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2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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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黄本作「辭之」。「感卿」:二十四卷本作「以卿」,手稿本、異史本、鑄本作「卿」。今據青本、黄本補。「人矣」:鑄本作「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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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何註〗音琶,韓愈《進學解》:「爬羅剔抉。」
[39]
此上三十一字:青本「又曰」作「曰」,「探入」作「探之」:黄本「又曰」作「又」,「探入」作「探之」;異史本、鑄本「兩許」作「餘兩」,「十餘」作「數十」。二十四卷本「女探」作「女探手」。「反其」:鑄本作「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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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手稿本原作「小弟」,塗改。「今爲」:異史本作「爲」。「如寡」:鑄本作「寡」。
[41]
「逆」:鑄本作「迎」。「適已」:二十四卷本作「巳」。
[42]
「卓王孫」句:〖何註〗王孫古之通稱。卓文君眉不加黛,望如遠山,臉如芙蓉。膚如凝脂,悦長卿之才而越禮焉。言卓氏子亦無如長卿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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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上二十七字:鑄本作「可稱佳耦。生請作伐,女曰:『是亦何難?』生曰:『何術?』」
[44]
此上三十四字:鑄本作「生恐前情發,不敢從其謀。女曰:『不妨。』即命桑嫗遣車去。數日至曹。將近里門,婢下車」;二十四卷本「不害」作「無害」,「桑媪」作「桑嫗」,「媪下」作「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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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之」:鑄本作「迎之」,二十四卷本作「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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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輪:〖吕註〗《禮·昏義》:「婿執雁入,揖讓升堂,再拜奠雁,蓋親受之於父母也。降出御婦車,而婿受綏,御輪三周,先俟於門外。」
[47]
「日以富」:鑄本作「日富」。
[48]
「答言」:鑄本作「答云」。
[49]
「而下」:異史本、鑄本作「下」。
[50]
「何作」:黄本作「何爲」。
[51]
魏姓:〖吕註〗《羣芳譜》:「魏花千葉,肉紅,略有粉,出魏仁溥家。」
[52]
此上二十一字:青本「失女」作「失二女」。鑄本「而心」作「心」,並異史本「一置」作「置之」。
[53]
黄本、青本「並無」作「無」,「壁上」作「壁」。
[54]
「人笑」:二十四卷本作「人微笑」。
[55]
「此花」:鑄本、異史本作「其花」。
[56]
葛巾紫:〖吕註〗《羣芳譜》:「牡丹名洛陽花,其紫者名海雲紫、葛巾紫。」云云。○按:葛巾紫,花圓正而富麗,如世人所戴葛巾狀。故名。
[57]
「心益駭」:鑄本作「愈駭」。
[58]
「變色」:黄本作「色變」。
[59]
「驚顧」:二十四卷本作「駭顧」。
[60]
「鬼神」:青本作「神鬼」。
[61]
「少府」句:〖吕註〗白居易《戲題新栽蔷薇》:「移根易地皆憔悴,野外庭前一種春。少府無妻春寂寞,花開將爾當夫人。」○按:唐時縣尉多稱少府,樂天時尉盩厔,故自稱少府。
[62]
「少府」:二十四卷本作「少陵」。「原」:青本作「源」。
黄英
馬子才,順天人,世好菊,至才尤甚:〔馮評〕提筆。聞有佳種,必購之,千里不憚。一日,有金陵客寓其家,自言其中表親有一二種,爲北方所無。馬欣動,即刻治裝,從客至金陵。客多方爲之營求,得兩芽,裹藏如寶。歸至中途,遇一少年,〔馮評〕物聚所好:癖於書者,嫏嬛畢集;癖於友者,羣賢畢至;癖於花者,百卉繽紛。馬子才之感動花精有以也。跨蹇從油碧車[1],丰姿洒落。漸近與語,少年自言「陶姓」,談言騷雅。因問馬所自來,實告之[2]。少年曰:「種無不佳,培溉在人。」因與論藝菊之法。馬大悦,問:「將何往?」答云:「姊厭金陵,〔馮評〕隨手添出。欲卜居於河朔耳[3]。」馬欣然曰:「僕雖固貧,茅廬可以寄榻。〔何評〕恰稱。不嫌荒陋,無煩他適。」陶趨車前,向姊咨禀。車中人推簾語——乃二十許絶世美人也,〔馮評〕恰是菊花身分。顧弟言:「屋不厭卑,而院宜得廣。」〔但評〕屋不厭卑,而院宜得廣,是菊花性情,是菊花身分。〔何評〕恰稱。馬代諾之,遂與俱歸。第南有荒圃[4],〔何評〕恰稱。僅小室三四椽,陶喜,居之。日過北院,爲馬治菊。菊已枯,拔根再植之,無不活。然家清貧,陶日與馬共食飲[5],而察其家似不舉火。馬妻吕亦愛陶姊[6],不時以升斗饋恤之。〔馮評〕許曾齋先生曰:「儒者以治生爲第一義。」可見聖賢原在人情中。陶姊小字黄英,〔何評〕正色。雅善談,輒過吕所,與共紉績。陶一日謂馬曰:「君家固不豐,僕日以口腹累知交,胡可爲常。爲今計,賣菊亦足謀生。」馬素介,聞陶言,甚鄙之,曰:「僕以君風流高士[7],當能安貧,今作是論,則以東籬[8]爲市井,有辱黄花矣。」〔何評〕正論。〔但評〕馬持論未免迂拘,然其介節自不可及。以東籬爲市井,句亦新雅。陶笑曰:「自食其力不爲貪,販花爲業不爲俗。人固不可苟求富,然亦不必務求貧也。」〔馮評〕兩説皆妙。○田子方之説不足道。〔但評〕自食其力數語,曠達可愛。〔何評〕按論亦當。馬不語,陶起而出。自是,馬所棄殘枝劣種,陶悉掇拾而去。〔馮評〕陳穀中出新粒,在人運化何如耳。作文之妙亦然。如鰲山鳳輦,上元爛熟故事,王禹偁用之應制云:「雙鳳雲中扶輦下,六鰲海上駕山來。」何等氣象,非人棄我取之妙乎?由此不復就馬寢食,招之始一至。未幾,菊將開[9],聞其門囂喧如市,怪之,過而窺焉:見市人買花者,車載肩負,道相屬也;其花皆異種,目所未睹。心厭其貪,欲與絶,而又恨其私秘佳本[10],遂款其扉,將就誚讓。陶出,握手曳入。見荒庭半畝皆菊畦,數椽之外無曠土;劚去者,則折别枝插補之;其蓓蕾[11]在畦者,罔不佳妙,而細認之,皆向所拔棄也。陶入屋[12],出酒饌,設席畦側,曰:「僕貧,不能守清戒,連朝幸得微貲,頗足供醉。」少間,房中呼「三郎」,陶諾而去。俄獻佳肴,烹飪良精。因問:「貴姊胡以不字?」答云:「時未至。」問:「何時?」曰:「四十三月。」〔馮評〕商雒鼎十有四月,蔡君謨問劉原父,不能對。吕氏考古圖器銘十有三月、十有九月。按史歷書註,有閏稱十三月;十四月、十九月,無考。或謂嗣王窬年未改元,故以十四月、十九月爲紀。此云四十三月仿此。○《白虎通》言三正相承,繼十一月正者,當用十三月也。十三月今之正月。又詰:「何説?」但笑不言。盡歡始散。過宿又詣之,新插者已盈尺矣,大奇之,苦求其術,陶曰:「此固非可言傳,且君不以謀生,焉用此?」又數日,門庭略寂,陶乃以蒲席包菊,捆載數車而去。踰歲春將半,始載南中異卉而歸,於都中設花肆,十日盡售,復歸藝菊。問之去年買花者,留其根,次年盡變而劣,乃復購於陶。陶由此日富,一年增舍,二年起夏屋,興作從心,更不謀諸主人。漸而舊日花畦,盡爲廊舍。更於牆外買田一區[13],築墉四周,悉種菊。至秋載花去,春盡不歸。而馬妻病卒,意屬黄英;微使人風示之,黄英微笑,意似允許,〔但評〕不憚千里,多方營求而來,如何勿允?惟專候陶歸而已。年餘,陶竟不至。黄英課僕種菊一如陶,得金益合商賈,村外治膏田二十頃,甲第益壯。忽有客自東粤來,寄陶生函信[14],發之,則囑姊歸馬。考其寄書之日,即妻死之日[15];回憶園中之飲,適四十三月也,大奇之。〔馮評〕處處靈跡呈露。以書示英,請問致聘何所,英辭不受采;又以故居陋,欲使就南第居,若贅焉。馬不可,擇日行親迎禮。〔馮評〕逋仙妻梅,馬君妻菊。對門有個林和靖,冷抱梅花奈爾何。黄英既適馬,於間壁開扉通南第[16],日過課其僕。〔但評〕此以下極寫馬之廉介,以襯黄英之豐足,衹是要逼出「爲我家彭澤解嘲」一段議論來。此特爲黄華作翻案文字。馬恥以妻富,〔馮評〕頗有鬚眉氣。恒囑黄英作南北籍[17],以防淆亂。而家所須,黄英輒取諸南第。不半歲,家中觸類皆陶家物[18]。馬立遣人一一賫還之,戒勿復取;未浹旬,又雜之,凡數更,馬不勝煩。黄英笑曰:「陳仲子毋乃勞乎?」馬慚,不復稽,一切聽諸黄英。鳩工庀料[19],土木大作,馬不能禁。經數月,樓舍連亘[20],兩第竟合爲一,不分疆界矣。然遵馬教,閉門不復業菊,而享用過於世家。馬不自安,曰:「僕三十年清德,爲卿所累。今視息[21]人間,徒依裙帶[22]而食,真無一毫丈夫氣矣。人皆祝富,我但祝窮耳!」黄英曰:「妾非貪鄙,但不少致豐盈,遂令千載下人,謂淵明貧賤骨[23],百世不能發跡,〔何評〕非意。故聊爲我家彭澤[24]解嘲耳。〔馮評〕語極雋妙,可補《世説》。然貧者願富,爲難;富者求貧,固亦甚易。牀頭金任君揮去之,妾不靳也。」馬曰:「捐他人之金,抑亦良醜。」黄英曰[25]:「君不願富,妾亦不能貧也。無已,析君居。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害?」〔但評〕爲其第以貧富爲清濁而析之爲兩,使其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意若曰:「必如君所謂清也者,則將絶人逃世,並妻子而棄之,如子輿氏之以蚓論陳仲子而後可者;即我家彭澤靖節稱,亦不爲此矯情之舉也。」乃於園中築茅茨[26],擇美婢往侍馬。馬安之,然過數日,苦念黄英;招之,不肯至,不得已,反就之。隔宿輒至,以爲常。黄英笑曰:「東食西宿,廉者當不如是。」〔但評〕東食西宿,君惡能廉。不夷不惠之間,晚節自在,何必籍南北,分疆界,而乃謂之清德,謂之丈夫哉。馬亦自笑,無以對,遂復合居如初。會馬以事客金陵,適逢菊秋。早過花肆,見肆中盆列甚煩,款朵佳勝,心動,疑類陶製。少間,主人出,果陶也。喜極,具道契闊,遂止宿焉[27]。要之歸,陶曰:「金陵,吾故土,將婚於是。〔馮評〕此句後不見下落,以兩婢侍寢生子了之。積有薄貲,煩寄吾姊。我歲杪當暫去。」馬不聽,請之益苦,且曰:「家幸充盈,但可坐享,無須復賈。」坐肆中,使僕代論價,廉其直,數日盡售。逼促囊裝,賃舟遂北。入門,則姊已除舍,牀榻裍褥皆設,若預知弟也歸者。陶自歸,解裝課役,大修亭園[28],惟日與馬共棋酒,更不復結一客。爲之擇婚,辭不願。姊遣兩婢侍其寢處,居三四年,生一女。陶飲素豪,從不見其沉醉。〔馮評〕另提一句,下寫作收場好。菊人自宜善飲,東籬處士家法也。有友人曾生,量亦無對,適過馬,馬使與陶相較飲。二人縱飲甚歡,相得恨晚[29]。自辰以訖四漏,計各盡百壺:曾爛醉如泥,沉睡座間;陶起歸寢,出門踐菊畦,玉山傾倒,委衣於側,即地化爲菊:高如人,花十餘朵,皆大於拳。〔但評〕落花無言,人淡如菊。〔馮評〕人化爲菊,真是好看。馬駭絶[30],告黄英。英急往,拔置地上,曰:「胡醉至此!」覆以衣。要馬俱去,戒勿視。既明而往,則陶卧畦邊,馬乃悟姊弟菊精也,益愛敬之。而陶自露跡,飲益放,〔但評〕菊而陶,所以豪飲;至醉化畦邊,則陶而菊矣。自露跡而飲益放,其所樂者可知。生值花朝而名曰「醉陶」,快所欲矣。恒自折柬招曾,因與莫逆。值花朝[31],曾來造訪[32],以兩僕舁藥浸白酒一罈,約與共盡。罈將竭,二人猶未甚醉。馬潛以一瓻續入之[33],二人又盡之。曾醉已憊,諸僕負之以去。陶卧地,又化爲菊。馬見慣不驚,如法拔之,守其旁以觀其變。久之,葉益憔悴,大懼,始告黄英。英聞駭曰:「殺吾弟矣!」奔視之,根株已枯。〔馮評〕傅奕青山白雲人也,以醉死。可移作陶君墓銘。痛絶,掐其梗[34],埋盆中,攜入閨中,日灌溉之。馬悔恨欲絶,甚怨曾[35]。越數日,聞曾已醉死矣。盆中花漸萌,九月既開,短幹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澆以酒則茂。〔但評〕返樸歸真,仍是本來面目,又添出酒香一種,則葛巾之漉,無稍暇矣。後女長成,嫁於世家。黄英終老,亦無他異[36]。
異史氏曰:「青山白雲人,遂以醉死[37],世盡惜之,而未必不自以爲快也。〔何評〕絶好論贊,達人之言。植此種于庭中,如見良友,如對麗人[38],不可不物色之也。」
〔但評〕河朔佳種,來自金陵;而花實過之,地氣宜也。至枯根復活,蓓蕾俱佳,此豈可以言傳哉!自食其力,是自餐其英;采之東籬,衹供騷人清賞,即取其直,亦當與「白衣送酒」同觀。鄙之、辱之,至等諸「五斗折腰」,亦已甚矣。易此荒畦,俱成夏屋,聊爲彭澤解嘲,使知隱逸者非貧賤骨耳。陳仲子顧以爲不義而弗食、弗居乎?玉山傾頹,以醉而死,實以醉而生。嗅之而有酒香,此爲黄花真品。倘非種秫仙人,不可以村醪妄澆之也。
〔何評〕菊堪偕隱,計亦誠良。但必以列花成肆,甲第連雲者爲俗,則幾於固矣。陶弟托命寒香,寄情麴蘖,彭澤二致,兼而有之。乃至順化委形,猶存酒氣,是菊是人,幾不可辨,名曰『醉陶』,風斯遠矣。
〔方評〕英爲彭澤解嘲,實爲馬生增色。不然,耿介如馬,縱苦節可甘,亦安能擁佳麗、享厚富哉!及讀楊萬里《野菊》云:「花應冷笑東籬族,猶向陶翁覓寵光。」又爽然若失矣。○余有句:「窗寒未許因人熱,面白有時仗酒紅。」上句似馬,而未嘗務求貧;下句似陶,而未嘗敢忘身;但室無黄英,吾愧馬,吾恨不遇陶耳。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青本、黄本、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
[1]
碧車:〖吕註〗李商隱文:「建幢油碧。」註:油碧,車幕也。
[2]
「實告」:二十四卷本作「馬實告」。
[3]
「居於」:二十四卷本作「居」。
[4]
「第南」:手稿本原作「馬」,塗改。
[5]
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食飲」作「飲食」。
[6]
「妻吕」:黄本作「妻吕氏」。
[7]
「爲常」:黄本作「常爲」。「高士」:鑄本、異史本作「雅士」。
[8]
東籬:〖吕註〗陶潛詩:「采菊東籬下。」
[9]
「將開」:青本、黄本作「開」。
[10]
鑄本、二十四卷本「佳本」作「佳種」。
[11]
蓓蕾:〖吕註〗《廣韵》:「蓓蕾音倍磊,花綻貌。」〖何註〗花包也。
[12]
鑄本「皆向」作「盡皆向」,「入屋」作「入室」。
[13]
青本、黄本無「於牆外」三字。
[14]
「陶生」:青本作「陶」。「函信」:鑄本作「函」。
[15]
「即妻死之日」五字:鑄本、異史本無。二十四卷本作「即馬妻死之日」。
[16]
「何所」:二十四卷本作「何時」。「間壁」:九二三九號青本、但本、圖本作「壁間」。
[17]
作南北籍:〖何註〗作籍,作簿書也。
[18]
「而家」:二十四卷本作「而家中」。「觸類」:鑄本作「觸來」。
[19]
鳩工庀料:〖何註〗鳩庀,鳩能聚陽氣,故取義於聚;庀音仳,具也。
[20]
「連亘」:異史本、鑄本作「連垣」。
[21]
視息:〖吕註〗《晉書·庾亮傳》:「不能伏劍北闕,偷存視息,雖生之日,亦猶死之年。」
[22]
裙帶:〖吕註〗按:宋時,親王南班之婿號曰西官,即所謂郡馬也,俗謂裙帶頭官。詳見《朝野類要》。
[23]
「祝窮」:黄本、異史本作「祝貧」。「致」:二十四卷本作「置」,「淵明」:手稿本原作「我家淵明」,塗改。
[24]
彭澤:〖吕註〗《南史·隱逸傳》:「陶潛字淵明,或云字深明,名元亮。潯陽柴桑人。性愛菊,後爲鎮軍建威參軍,謂親朋曰:『聊欲弦歌,以爲三徑之資可乎?』執事者聞之,以爲彭澤令……」
[25]
「黄英」:異史本、鑄本作「英」。
[26]
茅茨:〖何註〗茅屋也。《莊子·讓王》:「原憲居魯,環堵之室,茨以生草。」
[27]
「宿焉」:青本作「宿馬」。
[28]
「預知」:青本作「預」。「亭園」:黄本、二十四卷本作「園亭」。
[29]
「相較」:二十四卷本作「共較」。「相得恨晚」:青本、黄本作「恨相得晚」。
[30]
二十四卷本「駭絶」作「大駭」,並異史本、鑄本「大於」作「大如」。
[31]
花朝:〖吕註〗《提要録》:「唐以二月十五爲花朝。」
[32]
鑄本、異史本「愛敬」作「敬愛」,並二十四卷本「菊精」作「皆菊精」。「曾來」:鑄本、異史本作「曾乃」。
[33]
「一瓻」:青本、黄本作「瓻」,鑄本作「一瓶」。
[34]
「其梗」:鑄本、異史本作「其根」。
[35]
「甚怨」:青本、黄本作「甚惡」。
[36]
「後女」:二十四卷本作「後陶女」。「他異」:黄本作「他異焉」。
[37]
「青山」句:〖吕註〗《唐書·傅奕傳》:「奕,相州鄴人,卒年八十五,臨終戒其子曰:『古人裸葬,汝宜行之。』奕生平遇患,未嘗請醫服藥,自爲墓志曰:『傅奕,青山白雲人也。因酒醉死。』」
[38]
「見」:異史本作「晤」。「如對」:鑄本作「如見」。
書癡
彭城郎玉柱,其先世官至太守;居官廉,得俸不治生産,積書盈屋。至玉柱尤癡:家苦貧,無物不鬻,惟父藏書,一卷不忍置[1]。〔馮評〕世安得此佳子弟。父在時,曾書《勸學篇》[2],粘其座右,郎日諷誦,又幛以素紗[3],惟恐磨滅。非爲干禄,實信書中真有金粟。〔馮評〕極寫書癡。晝夜研讀,無間寒暑[4]。年二十餘,不求婚配,冀卷中麗人自至;〔何評〕癡。見賓親,不知温凉,三數語後,則誦聲大作。客逡巡自去。每文宗臨試,輒首拔之,而苦不得售。一日方讀,忽大風飄卷去,急逐之,踏地陷足;探之,穴有腐草;掘之[5],乃古人窖粟,朽敗已成糞土。雖不可食,而益信「千鍾」之説不妄,〔何評〕先安置一層。讀益力。一日,梯登高架,於亂卷中得金輦徑尺,大喜,以爲「金屋」之驗;出以示人則鍍金,而非真金,〔何評〕變换。心竊怨古人之誑己也。居無何,有父同年觀察是道,性好佛,或勸郎獻輦爲佛龕。觀察大悦,贈金三百、馬二匹。郎喜,以爲金屋、車馬皆有驗,〔何評〕再安置一層。因益刻苦。然行年已三十矣,或勸其娶[6],曰:「『書中自有顔如玉』,〔何評〕癡。我何憂無美妻乎?」又讀二三年,迄無效,人咸揶揄之。時民間訛言:天上織女私逃。或戲郎:「天孫竊奔,蓋爲君也。」郎知其戲,置不辨。一夕,讀《漢書》至八卷,卷將半[7],見紗剪美人夾藏其中。駭曰:「書中顔如玉,其以此應之耶[8]?」〔馮評〕「書癡」二字題也,看他將兩字寫得水乳交融,分拆不開。心悵然自失,而細視美人,眉目如生,背隱隱有細字云「織女」。大異之,日置卷上,反復瞻玩,至忘食寢。一日,方注目間,美人忽折腰起,坐卷上微笑,郎驚絶,伏拜案下,既起已盈尺矣;益駭,又叩之,下几亭亭,宛然絶代之姝,拜問:「何神?」美人笑曰:「妾顔氏,字如玉,君固相知已久;〔馮評〕發呆語,即勸學語。日垂青盼,脱不一至,恐千載下無復有篤信古人者。」郎喜,遂與寢處,然枕席間親愛倍至,而不知爲人。〔何評〕癡。每讀,必使女坐其側[9]。女戒勿讀,不聽,女曰:「君所以不能騰達者,徒以讀耳。〔何評〕微言。試觀春秋榜上,讀如君者幾人?〔馮評〕譏世之言,却不許惰夫借口。然昔人云:「功名消得幾行書。」此一説也。劉貢父譏歐九不學。然《公是先生集》不能與《六一集》並傳,此又一説也。胸羅萬卷,筆重難舉,實不書於場屋。個中人知之。〔何評〕徒讀無益。若不聽,妾行去矣。」郎暫從之,少頃,忘其教,吟誦復起;逾刻索女,不知所在,神志喪失,囑而禱之[10],殊無影跡。忽憶女所隱處[11],取《漢書》細檢之,直至舊所[12],果得之;呼之不動,伏以哀祝,女乃下,曰:「君再不聽,當相永絶!」因使治棋枰[13]、樗蒱之具,日與遨戲,而郎意殊不屬,覷女不在,則竊卷流覽[14];恐爲女覺,陰取《漢書》第八卷,雜溷他所以迷之。一日讀酣,女至,竟不之覺;忽睹之,急掩卷,而女已亡矣。大懼,冥搜諸卷,渺不可得;既仍於《漢書》八卷中得之,葉數不爽,因再拜祝,矢不復讀。女乃下,與之弈,曰:「三日不工,當復去。」至三日,忽一局贏女二子,女乃喜,授以弦索[15],限五日工一曲。郎手營目注,無暇他及;久之,隨指應節,不覺鼓舞。女乃日與飲博[16],郎遂樂而忘讀。女又縱之出門,使結客,由此倜儻之名暴著。〔馮評〕勸學無術,教懶有方。女曰:「子可以出而試矣。」郎一夜謂女曰:「凡人男女同居則生子,今與卿居久[17],何不然也?」女笑曰:「君日讀書,妾固謂無益,今即夫婦一章,尚未了悟,『枕席』二字有工夫。」〔馮評〕機神流暢,其天已動,引誘之妙何如。郎驚問:「何工[18]?」女笑,不言,少間潛迎就之。郎樂極,曰:「我不意夫婦之樂,有不可言傳者。」〔馮評〕後生小子於夫婦一章了悟者多矣,其餘都是糊塗。於是逢人輒道,無有不掩口者。〔馮評〕天壤之間乃有玉郎,可入《笑林》。女知而責之,郎曰:「鑽穴踰隙者[19],始不可以告人,天倫之樂,人所皆有,何諱焉?」過八九月,女果舉一男,買媪撫字之。一日,謂郎曰:「妾從君二年,業生子,可以别矣。久恐爲君禍,悔之已晚。」郎聞言泣下,伏不起[20],曰:「卿不念呱呱者耶?」女亦悽然,良久曰:「必欲妾留,當舉架上書盡散之[21]。」〔馮評〕伏下。郎曰:「此卿故鄉,乃僕性命,何出此言?」女不之强,曰:「妾亦知其有數,不得不預告耳。」先是,親族或窺見女,無不駭絶,而又未聞其締姻何家,共詰之,郎不能作偽語,但默不言,人益疑,郵傳幾遍。聞於邑宰史公。史,閩人,少年進士,聞聲傾動,竊欲一睹麗容,因而拘郎及女。女聞知[22],遯匿無跡。宰怒,收郎,斥革衣衿,梏械備加,務得女所自往。郎垂死無一言;械其婢,略能道其仿佛[23]。宰以爲妖,命駕親臨其家,見書卷盈屋,多不勝搜,乃焚之。〔馮評〕史進士不愛盈屋書卷,而惟女色妖妄是求,若我作知縣,釋生,捆載而歸,不亦快哉!庭中煙結不散,暝若陰霾。郎既釋,遠求父門人書,得從辨復。是年秋捷,次年舉進士。而銜恨切於骨髓,爲顔如玉之位,朝夕而祝,曰:「卿如有靈,當佑我官於閩。」後果以直指巡閩。居三月,訪史惡款,籍其家。時有中表爲司理,逼納愛妾,托言買婢寄署中。案既結,郎即日自劾,取妾而歸[24]。〔馮評〕郎君不癡矣,早已悟得夫婦一章。
異史氏曰:「天下之物,積則招妬,好則生魔。女之妖,書之魔也。事近怪誕,治之未爲不可,而祖龍之虐[25],不已慘乎!其存心之私,更宜得怨毒之報也[26]。嗚呼!何怪哉!」
〔但評〕寫書癡可云窮形盡態矣。而癡亦有本,癡亦有説,癡亦有趣,乃至癡亦各有驗,癡亦何負於人哉!然癡於書則可,癡於他事則不可。且即所可者而論,亦有未見其可者。於金粟則信之,於車馬則信之,於美人則又信之,所貴乎篤信好學者,豈謂是歟?積好成癡,積癡成魔,至美人果得,已行年三十餘矣;而男女夫婦之道,尚未了悟,吾不知其所學居何等也。女戒其讀而導之遊藝接客,習爲倜儻,夫亦謂春秋榜上皆當出仕之人,豈嗜古不化者所得濫竽耶?每見今之習舉子業者,木坐齋頭,瞑目摇首,飲食無味,面目改形;作文亦言之津津,遇事則處之貿貿。甚且春秋報捷,父母斯民,借官廨爲書齋,資廉俸爲膏火,必至敗乃公事,流毒民間。堂上不談三尺法,腹中空有五車書,國家重士,亦奚取此書癡也。若郎守父藏書,視同性命,本分之外,無所營求。其言鑽穴逾墙,不可告人,天倫之樂,可不必諱;是則天真爛漫,機械不存於胸中。史以儼然進士而邑侯者,以不可告人之隱,拘其人,火其書,雖曰數不可逃,而梏械至於垂死,虐已甚矣。如玉有靈,仇家籍没,怨毒之於人甚矣哉!此亦可見吾人之居心處世,其黠也不如其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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