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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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以乩卜:〖吕註〗《正韻》:「乩音鷄。」《説文》:「卜以問疑也。」○按:乩或作卟,與稽同。今人以仙降爲批乩,名曰乩仙,亦曰箕仙,又謂之扶鸞。〖何註〗《通典》:「西國用羊卜,卜師謂之厮乩。」
[2]
「公子」:異史本無。「乩神」:青本、黄本作「神」。鑄本「爲純」作「乃純」,「或謂」作「或云」,「所跨」作「跨」。
[3]
課藝:〖何註〗《漢書·藝文志》有六藝略。
[4]
鑄本「賴何」作「何」,「因之」作「故」,「然爲」作「每爲」。「多焉」:二十四卷本作「多」。
[5]
「辛未歲」:鑄本作「辛未」。
[6]
朱文宗:〖吕註〗名軾,浙江石門人。
[7]
上二十三字:鑄本作「有樂陵李忭,乃好學沉思之士,其相好友在座」。
[8]
此上三十三字:鑄本「因出」作「出」,「註云」作「批云」,「書云」作「批云」,「運數」作「運氣」;二十四卷本無「又書」二字。「李生」:青本、黄本作「李文」。
[9]
「適不」:青本、黄本作「不」。
[10]
鑄本「一往」作「往」,「我適」作「適」。異史本「書云」作「書曰」。
[11]
「焦慮」:黄本作「焦思」。「置付」:鑄本作「置之」。「幕客六七人」:諸參校本作「幕客,客六七人」。
[12]
「前世」:異史本、鑄本作「前生」。
[13]
黑暗獄:〖吕註〗見《西遊記》。
[14]
「分曹」:鑄本作「公曹」。
[15]
孫太史子未:〖吕註〗名勤,號峨山,德州人,康熙辛酉解元,乙丑進士,官通政司參議。
[16]
宗匠:〖吕註〗《宋會要》:「慶曆二年,富弼上言:『南省主文者四五人,皆兩制宗匠。』」
[17]
此上二十四字:鑄本作「爲解其惑,李心益壯,乩語不復置懷。案發」。
[18]
無疵摘:〖何註〗無疵謬可摘也。
[19]
悠謬:〖吕註〗見《小梅》「荒唐」註。
[20]
「是」:鑄本作「此」,「識句讀者」:青本、黄本無「者」。
[21]
「書曰」鑄本作「又批云」。
[22]
上十字:鑄本作「李如言布之,久而署中亦聞」。
[23]
此上六字:鑄本作「科試果列優等」。「前名」異史本「前矛」。
[24]
「其靈應如此」:青本無,異史本「如此」作「有如此者」。
[25]
七鑄本、異史本「京都」作「京中」,「巷中」作「巷内」,無「嗚呼」二字。青本、黄本無此段異史氏評。
牛同人[1]
牛過父室,則翁卧牀上,未醒,以此知爲狐。怒曰:「狐可忍也,胡敗我倫!關聖號爲『伏魔』,今何在,而任此類横行!」因作表上玉帝,内微訴關帝之不職。久之,關帝忽聞空中喊嘶聲[2],則關帝也。怒叱曰:「書生何得無禮!我豈耑掌爲汝家驅狐耶?若禀訴不行,咎怨何辭矣。」即令杖牛二十,股肉幾脱。少間,有黑面將軍縛一狐至,牽之而去,其怪遂絶。後三年,濟南遊擊女爲狐所惑,百術不能遣。狐語女曰:「我生平所畏惟牛同人而已。」遊擊亦不知牛何里,無可物色,適提學按臨,牛赴試,在省偶被營兵迕辱,忿訴遊擊之門。遊擊一聞其名,不勝驚喜,傴僂甚恭。立捉兵至,捆責盡法。已,乃實告以情。牛不得已,爲之呈告關帝。俄頃,見金甲神降於其家。狐方在室,顔猝變,現形如犬,繞屋嗥竄。旋出自投階下。神言:「前帝不忍誅,今再犯不赦矣!」縶繫馬頸而去。
【校記】
[1]
此篇僅見於手稿本,居《何仙》後,《神女》之前,對照手稿本目録,知爲《牛同人》殘篇。全篇十五行零十七字,殘佚前部正文六行。
[2]
‘關帝’:此二字可能爲衍文。
神女
米生者閩人,傳者忘其名字、郡邑。偶入郡,醉過市,聞高門中簫鼓如雷。問之居人,云是開壽筵者,然門庭亦殊清寂;聽之,笙歌繁響[1],醉中雅愛樂之,並不問其何家,〔但評〕醉中孟浪,乃得良緣,非偶然也。即街頭市祝儀,投晚生刺焉。〔但評〕不速之客,突如其來,固是醉中所爲,然亦有天緣在。〔馮評〕肯用晚生帖,何處不可。或見其衣冠樸陋,便問:「君係此翁何親?」答言:「無之。」或言:「此流寓者,僑居於此,不審何官,甚貴倨也。既非親屬,將何求?」〔馮評〕作一曲。生聞而悔之,而刺已入矣,無何兩少年出逆客[2],華裳炫目,丰采都雅,〔但評〕兩少年「丰采都雅」,不及琉璃屏内裙釵能識貞介士。揖生入。見一叟南向坐,東西列數筵,客六七人皆似貴胄,見生至,盡起爲禮[3],叟亦杖而起。生久立,待與周旋,而叟殊不離席[4]。兩少年致詞曰:「家君衰邁,起拜良艱,予兄弟代謝高賢之見枉也。」生遜謝而罷[5],遂增一筵於上,與叟接席。未幾,女樂作於下。座後設琉璃屏,以幛内眷。〔但評〕屏内有物色人在。〔馮評〕屏内美人,隱隱約約,以後方見,却早伏於此。鼓吹大作,座客不復可以傾談[6]。筵將終,兩少年起,各以巨杯勸客。杯可容三斗,生有難色;然見客受,亦受,頃刻四顧,主客盡釂。生不得已,亦强盡之。少年復斟,生覺憊甚,起而告退,少年强挽其裾。生大醉逿地[7],〔馮評〕名山傾倒非人摧。但覺有人以冷水灑面,恍然若寤;起視,賓客盡散,惟一少年捉臂送之,遂别而歸。後再過其門則已遷去矣。自郡歸,偶適市,一人自肆中出,招之飲。視之不識[8];姑從之入,則座上先有里人鮑莊在焉。〔馮評〕别取槐陰柳道行。問其人,乃諸姓,市中磨鏡者也[9]。問:「何相識?」曰:「前日上壽者,君識之否?」生言:「不識。」諸言[10]:「予出入其門最稔。翁,傅姓,但不知何省何官[11]。先生上壽時,我方在墀下,故識之也。」日暮飲散,鮑莊夜死於途。〔馮評〕畢竟何人殺之,後亦不説明,然亦不必説明。鮑父不識諸,執名訟生。檢得鮑莊體有重傷,生以謀殺論死,備歷械梏;以諸未獲,罪無申證,頌繫之[12]。年餘直指巡方,廉知其冤,出之[13]。家中田産蕩盡,而衣巾革褫,冀其可以辨復[14],於是攜囊入郡。日將暮,步履頗殆,休於路側[15]。遥見小車來,二青衣夾隨之。〔馮評〕一現。既過忽命停輿。車中不知何言。俄一青衣問生:「君非米姓乎?」生驚起,諾之。問:「何貧窶若此[16]?」生告以故。又問:「安之?」〔馮評〕此問何來,無情有情。又告之。青衣去,向車中語,俄復返[17],請生至車前。車中以纎手搴簾,微睨之,絶代佳人也,謂生曰:「君不幸得毋望之禍[18],聞之太息。今日學使署中,非白手可以出入者,〔但評〕「匪今斯今,振古如茲。」途中無可解贈[19]……」乃於髻上摘珠花一朵,〔馮評〕又一閃。授生曰:「此物可鬻百金[20],請緘藏之。」〔但評〕停輿問故,憐贈珠花,憫無妄之災,爲開復之具,光明磊落,可對神天,惠我無私,米生豈虚語哉。○學使署中非白手可以出入,至神女摘花爲復衣頂計,學使可謂神乎其神。生下拜,欲問官閥,車行甚疾,其去已遠,不解何人;執花懸想[21],上綴明珠,非凡物也,珍藏而行。至郡投狀,上下勒索甚苦;出花展視,不忍置去,〔但評〕不辱没贈花主人。遂歸[22]。歸而無家,依於兄嫂。幸兄賢,爲之經紀,貧不廢讀。過歲,赴郡應童子試,誤入深山。會清明節[23],遊人甚衆。有數女騎來,内一女郎,即曩年車中人也。〔馮評〕又一現。見生停驂,問其所往。生具以對[24]。女驚曰:「君衣頂尚未復耶?」生慘然,於衣下出珠花,曰:「不忍棄此,故猶童子也[25]。」女郎暈紅上頰。〔但評〕慚然者何?慚其不忍棄此也。女暈紅上頰,無言而贈之金,不言之言,其味彌永。既,囑坐待路隅[26],款段而去。久之,一婢馳馬來,以裹物授生,曰:「娘子言:『今日學使之門如市[27][28],贈白金二百,爲進取之資。』」〔但評〕重珠花而輕衣頂,非愛其財可知矣。出之者慚於顔,見之者紅上頰,果何故哉?囑待路隅,贈金二百,乃恍然悟矣。生辭曰:「娘子惠我〔但評〕「娘子惠我」四字,直從心肝中揭出。受恩深處,真是一語説不出來,惟有綉像焚香而已。多矣!自分掇芹非難,重金所不敢受。〔但評〕可見其介。但告以姓名,繪一小像[29],焚香供之足矣。」〔但評〕所謂辦一片至誠心也。〔馮評〕又一閃。婢不顧,委地下而去。生由此用度頗充,然終不屑夤緣[30]。〔但評〕介處其品自在。後入邑庠第一。以金授兄,兄善居積[31],三年,舊業盡復。適閩中巡撫爲生祖門人,優恤甚厚,〔馮評〕如此串插如神龍,然東雲現鱗,西雲現爪。兄弟稱巨家矣。然生素清鯁[32],雖屬大僚通家,而未嘗有所干謁[33]。〔但評〕介處,其品難及。○門如市者,不屑夤緣;屬通家者,未嘗干謁。贈珠花者果是知己,重珠花者才算解人。一日,有客裘馬至門,都無識者,出視則傅公子也[34]。揖而入[35],各道間闊。治具相款。客辭以冗,然亦不竟言去。已而肴酒既陳[36],公子起而請間,相將入内,拜伏於地。生驚問:「何事?」愴然曰[37]:「家君適罹大禍,欲有求於撫臺,非兄不可。」生辭曰[38]:「渠雖世誼,而以私干人,生平所不爲也[39]。」〔馮評〕又曲一筆。公子伏地哀泣,生厲色曰:「小生與公子,一飲之知交耳,何遂以喪節强人!」〔但評〕今之以一飲交而以喪節浼人者多矣,然亦其人先自喪節,故不待强之而已允之。〔馮評〕又一閃去。公子大慚,起而别去。越日,方獨坐,有青衣人入,視之,即山中贈金者。生方驚起,青衣曰:「君忘珠花否?」生曰:「唯唯,不敢忘[40]!」曰:「昨公子,即娘子胞兄也。」生聞之,竊喜,偽曰:「此難相信。若得娘子親見一言,則油鼎可蹈耳;不然,不敢奉命。」青衣出,馳馬而去;更盡復返,扣扉入曰:「娘子來矣!」言未已[41],女郎慘然入,向壁而哭,不作一語。生拜曰:「小生非卿[42],無以有今日。但有驅策,敢不惟命!」女曰:「受人求者常驕人,求人者常畏人。中夜奔波,生平何解此苦,衹以畏人故耳,亦復何言!」生慰之曰:「小生所以不遽諾者,恐過此一見爲難耳。使卿夙夜蒙露,吾知罪矣!」因挽其袪,隱抑搔之。〔但評〕不忘珠花,真情也。曰「不敢忘」,敢問其不敢,何也?由驚起而然也。見青衣何足驚?驚其爲傳娘子之言而贈金者也。則青衣之來,青衣之問,非青衣也,娘子也。娘子來問忘珠花否;忘珠花,是忘娘子矣,如之何其敢也。公子即娘子胞兄,見公子即如見娘子,此青衣之意也。乃不敢之中,更有所不敢者,不敢忘珠花,不敢忘娘子也;不敢不親見娘子而遂敢奉命也。娘子來,娘子哭,哭其不敢不來也。而拜之慰之者,亦謂明知卿不敢不來,所以不敢遽諾耳。吾知罪,罪在不敢忘珠花。不敢忘珠花者,獲罪之由;不敢不見娘子者,獲罪之實也。獲罪之由出於感,獲罪之實出於要,此蓋娘子所深知而曲諒者。乘危而抑搔之,敢於爲此,則不能私恕矣。女怒曰:「子誠敝人[43]也!不念疇昔之義,而欲乘人之厄[44][45]。〔何评〕責甚是。予過矣!予過矣!」忿然而出,登車欲去。生追出謝過,長跪而要遮之。〔但評〕先言珠花,是因其不忍棄此之言而動其心也。曰「公子即娘子胞兄」,亦謂其必聞之而奉命也。不意聞之竊喜者且有偽辭,而不敢不奉命,又不敢遽奉命:其不敢不奉命者,娘子意中事也;其不敢遽奉命者,娘子意外事也。事出意外,則彼因我之求而有驕心,我不能不因彼之驕而有畏心。脅我來,不能不來,不敢不來,惟有哭而已矣。然既曰「畏人」,而又曰「生平何解此苦,」是彼以來脅我,我即以來要之,挾其急欲一見之心,使認使我奔波之罪,即先以絶其乘人之危之心;而後借故而出,令彼長跪謝過,然後以舊義動之。青衣亦爲緩頰。女意稍解,就車中謂生曰:「實告君:妾非人,乃神女也。家君爲南岳都理司[46],偶失禮於地官,將達帝聽;非本地都人官印信,不可解也[47]。〔馮評〕失禮地官何事,人官印信何以能解,文章縹緲,正在可解不可解之中,《史記》徵引蓋亦有之。君如不忘舊義,以黄紙一幅,爲妾求之。」〔但評〕此四字有千萬鈞力量。○先以所求告之,復就其不敢遽奉命之本意而親切示之曰:「爲妾求之」。其言若齟齬不合,其意實針芥相投。寫生傳神,有此妙筆。言已車發,遂去。生歸,悚懼不已。乃假驅祟,言於巡撫。巡撫謂其事近巫蠱,不許。生以厚金賂其心腹,諾之,而未得其便也。既歸[48],青衣候門,生具告之,默然遂去[49],意似怨其不忠。〔馮評〕又滉漾不定之筆。生追送之曰:「歸語娘子[50]:如事不諧,我以身命殉之!」〔但評〕娘子固言曰,爲伊求之,固當以身命殉之。既歸,終夜輾轉,不知計之所出。適院署有寵姬購珠,乃以珠花獻之。〔馮評〕又用到珠花。姬大悦,竊印爲之篏之。懷歸[51],青衣適至,笑曰:「幸不辱命。然數年來貧賤乞食所不忍鬻者,今還爲主人棄之矣[52]!」因告以情,且曰:「黄金抛置,我都不惜;寄語娘子:珠花須要償也!」〔但評〕意若曰:「我爲娘子求之,娘子須償我也。」珠花特借口耳。逾數日,傅公子登堂申謝,納黄金百兩。〔但評〕此一謝謬甚,然不可少。生作色曰:「所以然者,爲令妹之惠我無私[53]耳;〔但評〕「無私」二字,承上兩義字來,若曰‘所以然者,惟令妹知之。’不然,即萬金豈足以易名節哉!」〔馮評〕又小曲折。再强之,聲色益厲。〔但評〕數年不忍棄之物,還爲主人棄之。要償珠花,獨寄語娘子,則主人非他人矣。公子强作主人,以黄金償珠花,適逢彼之怒耳。公子慚而去[54],曰:「此事殊未了!」〔但評〕本不了了,如何能了。〔馮評〕蜻蜓點水,一閃一閃。翼日,青衣奉女郎命,進明珠百顆,曰:「此足以償珠花否耶[55]?」〔馮評〕又小曲折。生曰:「重花者,非貴珠也。設當日贈我萬鎰[56]之寶[57],直須賣作富家翁耳,什襲而甘貧賤,何爲乎?娘子神人,小生何敢他望,幸得報洪恩於萬一,死無憾矣!」〔但評〕已如其言而償珠花矣,若爲不知其意而百倍以償之,使之無可措辭。掩卷代爲設想,真是無可措辭矣。及觀其「重花非貴珠」數語,猶是意中所有;至謂娘子神人,何敢他望,則驚爲奇談;又謂得報恩,死無憾,在可解不可解之間,乃拍案呼曰:奇,奇,奇!○重花非貴珠,所以什襲而藏者,非娘子之爲而誰爲?乃稱小生何敢他望,又曰幸得報洪恩,死且無憾,不知所謂他望者若何?所謂報恩者又若何?自相矛盾,所言幾成兩橛。而「娘子神人」四字,亦將分作兩層:若曰以神人而論,則小生誠不敢有他望;若以娘子而論,則小生不敢忘珠花,更不敢不報洪恩矣。〔馮評〕詞令妙品,左氏專長,兹雖説部,如將過之。青衣置珠案間[58],生朝拜而後却之。越數日,公子又至,生命治肴酒[59]。公子使從人入厨下,自行烹調,相對縱飲,歡若一家。有客饋苦糯,公子飲而美之[60],引盡百琖,面頰微頳,乃謂生曰:「君貞介士,愚兄弟不能早知君,有愧裙釵多矣。〔但評〕所不貞介者,爲令妹之惠我無私耳。家君感大德,無以相報,欲以妹子附爲昏因,恐以幽明見嫌也。」〔馮評〕却如此輕輕落下。生喜懼非常,不知所對。公子辭而出[61],曰:「明夜七月初九,新月鈎辰[62],天孫有少女下嫁,吉期也,可備青廬。」〔馮評〕無異正是異處。次夕,果送女郎至,一切無異常人。三日後,女自兄嫂以及婢僕,大小皆有饋賞[63];又最賢,事嫂如姑。數年不育,勸納副室[64],生不肯。適兄賈於江淮,爲買少姬而歸。姬,顧姓[65],小字博士,貌亦清婉,夫婦皆喜。見髻上插珠花,甚似當年故物[66];〔馮評〕珠花至此又現,串插縈拂之妙,文章能事。摘視,果然。異而詰之,答云:「昔有巡撫愛妾死[67],其婢盗出鬻於市,先人廉其直,買而歸[68]。妾愛之。先人無子,生妾一人,故所求無不得[69]。後父死家落,妾寄養於顧媪之家[70]。顧,妾姨行,見珠,屢欲售去,妾投井覓死,故至今猶存也[71]。」夫婦嘆曰:「十年之物,復歸故主,豈非數哉!」〔但評〕十年前爲主人棄之者,今還歸于故主人矣。女另出珠花一朵,曰:「此物久無偶矣!」〔馮評〕珠花有對,此文家不肯用單筆處。因並賜之,親爲簪於髻上。姬退,問女郎家世甚悉,家人皆諱言之。陰語生曰[72]:「妾視娘子,非人間人也,其眉目間有神氣。〔但評〕珠花復歸故主,不必果有其事,行文則不能不有其事,此跟章脈一定之法也。且借簪花時看出神氣,見其非人間人,爲「神女」二字作煊染,亦不可少。昨簪花時得近視[73],其美麗出於肌裏,非若凡人以黑白位置中見長耳。’〔馮評〕巨眼小妮子,如此明慧,贊神女正其自贊處,一筆是兩筆。生笑之。姬曰:「君勿言,妾將試之。如其神,但有所須,無人處焚香以求,彼當自知。」女郎綉襪精工,博士愛之而未敢言,乃即閨中焚香祝之。女早起,忽撿箧中,出襪,遣婢贈博士。生見之而笑[74],女問故,以實告。女曰:「黠哉婢乎!」因其慧,益憐愛之,然博士益恭,〔但評〕兩面並寫,篇中屢用此筆。昩爽時,必熏沐[75]以朝。後博士一舉兩男,兩人分字之。生年八十,女貌猶如處子。生抱病,女鳩匠爲材,令寬大倍於尋常。既死[76],女不哭;男女他適,則女已入材中死矣。因並葬之[77]。至今傳爲「大材冢」云。
異史氏曰:「女則神矣,博士而能知之,是遵何術與?乃知人之慧固有靈於神者矣!」
〔何評〕女既神矣,烏得又死乎?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青本、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
[1]
此上五十一字:鑄本作「米生,閩人。偶入郡,飲醉;過市,聞高門有簫聲,詢知爲開壽筵者,然門庭殊清寂」;二十四卷本:「名字郡邑」作「郡邑名字」。
[2]
「醉中……逆客」:鑄本作「醉中雅愛笙歌,因就街頭寫晚生刺,封祝壽儀投焉。人問:『君係此翁何親?』米云:『並非。』人又云:『此流寓於此,不審何官,甚屬驕倨。既非親屬,又將何求?』生悔之,而刺已投矣。未幾,兩少年出迎」。
[3]
「盡起」:鑄本作「俱起」。
[4]
「而叟」:鑄本作「叟」。
[5]
此上二十字:鑄本「良艱」作「良難」,「見枉」作「枉駕」,無「而罷」二字。二十四卷本「予兄」作「愚兄」。
[6]
上八字:鑄本作「座客無嘩」。
[7]
逿地:〖何註〗逿音宕,失據而倒也。與離逷之逷不同。逷音狄,遠也。
[8]
「視之」:鑄本作「並」。
[9]
「者也」:二十四卷本作「人也」。
[10]
「諸言」:鑄本作「諸曰」。
[11]
此上七字:鑄本作「不知其何籍何官」,青本、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何省」作「何籍」。
[12]
「罪無申證,頌繫之」:手稿本原作「姑存疑案」,塗改。「頌」:不加刑具。異史本同手稿本、二十四卷本作「項」,鑄本作「禁」;青本作「訟」。
[13]
「出之」:鑄本作「釋之」。
[14]
鑄本「而衣」作「衣」,「其可以辨」作「可開」。
[15]
「步履頗殆,休於路側」:鑄本作「休憩路側」。
[16]
此上二十八字:鑄本作「車中命一青衣問生:『君非米姓乎?』生曰:『諾。』問:『何貧窶若此?』」二十四卷本「若」作「至」。
[17]
此上十七字:鑄本作「問安往,又告之。青衣向車中語,復返」。
[18]
「絶代」: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乃絶代」。「毋望」:諸參校本作「無妄」。
[19]
鑄本「聞之」作「甚爲」,「署中」作「署」,「可解」作「可爲」,二十四卷本「可以」作「可」。
[20]
「可鬻」:青本作「可以鬻」。
[21]
此上十六字:鑄本作「車發已遠,不解何人,執花懸想」;黄本「閥」作「閲」,並青本「懸想」作「諦視」。
[22]
此上十字:鑄本作「生又不忍貨花,遂歸」。
[23]
此上二十四字:「爲之」,青本、黄本作「爲」,鑄本無「童子」二字,「會清明節」作「時值清明」。
[24]
「曩年」:鑄本作「向年」,圖本作「曩時」。鑄本「問其所往」作「問何往」,「以對」作「對」。
[25]
此上十九字:鑄本作「生慘然出珠花,曰:『不忍棄此,故未復也』」。「慘」:青本作「慚」。
[26]
「囑坐待路隅」:鑄本作「囑云:『且坐待路隅。』」
[27]
門如市:〖吕註〗《前漢書·鄭崇傳》:「臣門如市,臣心如水。」
[28]
鑄本「娘子言」作「娘子説」,「今日」作「如今」。
[29]
鑄本「非」作「不」,「重金」作「賜金」。青本、黄本「繪一」作「繪以」。
[30]
此上十八字:鑄本作「委金於地,上馬而去。生得金,終不屑夤緣」。
[31]
鑄本「以金」作「乃以金」,「居積」作「行運」。
[32]
清鯁:〖吕註〗《韻會》:「鯁音梗。」《説文》:「食骨留咽也。」註:「徐鍇曰:『古有骨鯁之臣,遇事敢刺鯁,不從俗也。』」
[33]
此上三十八字:鑄本作「適有巡撫於閩者,乃生祖門人。然生素清鯁,雖屬通家,不肯少有干謁」。
[34]
「都無識者,出現」:鑄本作「家人不識,生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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