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5]
「先」：青本作「老」。
[6]
煿：〖何註〗與爆同，火乾物。△煿音剥，煎炒食品。
[7]
青本無「中」字。
[8]
迴棹：〖何註〗迴從辵。棹：同櫂，濯於水中，所以進船者。短曰楫，長曰棹。謝靈運詩：「騖棹逐驚流。」
[9]
鉗：〖何註〗音箝，所以持物者。
[10]
「黿躍出」：手稿本原作「少時黿斃躍出」，塗改。
水莽草
水莽，毒草也：蔓生似葛，花紫，類扁豆。〔馮評〕以註疏訓詁例起，似《爾雅》、《本草》等書。誤食之立死，即爲水莽鬼。俗傳此鬼不得輪迴[1]，必再有毒死者始代之。以故楚中桃花江一帶，此鬼猶多云[2]。楚人以同歲生者爲同年[3]，投刺相謁，呼庚兄、庚弟，子侄呼庚伯，〔馮評〕又提，皆本史法。習俗然也。〔何評〕先註庚伯。有祝生造其同年某，中途燥渴思飲。俄見道旁一媪，張棚施飲，趨之。媪承迎入棚，給奉甚殷。嗅之有異味，〔但評〕老媪茶有何味？徒勞承迎給奉。不類茶茗[4]，置不飲，起而出。媪急止客，便唤[5]：「三娘，可將好茶一杯來。」俄有少女捧茶，自棚後出，年約十四五，姿容艷絶，指環臂釧，晶瑩鑒影。生受琖神馳，嗅其茶，芳烈無倫。吸盡再索[6]。〔但評〕人既姿容艷絶：茶必芳烈無倫，不待嗅之而已吸盡矣。當名之曰少女茶，又曰迷魂湯，又曰樂死飲。覷媪出，戲捉纖腕，脱指環一枚。女赬[7]頰微笑，生益惑，〔但評〕同一水莽草也，而出之老媪，雖承迎惟謹，給奉甚殷，一嗅之而即知其不類茶茗，且置不飲，而去之惟恐不速矣；乃出之少女，不必其承迎之謹，給奉之殷也，而受琖神馳，一嗅之而爲芳烈無倫之茶，且吸盡再索，而求之惟恐不獲矣。色之爲害顧不重哉！即死而洩恨，果得鬼妻，然老母孤兒，豈果如生前之仰事俯畜耶？况指環才入手，而結髮人早已爲過牆春色也。倘見色不動，即令徧處皆水莽鬼，我知其必不能惑之矣。略詰門户，女曰[8]：「郎暮來，妾猶在此也。」〔馮評〕不答之答。生求茶葉一撮[9]，並藏指環而去[10]。至同年家，覺心頭作惡，疑茶爲患，以情告某，某駭曰：「殆矣！此水莽鬼也。〔但評〕曰非也，此好茶仙也。先君死於是。是不可救，且爲奈何？」生大懼，出茶葉驗之[11]，真水莽草也。〔但評〕前固嗅之而芳烈者。又出指環，兼述女子情狀[12]。某懸想曰：「此必寇三娘也。」〔馮評〕前詰門户不答，此却從旁人口中言之，筆法變動。生以其名確符，問何故知。曰：「南村富室寇氏女，夙有艷名。數年前，誤食水莽而死[13]，必此爲魅。」或言受魅者，若知鬼姓氏[14]，求其故襠[15]，煮服可痊。某急詣寇所，實告以情[16]，長跪哀懇。寇以其將代女死[17]，故靳不與。某忿而返，以告生，生亦切齒恨之，曰：「我死，必不令彼女脱生！」〔馮評〕帶拖一筆。某舁送之[18]，將至家門而卒，母號涕葬之[19]。遺一子，甫周歲。妻不能守柏舟節[20][21]，半年改醮去。〔但評〕此固捉人纖腕者之妻，何能守？母留孤自哺，劬瘁[22]不堪，朝夕悲啼。一日，方抱兒哭室中，生悄然忽入。母大駭，揮涕問之，答云：「兒地下聞母哭，甚愴於懷，故來奉晨昏耳。兒雖死[23]，已有家室，即同來分母勞，母其勿悲。」母問：「兒婦何人？」曰：「寇氏坐聽兒死，兒甚恨之[24]。死後欲尋三娘，而不知其處；近遇某庚伯[25]，始相指示。〔馮評〕又帶。兒往，則三娘已投生任侍郎家；兒馳去，强捉之來。今爲兒婦，亦相得，頗無苦。」移時，門外一女子入，華妝艷麗，伏地拜母。生曰：「此寇三娘也。」雖非生人，母視之，情懷差慰。生便遣三娘操作。三娘雅不習慣，然承順殊憐人。由此居故室，遂留不去。女請母告諸家，生意勿告[26]，而母承女意，卒告之。寇家翁媪，聞而大駭，命車疾至，視之，果三娘[27]，相向哭失聲。女勸止之。媪視生家良貧，意甚憂悼[28]。女曰：「人已鬼，又何厭貧？〔但評〕已鬼而猶厭其貧，貧者將何以爲人矣。〔馮評〕鬼不厭貧，僧道焚楮帛冥鏹何爲？祝郎母子[29]，情義拳拳，兒固已安之矣。」因問：「茶媪誰也？」曰：「彼倪姓。自慚不能惑行人，故求兒助之耳。今已生於郡城賣漿[30]者之家。」因顧生曰：「既婿矣，而不拜岳，妾復何心？」生乃投拜。女便入厨下，代母執炊[31]，供翁媪。媪視之悽心[32]，既歸，即遣兩婢來，爲之服役；金百斤、布帛數十匹，酒胾不時饋送，小阜[33]祝母矣。寇亦時招歸寧[34]，居數日，輒曰：「家中無人，宜早送兒還。」或故稽之，則飄然自歸。翁乃代生起夏屋[35]，營備臻[36]至。然生終未嘗至翁家。一日，〔馮評〕又生波折。村中有中水莽毒者，死而復甦，相傳爲異[37]，生曰：「是我活之也。彼爲李九所害，我爲之驅其鬼而去之。」母曰[38]：「汝何不取人以自代？」曰：「兒深恨此等輩，方將盡驅除之，何屑此爲[39]！且兒事母最樂，〔馮評〕鬼以事母爲樂，生人豈忘之，何耶？不願生也。」〔但評〕人未有不畏鬼者，畏其爲害而人不知也。鬼而能恕且孝，鬼不且將畏人乎哉。由是，中毒者往往具豐筵，禱諸其庭[40]，輒有效。積十餘年，母死。生夫婦亦哀毁，但不對客，惟命兒縗麻躃踊[41]，教以禮儀而已[42]。葬母後又二年餘，爲兒娶婦。婦，任侍郎之孫女也。〔馮評〕不另起爐灶。先是，任公妾生女，數月而殤[43]。後聞祝生之異[44]，遂命駕其家，訂翁婿焉。至是，遂以孫女妻其子，往來不絶矣。一日，謂子曰：「上帝以我有功人世，策爲『四瀆牧龍君』。今行矣。」俄見庭下有四馬，駕黄幨[45]車，馬四股皆鱗甲。夫妻盛裝出[46]，同登一輿。子及婦皆泣拜，瞬息而渺。是日，寇家見女來，拜别翁媪，亦如生言。媪泣，挽留，女曰：「祝郎先去矣。」出門遂不復見。其子名鶚，字離塵，請諸寇翁，以三娘骸骨與生合葬焉[47]。
〔何評〕以己中毒而死，遂深恨之，不復取人自代，且樂事母不願生，此念可質之上帝。惟惑人如倪媪，仍使之轉生，則彼蒼爲憒憒耳。
〔方評〕此與宋射陵所傳《鬼孝子》同。至彼僅能佐擔養母，此更能撫兒成家，光及前人，則又鬼孝子所涕泣，而恨未能者矣。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鑄本）
[1]
輪迴：〖吕註〗五代徐夤詩：「三卷貝多金粟語，可能長誦免輪迴。」
[2]
「猶」：青本、二十四卷本作「尤」，鑄本於「猶」旁加「尤」字。
[3]
青本「生」下無「者」字。
[4]
茗：〖何註〗茶也。
[5]
「急止客，便唤」：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止客，急唤」。
[6]
「再」：鑄本作「復」。
[7]
赬：〖何註〗從貞，音檉，赤色。《爾雅》：「再染謂之赬。」
[8]
「女云」：圖本作「女曰」。
[9]
撮：〖何註〗三指取物也。《前漢書·律歷志》：「量多小者，不失圭撮。」註：「四圭曰撮，三指撮之也。」
[10]
手稿本「環」下原有「乃别」二字，塗去。
[11]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且爲」二字。青本無「葉」字。
[12]
青本無「兼」字。
[13]
「水」：手稿本、康熙本作「草」，今據其他參校本改。
[14]
鑄本「鬼」下有「之」字。
[15]
襠：〖何註〗音當，褲襠也。
[16]
鑄本無「急」字，並異史本、二十四卷本「情」作「故」。
[17]
「其」：青本作「生」。
[18]
「送之」：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之歸」。
[19]
「涕」：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康熙本作「啼」。「葬」：青本作「送」。
[20]
柏舟：〖吕註〗《詩·邶風》。〖何註〗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共姜自誓之詩。
[21]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柏舟節」三字。
[22]
劬瘁：〖何註〗劬音渠，勤也。瘁音萃，勞也。
[23]
「涕」：鑄本作「啼」。康熙本「雖」上無「兒」字。
[24]
「甚」：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深」。
[25]
「某」：康熙本作「其」，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此字。
[26]
「生便」：鑄本作「生更」。二十四卷本「諸」字右下旁加「其」字。「意」：鑄本原有，改爲「欲」。
[27]
二十四卷本「娘」下有「也」字。
[28]
鑄本、異史本無「憂」字。二十四卷本無「憂」，於「悼」字右下旁加「惜」字。
[29]
青本「祝」上有「且」字。
[30]
賣漿：〖何註〗漿，所以解渴，如今之茶。《史記·信陵君傳》：「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
[31]
炊：〖何註〗音吹，煮也。
[32]
「供翁媪。媪視之」：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供客，翁媪視之」。「悽」：鑄本作「愴」。
[33]
阜：〖何註〗殷阜也。古歌：「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34]
「亦時招歸寧」：手稿本原作「媪亦時招女歸寧」，塗改。
[35]
夏屋：〖何註〗大屋，見《詩》註。〖吕註〗《詩·秦風》：「夏屋渠渠。」
[36]
臻：〖何註〗聚也，衆也。
[37]
手稿本「村」上原有「母」字，塗去。鑄本「莽」下有「草」字，「相」作「兢」。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相」字。
[38]
康熙本「母曰」作「母」。
[39]
手稿本「盡」上原有「爲」字，塗去。「此爲」：諸參校本作「爲此」。
[40]
「具」：康熙本作「且」。「諸」：青本無此字，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祝」。
[41]
躃踊：青本作「擗踴」義同。〖何註〗音辟勇。《禮·檀弓》：「擗踴，哀之至也。」疏：「拊心爲擗，跳躍爲踴。」
[42]
鑄本「婦」下無「亦」字，並青本「儀」作「義」，「儀」，古作「義」。
[43]
殤：〖何註〗音商，未成人喪也。《禮·喪服》傳：「年十六至十九爲長殤，十二至十五中殤，八歲至十一歲以下爲無服之殤，生未三月，不爲殤。」
[44]
「祝生」：青本作「祝女」。
[45]
幨：〖何註〗音襜，車帷也。
[46]
手稿本「妻」下原有「皆」字，塗去。
[47]
鑄本無「諸」字。「骸」：青本作「體」。
造畜
魘昧之術[1]，不一其道：或投美餌[2]，紿之食之，則人迷罔，相從而去，俗名曰「打絮巴」，江南謂之「扯絮」。小兒無知，輒受其害。又有變人爲畜者，名曰「造畜」。此術江北猶少，河以南輒有之。揚州旅店中，有一人牽驢五頭，暫縶櫪下[3]，云：「我少選即返[4]。」兼祝：「勿令飲啗。」遂去。驢暴日中，蹄齧殊喧。主人牽著凉處[5]。驢見水，奔之，遂縱飲之，一滚塵，化爲婦人[6]。怪之，詰其所由，舌强而不能答，乃匿諸室中。既而驢主至，驅五羊於院中[7]，驚問驢之所在。主人曳客坐，便進餐飲，且云：「客姑飯[8]，驢即至矣。」主人出，悉飲五羊，輾轉皆爲童子[9]。陰報郡，遣役捕獲，遂械殺之。〔王芑孫評〕世之術士，實屬大惡，必須杖殺之、械殺之然後快。
〔但評〕「打絮巴」、「扯絮」諸名目，其術大抵相同，其稱號則各省不一。在吾鄉則謂之「高脚騾子」。其在途也，婦女多至二三百口，託詞販賣，實術拐也。間有逃出者，問之，曰：「被迷時，覺天地昏暗，或兩旁皆虎豹，或皆江河，衹中間一綫道，遂不覺隨之走也。」此皆川、楚人爲之。
〔何評〕不知此爲何術，要不可不知。主人甚智。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鑄本）
[1]
「昧」：青本作「媚」。
[2]
「美」：青本作「羮」。
[3]
「縶」：青本作「繫」。
[4]
「少」：康熙本作「入」。
[5]
「凉」：鑄本作「冷」。
[6]
二十四卷本「化」上旁加「皆」字。
[7]
「驅」：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繫」。
[8]
「飲」：青本作「飯」。「飯」：青本作「飲」。
[9]
「皆」鑄本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