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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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島評】是技也,施之素不相識之人則可;若不去其鄉,而公然冠華陽巾,立於家門内,指天畫地,啁嗻向人,人即可欺,而回顧妻子,未有不以面向壁者。顧世人訪求藝術,猶往往輕鄉里而重遠人,亦獨何歟?
附記
某甲號稱預知,善决人吉凶,高坐一廟廊。時大雨如澍,有客執雨具,提筥,筥盛梨二、藥裹一,奔入問吉凶。甲起課曰:「問病?」客然之。又曰:「病熱渴?」客又然之,而尚未之神也。忽曰:「子姓王。」客始大驚。又謂:「病者當爲爾妻。」其人惶恐倒拜,泣問愈否。大呼曰:「歸,體愈矣。」客款謝而去。其子異而問之。曰:「筥有藥裹,知其問病;置二梨,知病熱渴;雨具柄雕『王記』,則爲王姓無疑。」其子曰:「何以知其爲妻?」甲笑曰:「冒雨覓藥,奔入求卜,恐即父母瀕危,亦未必如是急急也。」語雖近刻,而世之重妻孥而輕父母者,夫豈少哉!仙舫附記
(原載《〈聊齋志異〉遺稿》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黄本、鑄本、二十四卷本、遺稿本)
[1]
青系無此篇。
[2]
此上二十五字:鑄本「里有」作「有」,「而數月」作「數月」。
[3]
「則刁」:鑄本作「則刁也」,「少間」:遺稿本作「俄」。「衆中」:異史本作「衆人」,鑄本作「衆人中」,今據二十四卷本、黄本改。「人在」:二十四卷本作「人」。
[4]
此上二十二字:鑄本「貴人婦」作「貴婦」,「爲之」作「爲刁」,遺稿本「將以」作「特以」。
[5]
「辨」:黄本作「辨哉」。
[6]
「衆婦」:鑄本作「衆目」。
[7]
此上三十五字:鑄本作「衆驚以爲神。里人歸述其詐慧,乃知雖小道,亦必有過人之才;不然,烏能欺耳目」;遺稿本「然後」作「乃」,無「亦」字。「耳目」作「耳日」。
農婦
邑西磁窑塢有農人婦,勇健如男子,輒爲鄉中排難解紛,與夫異縣而居。夫家高苑,距淄百餘里,偶一來,信宿便去。婦自赴顔山,販陶器爲業[1]。有贏餘則施丐者。一夕,與鄰婦語,忽起曰:「小腹微痛[2],想孽障欲離身也。」遂去。天明往探之,則見其肩荷釀酒巨甕二[3],方將入門。隨至其室,則有嬰兒綳卧,駭問之,蓋娩[4]後已負重百里矣[5]。故與北庵尼善,訂爲姊妹。後聞尼有穢行,忿然操杖,將往撻楚,衆苦勸而止[6]。一日,遇尼於途,遽批之。問:「何罪?」亦不答,〔但評〕難可排,紛可解,處鄉人如是而已。姊妹而有穢行,拳石交施,猶未解此忿也;至問以何罪,豈忍答乎。拳石交施,至不能號,乃釋而去。
異史氏曰:「世言女中丈夫[7],猶自知非丈夫也,婦並忘其爲巾幗矣。其豪爽自快,於古劍仙何以少殊,毋亦其夫亦即磨鏡者流耶[8][9]?」
〔何評〕寫健婦性情如繪。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鑄本、青本、二十四卷本)
[1]
「自赴」:青本作「自負」,二十四卷本作「日赴」。
[2]
「小腹微痛」:鑄本作「腹少微痛」。
[3]
「其肩」:二十四卷本作「肩」。
[4]
娩:〖何註〗音免,古衹用免。生産也。今人謂之分娩。〖吕註〗《正韻》:「娩音問。女字,一曰生也。」
[5]
「百里」:二十四卷本作「歸里」。
[6]
「往撻」:青本作「復撻」,鑄本「而止」作「乃止」。
[7]
「女中丈夫」:青本作「女丈夫」。
[8]
磨鏡者流:〖吕註〗《劍俠傳》:「聶隱娘者,唐貞元中魏博大將聶鋒之女也。方十歲,有尼乞食於鋒舍,見隱娘,悦之,問鋒乞取。鋒怒。尼曰:『在押衙鐵櫃中盛,亦須偷去矣。』及夜,果失隱娘所在。後五年,尼送歸。問其所學,曰:『初與我藥一粒,令執寶劍,刺猿狖虎豹,皆决其首;三年刺鷹隼,無不中;四年白日刺人於都市,人莫能見;五年爲開腦後藏匕首,用即抽之。因謂曰:「汝術已成,可歸家。」遂送還。』忽值磨鏡少年,嫁之。元和間,魏帥與陳許節度使劉昌裔不協,使隱娘賊其首。劉已知其來,迎之。隱娘曰:『僕射左右無人,願舍彼而就此。』蓋知魏帥之不及劉也。劉自許入覲,隱娘不願從焉,後不知所之。」
[9]
鑄本「何以少殊」作「無殊」,「其夫亦」:青本作「其夫亦即」。
金陵乙
金陵賣酒人某乙,每釀成,投水而置毒焉;即善飲者,不過數盞便醉如泥,以此得「中山[1]」之名,富致巨金。早起,見一狐醉卧槽邊,縛其四股[2],方將覓刃,狐已醒,哀曰:「勿見害,請如所求。」遂釋之。輾轉已化爲人。時巷中孫氏,其長婦患狐爲祟,因以問之[3],答云:「是即我也。」乙窺婦娣尤美,求狐攜往,狐難之;乙固求之,狐邀乙去,入一洞中,取褐衣授之,曰:「此先兄所遺,著之當可去。」既服而歸,家人皆不之見,襲常衣而出始見之[4]。大喜,與狐同詣孫氏家。見牆上貼巨符,畫蜿蜒如龍[5]。狐懼曰:「和尚大惡,我不往矣!」遂退而去[6]。乙逡巡近之,則真龍盤壁上,昂首欲飛,大懼,亦出。蓋孫覓一異域僧爲之厭勝,授符先歸,僧猶未至也[7]。次日,僧來,設壇作法,鄰人共觀之。乙亦雜處其中,忽變色急奔,狀如被捉[8];至門外,踣地化爲狐,四體猶著人衣。〔但評〕人也而甘爲狐行,狐也而空著人衣矣。將殺之,妻子叩請,僧命牽去,日給飲食,數月尋斃[9]。
〔何評〕釀酒置毒,已爲致富不仁,更欲垂涎鄰婦,貪財好色,不死何待?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青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中山:〖吕註〗《搜神記》:「狄希,中山人也。能造千日酒,飲之亦千日醉。」○《博物志》:「劉元石於中山酒家酤酒,酒家與千日酒,忘言其節度。歸至家尚醉,而家人不知,以爲死也,葬之。酒家計千日滿,乃往視之,云元石亡來三年,已葬。於是開棺,醉始醒。俗云:『元石飲酒,一醉千日。』」
[2]
「四股」:鑄本作「四肢」。
[3]
「因以」:鑄本作「因」。
[4]
「常衣」:鑄本作「衣裳」,異史本作「裳衣」,今據青本、二十四卷本改。
[5]
「畫蜿蜒」:異史本作「畫蛇蜿蜒」,今據參校本改。
[6]
「退而去」:鑄本作「去」。
[7]
「孫覓」:青本作「覓」。「猶未’:青本作「未」。
[8]
「捉」:青本作「提」。
[9]
「數月」:青本作「數日」。
郭安
孫五粒有僮僕,獨宿一室,恍惚被人攝去。至一宫殿,見閻羅在上,視之曰:「誤矣,此非是。」因遣送還。既歸,大懼,移宿他所。遂有僚僕郭安者,見榻上空閑,因就寢焉[1]。又一僕李禄,與僮有夙怨,久將甘心,是夜操刀入,捫之,以爲僮也,竟殺之。郭父鳴於官。時陳其善[2]爲邑宰,殊不苦之。郭哀號,言:「半生止此子,今將何以聊生!」陳即以李禄爲之子[3]。郭含冤而退。此不奇於僮之見鬼,而奇於陳之折獄也。
王阮亭曰:「新城令陳端庵凝[4],性仁柔無斷。王生與哲典居宅於人,久不給直[5],訟之官。陳不能决,但曰:『毛詩有云[6]:「維鵲有巢,維鳩居之。」生爲鵲可也。』’今日濟之西邑有殺人者,其婦訟之。邑令怒[7],立拘凶犯至,拍案駡曰:『人家好好夫婦,直令寡耶!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8]。』遂判合之。此等明决,皆是甲榜所爲[9],他途不能也。而陳亦爾爾,何途無才!」
〔但評〕或援經據典,或取懷而予,或如分相償,未嘗不自信曰:「此真顛撲不破矣。」不是科甲,如何有此見解?
〔何評〕奇斷。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黄本、青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二十四卷本「寢」作「宿」。「見」:青本作「見其」。「榻上」:鑄本作「榻」。
[2]
陳其善:〖吕註〗遼東人,貢士,順治四年宰淄川,九年拾遺。
[3]
「以李」:黄本、青本作「判李」;青本、黄本「爲之」作「爲己之」。
[4]
陳端庵凝:〖吕註〗浙江德清人,順治己丑進士,官新城知縣,謫大庾典史。
[5]
直:〖何註〗房屋之價值也。
[6]
「阮亭曰」:青本作「漁洋云」。「毛詩有云」:鑄本作「詩云」。
[7]
「今日濟之」:青本、鑄本作「濟之」。「邑令」:鑄本作「令」。
[8]
「寡守」:青本、黄本作「守寡」。
[9]
「甲榜」:二十四卷本作「甲科」。
折獄[1]
邑之西崖莊,有賈某被人殺於途[2];隔夜,其妻亦自經死。賈弟鳴於官。時浙江費公禕祉令淄,親詣驗之。見布袱裹銀五錢餘,尚在腰中,知非爲財也者[3]。〔但評〕頭緒已清。拘兩村鄰保,審質一過,殊少端緒,並未搒掠,釋散歸農[4],但命約地細察,十日一關白而已。〔馮評〕今則恐其逾限而酷刑矣。逾半年,事漸懈。賈弟怨公仁柔,上堂屢聒[5],公怒曰:「汝既不能指名,欲我以桎梏加良民耶?」〔馮評〕仁人之言。〔但評〕仁人之言。呵逐而出。賈弟無所伸訴,憤葬兄嫂。一日,以逋賦故,逮數人至[6]。内一人周成,懼責,上言錢糧措辦已足,即於腰中出銀袱,〔馮評〕倘並不出銀袱奈何!禀公驗視。公驗已[7],便問:「汝家何里?」答云某村。又問:「去西崖幾里?」答:「五六里。」「去年,被殺賈某,係汝何物[8]?」答云:「不識其人。」公勃然曰:「汝殺之,尚云不識耶?」〔但評〕語衹如此,其間有詞氣可審,神色可辨,以詭變而得其情,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者。〔馮評〕半天一個霹靂,嗚呼神矣!周力辨,不聽,嚴梏之,果伏其罪。先是:賈妻王氏,將詣姻家,慚無釵飾,聒夫,使假於鄰,夫不肯。妻自假之[9],頗甚珍重,歸途卸而裹諸袱,内袖中;既至家,探之已亡。不敢告夫,又無力償鄰,懊惱欲死[10]。是日,周適拾之,知爲賈妻所遺,窺賈他出,半夜逾垣,將執以求合。時溽暑,王氏卧庭中,周潛就淫之。王氏覺,大號。周急止之,留袱納釵。事已,婦囑曰:「後勿來,吾家男子惡,犯恐俱死。」周怒曰:「我挾勾欄數宿之貲,寧一度可償耶!」婦慰之曰;「我非不願相交,渠常善病,不如從容以待其死。」周乃去,於是殺賈,夜詣婦曰:「今某已被人殺,請如所約。」婦聞大哭,周懼而逃。天明,則婦死矣。公廉得情,以周抵罪。共服其神,而不知所以能察之故。公曰:「事無難辨[11],要在隨處留心耳。〔馮評〕司牧要言。初驗尸時,見銀袱刺卍字文,周袱亦然,是出一手也。及詰之,又云無舊,詞貌詭變,〔馮評〕「詞貌詭變」四字宜看。是以確知其情也[12]。」
異史氏曰:「世之折獄者,非悠悠置之,則縲繫數十人而狼藉之[13]耳。〔但評〕兩層道盡折獄者通病。堂上肉鼓吹[14],喧闐旁午[15],遂嚬蹙曰:『我勞心民事也。』雲板[16]三敲,則聲色並進,難决之詞,不復置諸念慮[17];專待升堂時,禍桑樹以烹老龜[18]耳。〔但評〕「禍桑樹以烹老龜’,欲得民情者三復此言。嗚呼!民情何由得哉!余每謂[19]:『智者不必仁,而仁者則必智;蓋用心苦則機關出也。』〔馮評〕二語可當經傳。〔但評〕此語親切有味,然不外能好人、能惡人兩「能」字。『隨在留心』之言,可以教天下之宰民社者矣。」〔但評〕夫殺於途,妻隔宿自經,是明知其夫之被殺也;且明知其夫之由己而死,不可以自白,不可以對夫,不可以鳴官。萬不可偷生,而乃忍泣吞聲而死也。銀袱在腰,非爲財益可信。不加良民以桎梏,至仁也,亦至明、至健矣。以銀袱而得正凶,悉陳底里,人仰神明。其言曰:「事無難辨,要在隨處留心。」夫惟隨處留心之官不多見,此天下所以有未了之案,而難遇神明之宰也。
邑人胡成,與馮安同里,世有隙。胡父子强,馮屈意交歡,胡終猜之。一日,共飲薄醉,頗傾肝膽,胡大言:「勿憂貧,百金之産不難致也。」馮以其家不豐[20],故嗤之;胡正色曰:「實相告:昨途遇大商載厚裝來,我顛越於南山眢井中矣[21]。」〔馮評〕雖云戲語,未有以殺人爲戲者,豈非自尋死道,無怪是人應得横災。而井中冤鬼借胡成以代爲之伸理歟?不遇費公則冤終莫伸,而胡真死矣。馮又笑之。時胡有妹夫鄭倫,託爲説合田産,寄數百金於胡家,遂盡出以炫馮。馮信之,既散,陰以狀報邑。公拘胡對勘,胡言其實,問鄭及産主皆不訛[22]。乃共驗諸眢井,一役縋下,則果有無首之尸在焉。〔但評〕臨民者將奈之何。胡大駭,莫可置辯,但稱冤苦。公怒,擊喙數十,〔但評〕擊數十,妙。曰:「確有證據,尚叫屈耶!」〔但評〕不以爲屈,妙。以死囚具禁制之[23]。〔但評〕稱冤而復冤,擊之且以死囚具禁制之,深謀嘿斷,心有智珠,胸有成竹。尸戒勿出,惟曉示諸村,使尸主投狀。〔但評〕此更令人莫測。逾日,有婦人抱狀,自言爲亡者妻,言:「夫何甲,揭數百金出作貿易,被胡殺死。」公曰:「井有死人,恐未必即是汝夫。」婦執言甚堅。公乃命出尸於井[24],視之,果不妄。婦不敢近,卻立而號。〔但評〕此等處最宜留神。公曰:「真犯已得,但骸軀未全。〔馮評〕二句要看。汝暫歸,待得死者首,即招報令其抵償。’〔但評〕忽對真犯説真話。遂自獄中唤胡出,訶曰:「明日不將頭至,當械折股!」〔但評〕忽唤假犯説假話。〔馮評〕無首則難定案,先問婦而後問胡,處處細甚。押去,終日而返[25],詰之,但有號泣。乃以梏具置前作刑勢,〔但評〕穩真犯之心,使其不疑。即又不刑,曰:「想汝當夜扛尸忙迫,不知墜落何處[26],〔馮評〕此等處節次一毫錯亂不得。奈何不細尋之?」〔但評〕開覓頭之路,使其不懼。胡哀祈容急覓。公乃問婦:「子女幾何?」答言:「無。」問:「甲有何戚屬?」「但有堂叔一人。」公慨然曰[27]:「少年喪夫,伶仃如此,其何以爲生矣!」〔馮評〕故挑之。〔但評〕穩之更穩。婦乃哭,叩求憐憫[28]。公曰:「殺人之罪已定,但得全尸,此案即消;〔但評〕開之又開。消案後速醮可也[29]。〔但評〕此語出力萬分,頭已爲「速醮」二字覓出。汝少婦,勿復出入公門[30]。」〔馮評〕費公主意在不出尸,而令尸主投狀兩句中,以後逐節細心看去,在姦婦上堂時形狀必多露跡處,在他人恐難如此從容耳。婦感泣,叩頭而下。公即票示里人,代覓其首。〔但評〕示人代覓,使有恃而不恐。經宿,即有同村王五報稱已獲,問驗既明,嘗以千錢。唤甲叔至,曰:「大案已成,然人命重大,非積歲不能成結[31]。侄既無出,少婦亦難存活,早令適人。此後亦無他務,〔但評〕前日認尸,真犯已得,此日報頭,大案已成。乃猶不肯遽信,而必使真犯自投而乃决,其用心良苦矣。但有上臺檢駁,止須汝應聲耳。」甲叔不肯,飛兩簽下;再辯,又一簽下。甲叔懼,應之而出。婦聞,詣謝公恩[32],公極意慰諭之,又諭:「有買婦者,當堂關白。」既下,即有投婚狀者,蓋即報人頭之王五也。〔但評〕今而後婦心安矣,王五婚狀之投,被此三簽逼出。公唤婦上,曰:「殺人之真犯,汝知之乎?」答以「胡成[33]。」公曰:「非也。汝與王五乃真犯耳。」〔馮評〕千穩萬穩,無可疑矣。二人大駭,力辯冤誣。公曰:「我久知其情[34],所以遲遲而發者,恐有萬一之屈耳。尸未出井,何以確信爲汝夫?蓋先知其死矣。且甲死猶衣敗絮[35],數百金何所自來?」〔馮評〕此層前未叙出。又謂王五曰:「頭之所在,汝何知之熟也?所以如此其急者,意在速合耳。」〔馮評〕初訊時問銀所自,鄭與産主言皆合,此起疑根子。兩人驚顔如土,不能强置一詞。並械之,果吐其實。蓋王五與婦私已久,謀殺其夫,而適值胡成之戲也。乃釋胡[36];馮以誣告,重笞,徒三年。事既結[37],並未妄刑一人。〔但評〕井有死人,恐未必汝夫,使婦執言而後出之,乃知前此戒勿出之妙。婦不敢近,卻立而號,尸主顧如是耶?真犯已得,當令真犯將頭至耳,貌詰胡而暗紿婦,使無公門之懼,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其執首而獻也。然大案雖已成,而人命實重大,借令投婚狀之人非即報人頭之人,敢謂殺人之真犯果在是乎?久知其情,而遲遲發之,至和盤托山,令彼不能强置一詞,未妄刑一人,而大案已成信讞,此之謂仁人。
異史氏曰:「我夫子有仁愛名,即此一事,亦以見仁人之用心苦矣。方宰淄時,松裁弱冠,過蒙器許,而駑鈍[38]不才,竟以不舞之鶴爲羊公辱[39]。是我夫子生平有不哲之一事,則某實貽之也。悲夫[40]!」〔馮評〕知己之感,滿紙嗚咽,其立言婉妙,凄人心脾。
〔但評〕果仁愛,則無時無處而不用心。心之所在,如鏡高懸,物來自照;而又衡其輕重,發以周詳,使之自投,無可復遯,至罪人斯得,傳爲美談。不知遲遲而發之時,費無限心思,費無限籌畫。伊古以來,豈有全不用心之神明哉!
〔馮評〕聊齋不如人,衹甲乙兩科耳。爲問當時兩科中人至今有一存者否?而聊齋名在千古。費公知人之名,轉借聊齋以傳,嗚呼幸哉!
〔王芑孫評〕總觀《折獄》數篇,知宰民社者惟患不關心耳。倘能隨處留心,何患心情不得,獄之不能折哉?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青本、黄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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