底者[13]？且易肩而行，其勢甚重；交手護之，則知其中之有物矣[14]。若病婦昏憒而至，必有婦人倚門而迎；止見男子，並不驚問一言，是以確知爲盗也[15]。’〔馮評〕不近情理之事，被公冷眼看出，二條可入《智囊補》。〔但評〕道破亦復何奇？然非虚心而公者，何能朗鑒若是！
〔何評〕同時有兩成龍，其名位政績並相似。見《漁洋集》。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青本、二十四卷本、鑄本、但本）
[1]
于成龍：〖吕註〗中丞永寧人。任黄州府知府，爲聖祖皇帝所深知，數年中歷藩、臬司使，巡撫順天。辛酉入見，賚予甚厚。上親製詩賜之。有「效圻王化始，銷鑰重臣膺」之句。尋擢兵部尚書，總督直隸、江南、江西。諡清獻。
[2]
高郵：〖吕註〗見《蔣太史》「秦郵」註。
[3]
穿窬：〖何註〗音川俞，穿穴逾牆之盗也。
[4]
「盡閉」：青本無「盡」。
[5]
贜：〖何註〗《漢書》作「藏」，贜則俗不可用。
[6]
「密着而屢出之也」：青本作「密着屢出也」。
[7]
二十四卷本「隨之」作「随」。鑄本「二人」作「一人」。
[8]
鑄本「宰云」作「宰曰」。「劫寇」：青本作「劫盗」。
[9]
「死矣」：鑄本作「而死」。
[10]
「巨寇」：鑄本作「大盗」。「哀泣」：青本作「哀乞」。
[11]
鑄本「離城」作「出城」，「盡伏其罪」作「而伏」。
[12]
鑄本、異史本「窩頓」作「窩」。今據二十四卷本、青本補。但本、圖本「共」作「人皆」，「分耳」作「分」。
[13]
「容入」：青本作「容人入」。
[14]
「其勢」：青本無「其」字。「之有」：鑄本作「必有」。
[15]
「爲盗」：鑄本作「其爲盗」。
皂隸[1]
萬曆間，歷城令夢城隍索人服役，即以皂隸八人書姓名于牒，焚廟中。至夜[2]，八人皆死。廟東有酒肆，肆主故與一隸有素，會夜來沽酒，問：「款何客？」答云：「僚友甚多，沽一尊少叙姓名耳。」質明，見他役，始知其人已死。入廟啟扉，則瓶在焉，貯酒如故。歸視所與錢，皆紙灰也[3]。令肖八像于廟。諸役得差，皆先酹之乃行[4]；不然，必遭笞譴。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遺稿本）
[1]
青系無此篇。
[2]
「至夜」：遺稿本作「至夜間」。
[3]
「灰也」：二十四卷本作「灰」。
[4]
「酹」：參校本作「酧」。
績女
紹興有寡媪夜績[1]，〔馮評〕起手「寡婦夜績」四字，有多少情思在内。忽一少女推扉入，笑曰：「老姥無乃勞乎？」視之，年十八九，儀容秀美，袍服炫麗。〔但評〕色身。媪驚問：「何來？」女曰：「憐媪獨居，故來相伴。」〔但評〕情障。媪疑爲侯門亡人，苦相詰，女曰：「媪勿懼，妾之孤，亦猶媪也。我愛媪潔，故相就，兩免岑寂，固不佳耶？」〔馮評〕言婉入情。媪又疑爲狐，默然猶豫[2]。女竟升牀代績，曰：「媪無憂，此等生活，妾優爲之，定不以口腹相累。」〔馮評〕如此接筆豈有拖沓。媪見其温婉可愛，遂安之。夜深，謂媪曰：「攜來衾枕，尚在門外，出溲時，煩捉入[3]。」媪出，果得衣一裹。女解陳榻上，不知是何錦綉[4]，香滑無比。媪亦設布被，與之共榻。羅衿甫解[5]，異香滿室。〔但評〕色身正襯。既寢，媪私念：遇此佳人，可惜身非男子。〔但評〕情障對襯。〔馮評〕「我見猶憐，何况老奴」。○註脚。女於枕上笑曰[6]：「姥七旬猶妄想耶？」〔但評〕以情感情，以情知情。媪云：「無之。」女曰：「既不妄想，奈何欲作男子？」〔馮評〕我讀此憶方靈皋先生叙黄石齋逸事，鐵石梅花，無笑此媪。媪益知爲狐，大懼。女又笑曰：「願作男子[7]，何心而又懼我耶？」媪益恐，股戰摇牀。女曰：「嗟哉[8]！膽如此大，還欲作男子！實相告：我真仙人，然非禍汝者。但須謹言，衣食自足。」媪早起，拜於牀下。女出臂挽之，臂膩如脂，熱香噴溢；肌一着人，覺皮膚鬆快。〔但評〕示色身正襯。媪心動，復涉遐想。〔但評〕墮情障對襯。女哂曰：「婆子戰慄才止，心又何處去矣！使作丈夫，當爲情死。」〔但評〕墮情障正襯。媪曰：「使是丈夫，今夜那得不死！」〔但評〕墮情障對襯。由是兩心浹洽，日同操作。〔馮評〕吾想聊齋真温柔鄉中總持，每寫兒女子情，便已透紙十重，不衹稱風月主人已也。《飛燕傳》「着體盡靡」四字，此段所出。視所績，匀細生光；織爲布，晶瑩如錦，價較常三倍。媪出，則扃其户；有訪媪者，輒於他室應之。居半載，無知者，後媪漸洩於所親[9]，里中姊妹行皆託媪以求見[10]。女讓曰：「汝言不慎，我將不能久居矣。」媪悔失言，深自責；而人之求見者日益衆[11]，至有以勢迫媪者。媪涕泣自陳，〔馮評〕又帶下。女曰：「若諸女伴，見亦無妨；恐有輕薄兒，將見狎侮。」媪復哀懇始許之。越日，老嫗少女[12]，香煙相屬於道。女厭其煩，無貴賤，悉不交語，惟默然端坐，以聽朝參而已。鄉中少年聞其美，神魂傾動，媪悉絶之。有費生者，邑之名士，傾其産，以重金啖媪。〔馮評〕特筆。媪諾，爲之請。女已知之，責曰：「汝賣我耶？」媪伏地自投。女曰：「汝貪其賂，我感其癡，〔但評〕堕情障正面。〔馮評〕有情無情，急索解人。「感其癡」三字是仙是佛。可以一見。然而緣分盡矣。」媪又伏叩[13]，女約以明日。生聞之喜，具香燭而往，入門長揖。女簾内與語，問：「君破産相見，將何以教妾也？」〔但評〕色身情障並寫。生曰：「實不敢他有所干，衹以王嬙[14]、西子，徒得傳聞，如不以冥頑見棄，俾得一闊眼界，下願已足。〔但評〕色身對面，情障對面。若休咎自有定數，非所樂聞。」〔馮評〕詞令妙品。忽見布幕之中[15]，容光射露，翠黛朱櫻，無不畢現，似無簾幌之隔者[16]。〔但評〕示色身正面，即墮情障正面。生意眩神馳，不覺傾拜，拜已而起，則厚幕沉沉，聞聲不見矣；悒悵間，竊恨未睹下體，〔但評〕情障。俄見簾下綉履雙翹，瘦不盈指。生又拜，簾中語曰[17]：「君歸休！妾體惰矣！」〔但評〕示色身寫到十二分，墮情障亦到十二分。〔馮評〕偏善作此鈎魂之筆。媪延生别室，烹茶爲供。生題《南鄉子》一調於壁云：〔何評〕好。「隱約畫簾前，三寸凌波玉笋尖[18]。點地分明蓮瓣落，纖纖，再着重臺[19]更可憐。花襯鳳頭彎，入握應知軟似綿；但願化爲蝴蝶去，裙邊，一嗅餘香死亦甘。」〔何評〕監本。題畢而去。女覽題不快[20]，謂媪曰：「我言緣分已盡，今不妄矣。」媪伏地請罪，女曰：「罪不盡在汝。我偶墮情障，以色身示人，遂被淫詞污褻，〔但評〕以色身示人，近於誨淫；焉得不被污褻。此皆自取，於汝何尤。若不速遷，恐陷身情窟，〔馮評〕世間惟有「情」字了得。朱晦翁詩云：「世上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平生。」然此尚以欲言，若論「情」字，則一縷情絲直傳遍大千世界，聖賢仙佛俱入其中，袁子才云：「惜玉憐香而心不動者，聖人也；惜玉憐香而心動者，常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獸也。」此語頗有見。轉劫難出矣。」遂襆被出。〔但評〕潔身而來，潔身而去，何等乾净。媪追挽之，轉瞬已失。
〔但評〕通篇主意，衹「示色身、墮情障」六言盡之。若就費生一邊描寫正面，則命意既難新穎，措辭亦易支離；乃從七旬老嫗，極力形容：忽然妄想，忽然股戰，忽然復涉遐想。而寫其儀容，寫其袍服，寫其裙香，寫其臂膩；竟寫到肌一著人，皮膚鬆快。又從女子口中説出：「願作男子何心？」又曰：「使作丈夫，當爲情死。」再從媪口中説出：「使是丈夫，今夜那得不死！」色身之示人，情障之自墮，直説到百千萬億分矣。然後漸漸説到親里中，説到姊妹行，説到老媪少女，説到鄉中少年，而後引出費生。已入正面矣，卻衹以意眩神馳，拜而又拜，輕輕虚寫，即已十分透足。《南鄉子》一闋，顯然他有所干，淫詞污褻，豈止欲一闊眼界而已哉！猛然省悟，及早回頭，「此皆自取，於汝何尤」八字，實實從情中轉劫出來，使前此無數艷語情詞，遂如風掃塵霾，一時都盡。
〔何評〕偶現色相，遽爾翻身，庶幾由戒生定者。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青本、黄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但本）
[1]
「寡媪」：青本、黄本作「寡婦」。
[2]
猶豫：〖何註〗獸名，善疑，故事不决曰猶豫。
[3]
「捉入」：黄本、青本作「代捉入」。
[4]
「是何」：鑄本作「是何等」。
[5]
「與之共榻，羅衿」：鑄本「之共」作「女同」。「羅衿」：青本、黄本作「羅裙」。
[6]
「於枕上」：鑄本作「子枕邊」。
[7]
「媪云」：青本、黄本作「媪曰」。
[8]
「益知」：鑄本作「愈知」。「願作」：黄本作「願爲」。
[9]
「嗟哉」：青本、黄本無，鑄本作「嗟乎」。
[10]
「所親」：青本、黄本作「親」。「皆託」：青本、黄本作「託」。
[11]
鑄本無「人之」二字。「日益衆」：青本、黄本無「日」字。
[12]
「老嫗」：青本、黄本作「老媪」。
[13]
「伏叩」：青本作「復叩」。
[14]
「王嬙」：青本、黄本作「毛嬙」。
[15]
「布幕」：二十四卷本作「簾幕」。
[16]
「簾幌之」：青本、黄本作「簾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