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2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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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魂」:鑄本、二十四卷本作「離情」。
周生
周生者,時邑侯之幕客。邑侯適公出,夫人徐有參禮碧霞元君[1]願,以道賒遠[2],將遣僕賫儀代往,使周爲祝文。周作駢詞,歷叙平生,頗涉狎謔,中有云:「栽般陽滿縣之花[3][4],偏憐斷袖;置夾谷彌山之草,惟愛餘桃[5]。」此訴夫人所憤也,諸如此類甚多[6]。脱稿,示同幕凌生;凌以爲褻,戒勿用,弗聽,付僕而去。居無何,周生卒於署,既而僕亦死;又未幾,徐夫人産後病,亦卒[7]。〔馮評〕想宰有斷袖之癖,而夫人憤之,周遂據之以瀆神。周死宜矣,而夫人與焚文之僕何以亦受其累乎?人猶未之異也。周生子自都來迎父櫬,夜與凌生同宿,夢父戒之曰:「文字不可不慎也。我不聽凌君言,遂以褻詞,致干神怒,遽夭天年;又貽累徐夫人,且殃及焚文之僕;恐冥罰尤不免也。」醒以告凌,凌夢亦同,因述其文,周子方知之[8],爲之惕然。〔但評〕文字不可不慎,施於人且不可,况褻於神乎。夫人何罪,焚文之僕又何罪?狂生猶有人心,當於冥司力争曰:「刀鋸鼎鑊我身當之,不知情者不科罪也。」
異史氏曰:「恣情縱筆,輒洒洒自快,此文客之常也[9]。然婬嫚[10]之詞,何敢以告神明哉!狂生無知,冥譴其所應爾。乃使賢夫人及千里之僕[11],駢死而不知其罪,不亦與俗中之刑律猶分首從者,反多憒憒哉[12]?冤已!」
〔何評〕文豈可褻?况代閨閣立言乎?而又益之以嫚,死固其所自取。周雖有才,要亦未識文體耳。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鑄本、青本、二十四卷本)
[1]
碧霞元君:〖何註〗宋神宗封泰山女號也。〖吕註〗顧寧人《山東考古録》:「世人多以碧霞元君爲泰山之女,後人知其説之不經,而曲引黄帝遣玉女之事以附會之;不知當日所以褒封,固真以爲泰山之女也。今考封號雖自宋時,而泰山之女説,西晉前已有之。」張華《博物志》:「文王以太公望爲灌壇令。期年,風不鳴條。夢一婦人當道而哭。問其故,曰:『我東海泰山神女,嫁爲西海婦。欲東歸,灌壇令當吾道。太公有德,吾不敢以暴風疾雨過也。』明日,文王召太公歸,已而果有驟風疾雨去者。」○按《博物志》云:「吾是東海神女,嫁於西海神童。」未嘗云泰山女也。夢婦人當道哭,及召太公歸,俱作武王,非文王也。俟再考。
[2]
此上二十九字:鑄本作「周生,淄邑之幕客。令公出,夫人徐有朝碧霞元君之願,以道遠故」。二十四卷本「時邑」作「淄邑」。
[3]
栽般陽滿縣之花:△按:青本作‘栽洛陽滿縣之花’。〖吕註〗《羣芳譜》:「洛陽花爲天下冠。」
[4]
「般陽」:青本作「洛陽」。
[5]
餘桃:〖何註〗衛靈公嬖臣彌子瑕事。〖吕註〗見《黄九郎》「分桃」註。
[6]
「諸如此類」:鑄本作「類此」。
[7]
此上二十四字:鑄本「居無何」作「未幾」,無「又未幾」三字,「病亦」作「亦病」;二十四卷本無「於署」二字,「産後病亦卒」作「以産後亡」。
[8]
此上二十四字:「尤不免也」,二十四卷本作「猶未已也」,青本「尤」作「之」。鑄本「醒以」作「醒而」,「夢亦」作「亦夢」,無「方知之」三字。
[9]
上六字:二十四卷本作「此文士之通病也」。
[10]
婬嫚:〖何註〗婬音淫,遊戲也。嫚音慢,侮慢也。
[11]
「乃使」:鑄本作「但使」。
[12]
鑄本無「俗中之」三字,「尤分」作「中分」,「哉」作「耶」。異史本「猶」作「尤」。
褚遂良
長山邑民趙某,税屋大姓之家,病癥結[1],又素孤,貧難自給,奄就危殆。一日,力疾就凉,移卧樹下[2];既醒,見絶代麗人坐身傍,因便詰問,女答云[3]:「我特來爲汝作婦。」某驚曰:「無論貧人不敢有妄想;且奄然垂斃,有婦欲何爲!」女自媒能治之。某曰:「我病非倉猝可除,縱有良方,且苦無貲可買藥餌[4]。」〔但評〕觀某之言,可知其平日亦樸誠自守者。前身之真僞不可知,而其遇仙登梯而去,於理可信。女曰:「我醫疾不用藥也。」遂以手按趙腹,力摩之。覺其掌熱如火。移時,腹中癖塊,隱隱作解拆[5]聲[6];又少時,欲登厠,急起,走數武,解衣大下,膠液流離。結塊盡出,覺通體快爽[7],返卧故處,謂女曰:「娘子何人?祈告姓氏,以便尸祝[8]。」答云:「我狐仙也。君乃唐朝褚遂良[9],〔馮評〕褚河南「武氏經事先帝」一語,千載人猶起慄。身凡幾古,委頓至此。即有夙根者,轉世必爲名人,此何可信。曾有恩於妾家,每銘心欲一報之[10]。日相尋覓,今始能得[11],夙願可酬矣。」某自慚形穢,又慮茅屋竈煤,玷染華裳。女但請行。趙乃導入家,土莝[12]無席[13],竈冷無煙,曰:「無論光景如此,不堪相辱;即卿能甘之,請視甕底空空,又何以養妻子?」女但言無慮。言次一回頭,見榻上氈席衾褥已設;方將致詰,又轉瞬,見滿室皆銀光紙裱貼如鏡,諸物已悉變易,几案精潔,肴酒並陳矣。遂相歡飲。日暮,與同狎寢,如夫婦。主人聞其異,請一見之。女即出見,無難色。由此四方傳播,造門者甚夥,女並無所拒絶[14]。或設筵招之,女必與夫俱。一日,座中一孝廉[15],陰萌淫念。女已知之,忽加誚讓,即以手推其首。首過欞外,而身猶在室,出入轉側,皆所不能。〔但評〕名孝廉而心不孝廉,使其首過欞外,而身猶在室,是明示以内外不相一之報,而敬以身首異處之刑。然則外面裝正人,内裏存邪念者,皆當以此法處之。因共哀免,乃曳出之[16]。積年餘,造請者日益煩[17],女頗厭之。被拒者輒駡趙[18]。值端陽,飲酒高會,忽一白兔躍入。女起曰:「舂藥翁[19]來見召矣!」謂兔曰:「請先行。」兔趨出,逕去[20]。女命趙取梯。趙於舍後負長梯來,高數丈。庭有大樹一章,便倚其上;梯更高於樹杪。女先登,趙亦隨之。女回首曰:「親賓有願從者,當即移步。」衆相視不敢登。惟主人一僮,踴躍從諸其後[21]。上上益高,梯盡雲接,不可見矣。共視其梯,則多年破扉,去其白板耳。羣入其室,灰壁敗竈依然,他無一物。猶意僮返可問[22],竟終杳已。
〔馮評〕予讀《新唐書》,褚遂良惡劉泊,誣之至死;又於江夏王道宗有隙,誣其與房遺愛謀反,流象州;又嘗構盧承慶、李乾祐,皆坐貶;及賤買中書譚語人地,爲韋思謙所劾。皆遂良生平大不好處。凡此見正史非小説也。今人止知其對「武氏經事先帝」一二語耳。
胡致堂曰:「遂良,王、魏之亞,豈肯譖人?」孫甫曰:「太宗征遼,劉泊監國,有誅大臣之對。後遂良諫廢立,被譴,姦人從而誣之。許敬宗修《貞觀實録》,多以愛憎改易舊文,譖泊之説不足信。」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鑄本、青本、二十四卷本)
[1]
癥結:〖何註〗癥音徵,腹中結塊,按之實而可徵者,按之無物曰瘕。
[2]
此上三十六字:鑄本作「長山趙某,税屋大姓,病癥結,又孤貧,奄然就斃。一日,力疾就凉,移卧樹下’;「樹下」:青本作「簷下」。
[3]
鑄本「既」作「及」,「身傍」作「其傍」,「因便詰問,女答云」作「因詰問之,女曰」。
[4]
此上四十八字:二十四卷本「某驚」作「趙驚」:鑄本「奄然垂斃」作「奄奄一息」,「欲何」作「何」,「自媒」作「曰我」,「且苦無貲可買藥餌」作「其如無貲買藥何’。「奄然」:青本作「奄忽」。
[5]
拆:△按:青本作‘坼’。〖何註〗醜格切,裂也。又,《月令》:「仲冬地始坼,植物房初開也。」
[6]
「癖」:鑄本作「痞」。「拆」:青本作「坼」。
[7]
「快爽」:鑄本作「爽快」。
[8]
尸祝:〖何註〗古者祭祀皆有尸,以依神祝贊主人饗神者。
[9]
褚遂良:〖吕註〗字善登,錢塘人。太宗時爲諫議大夫,改黄門侍郎。高宗時,貶爲同州刺史,陛吏部尚書,同三品。帝將立武后,力諫,不納,乞歸田里。貶爲潭州都督,又爲愛州刺史,以憂卒。
[10]
「報之」:鑄本作「圖報」。
[11]
「能得」:鑄本作「得見」。
[12]
土莝:〖何註〗莝音剉,細斫藁也,謂土上鋪莝而坐也。〖吕註〗《宋史·隱逸傳》:「蘇雲卿灌園東湖,漕帥屏騎從,入其圃。延入室,土銼竹几,地無纖塵。」○按:莝,似宜作銼。△按:吕註以土銼釋土莝,誤。銼爲瓦鍋,莝爲碎草。應依何註。
[13]
「土莝」: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作「土莖」,今用青本。
[14]
「無所」:鑄本作「不」。
[15]
「中一」:二十四卷本作「中有」。
[16]
「乃曳」:鑄本作「方曳」。
[17]
「請者日益」:青本作「諸者益」。
[18]
「駡趙」:青本作「罪趙」。
[19]
舂藥翁:〖吕註〗《神異記》:「月中有玉免,持杵搗藥。」杜甫詩:「入河蟾不波,搗藥兔長生。」
[20]
「逕去」:青本作「遥去」。
[21]
「從諸」:鑄本作「從」。
[22]
「去其」:青本作「去」。「意」:鑄本、二十四卷本作「憶」。
劉全
鄒平牛醫侯某[1],荷飯餉耕者。至野,有風旋其前,侯即以杓掬漿祝奠之,盡數杓,風始去。又一日,適城隍廟,閑步廡下[2],見内塑劉全獻瓜像,〔但評〕獻瓜事得諸小説,不謂果有劉大哥,而且一靈至此。被鳥雀遺糞,糊蔽目睛。侯曰:「劉大哥何遂受此玷污!」因以爪甲爲除去之。後數年,病卧,被二皂攝去,至官衙前,逼索財賄甚苦。〔馮評〕冥間逼索,亦等陽世。聊齋往往言之。九幽主者與人間之昏官何以異?人官耳目有不及,陰官之燭照無不周,乃亦爾爾耶?或曰此腐論也,聊齋不過游戲作文章耳。侯方無所爲計,忽自内一緑衣人出,見之訝曰:「侯翁何來?」侯便告訴。緑衣人即責二皂曰[3]:「此汝侯大爺,何得無禮!」二皂喏喏,遜謝不知。俄聞鼓聲如雷,緑衣人曰:「早衙矣。」遂與俱入,令立墀下,曰:「姑立此,我爲汝問之。」遂上堂,點手招一吏人下,略道數語。吏人見侯,拱手曰:「侯大哥來耶?汝亦無甚大事,有一馬相訟,一質便可復返[4]。」〔馮評〕一馬且要具訟,今之醫士奈何。遂别而去。少間,堂上呼侯名。侯上跪,一馬亦跪。官問侯:「馬言被汝藥死,有諸?」〔但評〕藥馬死尚且訟之冥官,今之誤藥而死者,何以忍死而不一訟,使彼庸醫常在世上殺人耶?不然,豈其所殺者皆天年適盡者耶?侯曰:「彼得瘟症,某以瘟方治之。既藥不瘳,隔日而死,與某何所干涉?」馬作人言[5],兩相苦。官命稽籍,籍註馬壽若干,應死於某年月日,數確符,〔何評〕有此籍可無庸勾侯。因訶曰:「此汝天年適盡,何得妄控!」〔馮評〕即藥死,免爾羈勒馳驅之苦,豈不佳耶!叱之而去,因謂侯:「汝存心方便,可以不死。」仍命二皂送之[6]。前二人亦與俱出,又囑途中善相視。侯曰:「今日雖蒙覆蔽[7],生平實未識荆。乞示姓字,以圖銜報。」緑衣人曰:「三年前,僕從泰山來,焦渴欲死。經君村外,蒙以杓漿見飲,至今不忘。」〔馮評〕一杓之奠,遂得如此厚報,人有遇着旋風,不妨多澆幾瓢。吏人曰:「某即劉全。曩蒙雀糞之污,悶不可耐[8],君手爲滌除,是以耿耿;奈冥間酒饌,不可以奉賓客,請即别矣。」侯始豁悟[9],乃歸。既至家,款留二皂,皂並不敢飲其杯水。侯蘇,蓋死已逾兩日矣。自此益修善行。每逢節序,必以漿酒酧劉全。後年至八旬,尚强健,能超乘馳走[10]。一日,於途間見劉全騎馬來,如將遠行。拱手温凉已[11],劉曰:「君數已盡,勾牒出矣。勾役欲相招,我禁使勿須[12]。君可歸治後事,三日後,我來同君行。地下代買小缺,〔馮評〕地下小缺亦可買耶?亦無苦也。」遂去。侯歸告妻子,招别戚友,棺衾俱備。第四日日暮,對衆曰:「劉大哥來矣。」入棺遂殁。
〔何評〕泰山途經,神固無在而無不在。廡下雀糞,神豈必依於土偶乎?萬一城隍廡中,競塑此像,並被糞污,則悶睛無可開之日矣。吏人之言,其偶耶?抑其常耶?
【校記】(底本:青本
參校本: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
[1]
「牛醫」:二十四卷本作「馬醫」。
[2]
鑄本「又一」作「一」,「步廡」作「步廊」。「盡」:青本作「既盡」。
[3]
「翁」:異史本作「見」。今據參校本改。「即責」:鑄本作「責」。
[4]
「復返」:二十四卷本作「復還」。
[5]
鑄本無「所干」二字。「藥不瘳」:青本作「瘳」。「人言」:青本作「人語」。
[6]
鑄本「天年適盡」作「大數已盡」,「謂侯」作「謂侯曰」,「送之」作「送回」。
[7]
「雖蒙覆蔽」:青本中「雖」作「遂」,鑄本「蔽」作「庇」。
[8]
「曩蒙」:鑄本作「曩被」。「耐」:二十四卷本作「奈」。
[9]
「豁悟」:鑄本作「悟」。
[10]
「日」:青本作「日夜」。「善行」:鑄本作「善」。「酧劉」:青本作「酹劉」。「超乘」:青本作「乘馬」。
[11]
此上二十五字:鑄本「於途」作「途」,「如將」作「若將」,「温凉已」作「道温凉畢」,青本誤「手」爲「子」。
[12]
「勿」:鑄本作「弗」。
土化兔[1]
張靖逆侯勇鎮蘭州時[2],出獵獲兔甚多,中有半身或兩股尚爲土質。故一時秦中争傳土能化兔[3]。此亦物理之不可解者[4]。
【校記】(底本:異史本
參校本:鑄本、遺稿本、二十四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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