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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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青本「苦」下無「也」字。
祝翁
濟陽祝村有祝翁者[1],年五十餘病卒。家人入室理縗絰[2],忽聞翁呼甚急。羣奔集靈寢,則見翁已復活。羣喜慰問,翁但謂媪曰:「我適去,拚不復返[3]。行數里,轉思拋汝一副老皮骨在兒輩手,寒熱仰人,亦無復生趣[4],不如從我去。故復歸,欲偕爾同行也。」〔但評〕余見有老死而遺其妻者,兒輩分爨,計日輪養,寒熱仰人,互相推諉,且有多求一食一衣而莫之應者,真無復生趣矣。祝翁呼與同行,真是曉事,真是快事。〔馮評〕此數語觀之令人泣下。凡事暮年老親,非孝子順婦,鮮不蹈此病。咸以其新蘇妄語,殊未深信[5],翁又言之,媪云:「如此亦復佳。但方生,如何便得死[6]?」翁揮之曰:「是不難。家中俗務,可速作料理[7]。」媪笑,不去。翁又促之,乃出户外,延數刻而入,紿之曰:「處置安妥矣。」翁命速妝[8],媪不去;翁催益急,媪不忍拂其意,遂裙妝以出[9]。媳女皆匿笑。翁移首於枕[10],手拍令卧,媪曰:「子女皆在,雙雙挺卧,是何景象?」翁搥[11]牀曰:「並死有何可笑!」子女輩見翁躁急,共勸媪姑從其意[12]。媪如言,並枕僵卧,家人又共笑之。俄視媪笑容忽斂[13],又漸而兩眸俱合,久之無聲,儼如睡去。衆始近視[14],則膚已冰而鼻無息矣;試翁亦然[15],始共驚怛。康熙二十一年,翁弟婦傭於畢刺史[16]之家,言之甚悉。
異史氏曰:「翁其夙有畸[17]行與?泉路[18]茫茫,去來由爾,奇矣!且白頭者欲其去,則呼令去,抑何其暇也!人當屬纊[19]之時[20],所最不忍訣者,牀頭之暱[21]人耳。苟廣其術,則賣履分香[22],可以不事矣。」
〔何評〕翁媪之死甚暇。此事既有年月,當不謬。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鑄本)
[1]
二十四卷本無「祝村」二字。
[2]
絰:〖吕註〗《説文》:「絰,喪者戴也。」《儀禮·喪服》:「苴絰。」註:「麻在首在腰皆曰絰。首絰象緇布冠之缺頂;腰絰象大帶。」
[3]
「返」:鑄本作「還」。
[4]
二十四卷本無「復」字。
[5]
「深信」:康熙本、二十四卷本作「爲異」。
[6]
鑄本、異史本「便」下無「得」字,並二十四卷本「復佳」均作「善」。
[7]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作」字。
[8]
「速妝」:二十四卷本作「速速理妝」。
[9]
「裙妝以出」:二十四卷本作「妝以至」。
[10]
「於」:康熙本、二十四卷本作「那」。
[11]
搥:〖何註〗音捶,擊也。
[12]
「意」:鑄本、異史本作「言」。
[13]
「視」:鑄本作「時」。
[14]
「始」:二十四卷本作「亂」。
[15]
「試」:二十四卷本作「視」。
[16]
畢刺史:〖吕註〗名際有,字載積,淄川人。明户部尚書自嚴子,順治中歲貢,以蔭授稷山縣知縣,升通州知州。
[17]
畸:〖何註〗音箕,異也。
[18]
泉路:〖吕註〗杜甫送鄭虔詩:「便與先生應永訣,九重泉路盡交期。」
[19]
屬纊:〖吕註〗《禮·喪大記》:「疾病,外内皆埽,君大夫徹縣;士去琴瑟。寢東首於北牖下,廢牀。屬纊以俟絶氣。」註:「纊,新絮也,屬之口鼻,以驗其氣之有無也。」
[20]
鑄本無「則呼令去」四字。青本無「抑」字。「呼令」:康熙本作「呼之」。「纊」:鑄本作「壙」。
[21]
暱:〖何註〗親暱也。
[22]
賣履分香:〖何註〗曹孟德銅雀臺故事。司馬温公曰:「操至分香賣履,家人婢妾,處之無不詳盡,無一語及禪代事,奸哉!」分香,謂分給香物;賣履,謂業履爲生也。
猪婆龍[1]
猪婆龍[2]産于西江[3],形似龍而短,能横飛[4],常出沿江岸撲食鵝鴨。或獵得之,則貨其肉于陳、柯。此二姓皆友諒之裔[5],世食婆龍肉,他族不敢食也。一客自江右來,得一頭,縶舟中。一日,泊舟錢塘,縛稍懈,忽躍入江。俄頃,波濤大作,估舟傾沉。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遺稿本)
[1]
手稿本《保住》後此篇重出,書眉寫有「重」字,文首、文末標有刪除號。青系無此篇。
[2]
猪婆龍:〖吕註〗《國憲家猷》:「南都上河地,明初江岸常崩,蓋猪婆龍於此抉搜故也。有老漁曰:『當炙犬爲餌,以甕通其底,貫釣索而下之,所獲皆鼉。』老漁曰:『鼉之大者食犬。即世所謂猪婆龍也。』」
[3]
「西江」:鑄本、遺稿本、康熙本、異史本作「江西」。
[4]
横飛:〖吕註〗朱熹詩:「清秋雕鶚上,萬里看横飛。」
[5]
「陳、柯。此」:遺稿本作「陳、柯家」。
卷二
某公[1]
陝右某公,辛丑進士,能記前身,嘗言前生爲士人:中年而死,死後見冥王判事:鼎鐺油鑊[2],一如世傳。殿東隅,設數架,上搭猪羊犬馬諸皮[3]。簿吏呼名,或罰作馬,或罰作猪,皆裸之,於架上取皮被[4]之。俄至公,聞冥王曰:「是宜作羊。」鬼取一白羊皮來,捺覆公體。吏白:「是曾拯一人死。」王撿籍覆視,曰[5]:「免之。惡雖多,此善可贖。」〔但評〕宜罰作羊,而以拯死之德贖之,且成進士。報施善人,顧不重哉!〔何評〕一善可贖多惡,正當於此處認真。鬼又褫[6]其毛革。革已粘體,不可復動,兩鬼捉臂按胸,力脱之[7],痛苦不可名狀。皮片片斷裂,不得盡净[8]。既脱,近肩處,猶粘羊皮大如掌。公既生,背上有羊毛叢生,剪去復出。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鑄本)
[1]
青本、二十四卷本題作「陝右某公」。
[2]
鼎鐺油鑊:〖何註〗鐺音當,鑊音獲,皆釜也。△按:鐺音稱。
[3]
「猪羊犬馬」:二十四卷本作「犬羊牛馬」,青本作「羊犬牛馬」,異史本作「羊犬馬」。
[4]
被:〖何註〗與披同。
[5]
鑄本「視」下有「示」字。
[6]
褫:〖何註〗奪取也。
[7]
「捉臂按胸」:康熙本殘缺,今據異史本、青本、二十四卷本、鑄本補;「捉」,青本作「提」。「力脱」:青本作「力拔」。
[8]
「得」:青本作「復」。「盡净」:康熙本殘缺,今據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青本補。
快刀[1]
明末,濟屬多盗,邑各置兵,捕得輒殺之。章丘盗尤多[2]。有一兵佩刀甚利,殺輒導窾[3]。一日,捕盗十餘名,押赴市曹。内一盗識兵,逡巡告曰:「聞君刀甚快[4],斬首無二割。求殺我。」兵曰:「諾。其謹依我,無離也。」盗從至刑所[5],出刀揮之,豁然頭落,數步之外[6],猶圓轉而大贊曰:「好快刀!」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鑄本)
[1]
二十四卷本題作「好快刀」。
[2]
青本無「尤」字。
[3]
導窾:〖何註〗窾音空,空也。《莊子》:「批大郤,導大窾。」郤與同。〖吕註〗《莊子·養生主》:「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按:窾音款。
[4]
「甚快」:康熙本殘缺,異史本、鑄本作「最快」。今據青本、二十四卷本補。
[5]
「至刑所」:康熙本殘缺,今據異史本、青本、二十四卷本補,鑄本作「之刑處」。
[6]
二十四卷本「步」下無「之」字。
俠女
顧生,金陵人,博於材藝,而家綦貧;又以母老,不忍離膝下,惟日爲人書畫,受贄[1]以自給。行年二十有五,伉儷[2]猶虚。對户舊有空第,一老嫗及少女税居[3]其中[4]。以其家無男子,故未問其誰何。一日,偶自外入,見女郎自母房中出,年約十八九,秀曼都雅[5],〔馮評〕秀曼都雅,寫俠女又是一番風度。世罕其匹;見生,不甚避[6],而意凛[7]如也。〔何評〕俠氣。〔但評〕落落大方,凛凛正氣。生入問母,母曰:「是對户女郎,就吾乞刀尺[8]。適言其家亦止一母。此女不似貧家産[9],問其何爲不字[10],則以母老爲辭。明日當往拜其母,便風以意,倘所望不奢,兒可代養其老[11]。」明日造其室,其母一聾媪耳。視其室,並無隔宿糧;問所業,則仰女十指。徐以同食之謀試之,媪意似納;而轉商其女,女默然,意殊不樂。母乃歸,詳其狀而疑曰[12]:「女子得非嫌吾貧乎?爲人不言亦不笑,艷如桃李,而冷如霜雪,奇人也!」〔但評〕與唐太宗謂魏徵語一般神味。○數語爲俠女寫生,字字有斤兩。〔馮評〕畫出俠女。母子猜嘆而罷。一日,生坐齋頭,有少年來求畫。姿容甚美,意頗儇佻[13],詰所自[14],以「鄰村」對。嗣後三兩日輒一至,稍稍稔熟,漸以嘲謔;生狎抱之,亦不甚拒,遂私焉。由此往來暱甚。會女郎過,少年目送之,問爲誰[15],對以「鄰女」。少年曰:「艷麗如此,神情一何可畏[16]!」〔但評〕既知之而必故犯之,所謂定不欲生也。少間,生入内,母曰:「適女子來乞米,云不舉火者經日矣。此女至孝,貧極可憫,宜少周恤之。」生從母言,負斗粟款門而達母意[17]。女受之,亦不申謝,〔王芑孫評〕伏後報之綫。〔但評〕此等見解,此等舉動,豈俗人所能知。日常至生家,見母作衣履,便代縫紉[18],出入堂中,操作如婦。生益德之,每獲饋餌,必分給其母,女亦略不置齒頰。〔王芑孫評〕伏綫。母適疽生隱處[19],宵旦號咷[20]。女時就榻省視,爲之洗創敷藥,日三四作。母意甚不自安,而女不厭其穢。母曰:「唉[21]!安得新婦如兒,而奉老身以死也?」言訖悲哽[22]。〔但評〕此一哭,哭出女後面兩次笑來。女慰之曰:「郎子大孝,勝我寡母孤女什伯矣[23]。」母曰:「牀頭蹀躞[24]之役,豈孝子所能爲者?且身已向暮,旦夕犯霧露[25],深以祧續爲憂耳。」言間生入。〔馮評〕母言未畢,生突入,否則女答以何言?此文妙處。母泣曰:「虧[26]娘子良多!汝無忘報德。」生伏拜之,女曰:「君敬我母,我未之謝也[27],君何謝焉?」〔但評〕能孝其親者,必能敬人之親。彼孝其親而敬我之親,我何謝焉?且彼敬吾親,是代吾孝吾親也,所謂小恩可謝,大恩不可謝也。又彼既代吾養吾之親,吾亦惟代之孝其親耳,焉用謝?且母亦深以祧續爲憂矣,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將以身報之,爲延一綫之續,盡我之孝,以成彼之孝。意若曰:「君敬我母,我弗謝焉,我敬君母,君何謝焉。」吞吐之間,言固親切而有味也。是一篇俠女傳,却是一篇孝婦傳。〔馮評〕名論可包遊俠、刺客兩傳。於是益敬愛之,然其舉止生硬[28],毫不可干。一日,女出門,生目注之。女忽回首,嫣然而笑。〔何評〕成竹。生喜出意外,趨而從諸其家,挑之亦不拒,欣然交歡已,戒生曰:「事可一而不可再!」生不應而歸。明日,又約之,女厲色不顧而去。日頻來,時相遇,並不假以詞色;稍游戲之,則冷語冰人[29],忽於空處問生:「日來少年誰也?」生告之。女曰:「彼舉止態狀,無禮於妾頻矣。以君之狎暱,故置之。請便寄語[30]:再復爾,是不欲生也已!」生至夕以告少年[31],且曰:「子必慎之,是不可犯。」少年曰:「既不可犯,君何犯之[32]?」〔但評〕狐亦黠甚。生白其無。曰:「如其無,則猥褻之語,何以達君聽哉?」〔何評〕語甚捷。生不能答。少年曰:「亦煩寄告[33]:假惺惺[34],勿作態!不然,我將徧播揚。」生甚怒之,情見於色,少年乃去。一夕方獨坐[35],女忽至,笑曰:「我與君情緣未斷,寧非天數!」生狂喜而抱於懷。欻聞履聲籍籍[36],兩人驚起,則少年推扉入矣,生驚問:「子胡爲者?」笑曰:「我來觀貞潔之人耳!」〔但評〕其言亦似有理,特找錯對頭耳。顧女曰:「今日不怪人耶[37]?」女眉竪頰紅,默不一語;急翻上衣,露一革囊,應手而出,則尺許晶瑩匕首也[38]。少年見之,駭而却走。追出户外,四顧杳然,女以匕首望空拋擲,戛[39]然有聲,燦若長虹[40]。俄一物墮地作響,生急燭之,則一白狐,身首異處矣,〔但評〕報仇是本文正面,劍術是報仇實跡,正面難寫,而實跡又不可不寫。乃於此處借狐以寫匕首之神異,後之殺仇取頭,衹用虚寫便足。大駭。女曰:「此君之孌童[41]也。〔但評〕是固禽處而獸愛之者,狐而童耶?童固無不狐者也。我固恕之,奈渠定不欲生何!」收刃入囊,生曳令入,曰:「適以妖物敗意,請俟來宵[42]。」出門逕去。次夕女果至,遂共綢繆。詰其術,女曰:「此非君所知。宜須慎秘,洩恐不爲君福。」又訂以嫁娶,曰:「枕席焉,提汲焉,非婦伊何也?業夫婦矣,何必復言嫁娶乎!」生曰:「將勿憎吾貧耶?」曰:「君固貧,妾富耶?今宵之聚,正以憐君貧耳。」〔王芑孫評〕初露其故。臨别囑曰:「苟且之行,不可以屢。當來我自來;不當來,相强無益。」後相值,每欲引與私語,女輒走避,然衣綻炊薪,悉爲紀理,不啻婦也。積數月,其母死,生竭力營葬之。女由是獨居。生意其孤寂可亂[43],窬坦入,隔窗頻呼,迄不應。視其門,則空室扃焉;竊疑女有他約,夜復往,亦如之,遂留佩玉於窗間而去之。越日,相遇於母所,既出,而女尾其後曰[44]:「君疑妾耶?人各有心,不可以告人。今欲使君無疑,而烏可得[45]?〔但評〕人各有心,自盡其道而已矣。必欲見信於人,烏可得?然一事煩急爲謀。」問之,曰:「妾體孕已八月矣,恐旦晚臨盆[46]。『妾身未分明[47]』,〔但評〕身未分明,何以見姑?其用心亦良苦矣。能爲君生之,不能爲君育之。可密告老母,覓乳媪,偽爲君討螟蛉[48]者[49],勿言妾也。」生諾,以告母,母笑曰:「異哉此女!聘之不可,而顧私於我兒。」〔但評〕我亦云然。不觀後日之言,幾不能白其苦衷。喜,從其謀以待之。又月餘,女數日不至[50]。母疑之,往探其門,蕭蕭閉寂;叩良久,女始蓬頭垢面自内出。啟而入之,則復闔之。入其室,則呱呱[51]者在牀上矣,母驚問:「誕幾時矣?」答云:「三日。」捉綳席而視之,則男也[52],且豐頤而廣額,喜曰:「兒已爲老身育孫子[53],伶仃一身,將焉所託?」女曰:「區區隱衷,不敢掬示老母。俟夜無人,可即抱兒去。」〔但評〕聘之不可,而顧私之,區區隱衷,不敢掬示老母,夜抱兒去,吾事了矣。母歸與子言,竊共異之。夜往抱子歸。更數夕,夜將半,女忽款門入,手提革囊,笑曰:「大事已了[54],請從此别。」〔王芑孫評〕大仇報矣。急詢其故,曰:「養母之德刻刻不去於懷[55]。向云『可一而不可再』者,以相報不在牀笫[56]也。爲君貧不能婚,將爲君延一綫之續[57][58]。本期一索[59]而得,不意信水[60]復來[61],遂至破戒而再。〔王芑孫評〕應前。今君德既酬,妾志亦遂[62],無憾矣。」〔王芑孫評〕至此方道其故。〔但評〕侃侃而談,奇情至理,區區隱衷,可以掬示天下人矣。○相報不在牀笫,而又不能不報者,爲君貧耳。「君德既酬,妾志已遂」,二語真説得快暢之至。問:「囊中何物?」曰:「仇人頭耳。」〔馮評〕唐貞元初,長安里空舍有婦人傭以居者,始來,房主問姓,答言:「三歲失父母,不知。」視其貌,常人也。閉關如無人在,且無敢侮。居一歲,歸同里人,生一子。忽夜遯去,未曉還。至再至三。夫疑之。一夜,婦出人首於囊曰:「我生於蜀,父爲小吏,當事以非法殺之,今得報,願足矣。」又執其子手曰:「其母殺人,人疑子必無狀,且賤之。」遂殺其子,謝其夫曰:「勉仁與義也,無先己而後人也。異時子遇難,必有以報者。」與夫絶,如飛鳥去。撿而窺之,鬚髮交而血模糊也[63],〔馮評〕「子璋髑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此段如讀杜詩,可以愈瘧。駭絶,復致研詰,曰:「向不與君言者,以機事不密[64],懼有宣洩。今事已成,不妨相告:妾浙人,父官司馬,陷於仇,被籍[65]吾家[66]。妾負老母出,隱姓名,埋頭項,已三年矣。〔王芑孫評〕實告其里居以及原由。所以不即報者,徒以有老母在;母去,一塊肉[67]又累腹中[68],因而遲之又久。曩夜出非他,道路門户未稔,恐有訛誤耳。」〔王芑孫評〕應前頁「窬垣」、「室扃」、「夜往」句。〔馮評〕補明。言已,出門,又囑曰:「所生兒,善視之。君福薄無壽,此子可光門閭[69]。夜深不得驚老母,〔但評〕並老母一邊亦無兒女之態,仙乎,仙乎!我去矣!」方悽然欲詢所之,女一閃如電,瞥爾間遂不復見。〔馮評〕張祐詩云:「黄昏風雨黑如磐,别我不知何處去。」驚心動魄之筆。生嘆惋木立[70],若喪魂魄,明以告母,相爲嗟異而已[71]。後三年,生果卒。子十八舉進士,猶奉祖母以終老云。
異史氏曰:「人必室有俠女,而後可以畜孌童也。不然,爾愛其艾豭,則彼愛爾婁猪[72]矣[73]!」
王阮亭曰:「神龍見首不見尾,此俠女其猶龍乎[74]!」
〔何評〕此劍俠也,司馬女何從得此異術?
〔方評〕養老母,孝也;報父仇,勇也;斬白狐,節也;孝我母,而我亦孝其母,禮也;憐生貧而爲一綫之續,仁也;去來莫測,智也。此女美不勝收,不得以「俠」字了之。吾浙得此人,有光桑梓多矣,惜乎不傳其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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