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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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縵」:青本、黄本作「幔」。
[37]
掬水:〖何註〗俗謂舀水。
[38]
「衆曰」: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作「衆云」。
[39]
「約」:二十四卷本作「遥」。
[40]
二十四卷本「謂」上有「其人」二字。
[41]
縋:〖何註〗馳偽切,以繩懸繫而下之也。
[42]
青本、黄本無「擲前」二字。二十四卷本「縋」下有「之」字,並鑄本、異史本「萬尺」作「萬丈」。
[43]
「仍在」:黄本、二十四卷本作「猶在」。
[44]
黯黝如石:〖何註〗黝,么糾切,微青色。黯,乙减切,深黑色。謂青黑如石也。
[45]
「黯黝」:二十四卷本作「黝黯」。
[46]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條」上無「則」字。「妻」:二十四卷本作「樂妻」。
[47]
怪咤:〖何註〗猶咤異也。
[48]
少微星:〖吕註〗《星經》:「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士大夫之位也。第一星曰處士,二爲議士,三爲博士,四爲士大夫。」
[49]
手稿本「星也」下,原有「因先君失一德,促余壽齡」十字,後刪去,於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中保留,唯二十四卷本中「余」作「我」。青本、黄本無,疑其底本抄家刪,今參照卷四《土偶》「吾父生有損德」恢復。
[50]
「天上」:鑄本作「上天」。
[51]
臨蓐:〖何註〗蓐音辱,草薦也。産婦所藉以生也。臨産必藉蓐,故曰臨蓐。
[52]
「耀」:鑄本作「輝」。
[53]
二十四卷本「第」下有「焉」字。
[54]
毛錐:〖吕註〗《五代史》:「史弘肇位方鎮,常言:“安朝廷、定禍亂,直須長槍大劍;毛錐子安足用哉?”三司使王章曰:『無毛錐子,軍賦從何集乎?』」
[55]
燕頷投筆:〖吕註〗《後漢書·班超傳》:「超家貧,常爲官傭書,嘗輟業投筆嘆曰:『大丈夫當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其後行詣相者,曰:“布衣諸生耳!而當封侯萬里之外。”超問其狀,相者指曰:『燕頷虎頸,飛而食肉,此萬里侯相也。』」
[56]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筆」下無「者」字,「友」作「朋」。
賭符
韓道士,居邑中之天齊廟[1],多幻術,共名之「仙」。先子與最善,每適城輒造之。一日,與先叔赴邑,擬訪韓,適遇諸途。韓付鑰曰:「請先往啟門坐,少旋我即至。」乃如其言。詣廟發扃,則韓已坐室中。諸如此類[2]。先是,有敝族人嗜博賭[3],因先子亦識韓。值大佛寺來一僧[4],專事樗蒱[5],賭甚豪。族人見而悦之,罄貲往賭,大虧;心益熱,典質田産復往,終夜盡喪;邑邑不得志[6],便道詣韓,精神慘淡,言語失次。韓問之,具以實告,韓笑云:「常賭無不輸之理。倘能戒賭,我爲汝覆之。」族人曰:「倘得珠還合浦,花骨頭當鐵杵碎之!」韓乃以紙書符,授佩衣帶間,囑曰:「但得故物即已,勿得隴復望蜀[7]也。」又付千錢,約贏而償之。〔但評〕常賭必輸,其理固然。韓以道士而授符使復,毋乃多事。特以僧專事樗蒱,先犯貪戒,故以此破之耳。族人大喜而往。僧驗其貲,易之,不屑與賭;族人强之,請以一擲爲期[8],僧笑而從之,乃以千錢爲孤注[9]。僧擲之,無所勝負[10];族人接色,一擲成采。僧復以兩千爲注,又敗;漸增至十餘千[11],明明梟色,呵之,皆成盧雉:計前所輸,頃刻盡覆。陰念再贏數千亦更佳[12],乃復博,〔但評〕果然「得隴望蜀」,蓋賭局中無有不貪者。則色漸劣。心怪之,起視帶上,則符已亡矣,大驚而罷。載錢歸廟,除償韓外,追而計之,並末後所失,適符原數也[13]。已乃愧謝失符之罪,韓笑曰:「已在此矣。固囑勿貪,而君不聽,故取之。」
異史氏曰:「天下之傾家者,莫速於博;天下之敗德者,亦莫甚於博。〔馮評〕予不喜博,嘗作陶士行語曰:「此牧猪奴戲也。費財費時,大丈夫豈屑爲之!」鄉里相知勸曰:「子仕途中人,將來何以和衆,接群居之歡?」予終恥之。入其中者,如沉迷海,將不知所底矣。夫商農之人[14],具有本業;詩書之士,尤惜分陰[15]。負耒横經[16],固成家之正路;清談薄飲,猶寄興之生涯。爾乃狎比[17]淫朋[18],纏綿永夜。傾囊倒篋,懸金於嶮巇[19]之天;呵雉呼盧[20],乞靈於淫昏之骨[21]。盤旋五木[22],似走圓珠;手握多張[23],如擎團扇。左覷人而右顧己,望穿鬼子之睛;陽示弱而陰用强,費盡罔兩之技。門前賓客待,猶戀戀於場頭;舍上火烟生[24],尚眈眈於盆裏。忘餐廢寢,則久入成迷;舌敝唇焦[25],則相看似鬼。〔但評〕寫盡蕩子醜態。迨夫全軍盡没,熱眼空窺。視局中,則叫號濃焉,技癢英雄之臆;顧橐底[26],而貫索空矣,灰寒壯士之心[27]。引頸徘徊,覺白手之無濟;垂頭蕭索,始玄夜以方歸[28]。〔但評〕寫盡蕩子敗興。幸交謫之人眠,恐驚犬吠;苦久虚之腹餓,敢怨羮殘?〔鑄本無名氏評〕入情入理,煞有體會。既而鬻子質田,冀珠還於合浦;不意火灼毛盡[29],終撈月於滄江[30]。及遭敗後我方思,已作下流之物;試問賭中誰最善?群指無袴[31]之公[32]。甚而枵腹難堪,遂棲身於暴客;搔頭[33]莫度,至仰給於香奩[34]。〔但評〕寫盡蕩子下落。嗚呼!敗德喪行,傾産亡身,孰非博之一途致之哉[35]!」
〔何評〕喝雉呼盧,此又濟之以術。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異史本、青本、黄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1]
天齊廟:〖吕註〗黄飛虎封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大帝之職。見《封神演義》。
[2]
青本、黄本「類」下有「甚多」二字。
[3]
「博賭」:青本、黄本作「賭博」。
[4]
「大」:青本、黄本作「天」。
[5]
樗蒱:〖吕註〗見《阿寶》「盧雉」註。〖何註〗五木戲具也。
[6]
「邑邑」:此從二十四卷本、青本、黄本。别本作「邑」。
[7]
得隴望蜀:〖吕註〗《後漢書·岑彭傳》:「彭與吴漢圍隗囂於西城。帝敕彭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註:「謂隗囂平,復擊公孫述也。」〖何註〗:曹操曰:「既得隴,復望蜀。」
[8]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請」下無「以」字。
[9]
孤注:〖何註〗衹剩此一注也。真宗澶淵之役,王欽若謗曰:「寇準以陛下爲孤注。」〖吕註〗《宋史》:王欽若曰:「吾聞博者輸錢不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
[10]
青本、黄本「勝」上無「所」字。
[11]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漸」上有「僧」字。
[12]
「亦」:鑄本作「爲」。青本、黄本無「更」字。
[13]
二十四卷本「數」下無「也」字。
[14]
「農」:黄本作「賈」。
[15]
惜分陰:〖吕註〗《晉書·陶侃傳》:「大禹聖者,乃惜寸陰;至於衆人,當惜分陰。」
[16]
負耒横經:〖何註〗《倪寬傳》:「帶經而鋤,休息輒讀。」〖吕註〗《後漢紀》:「董春,字紀陽,少好學,究極聖指。從者數百人,横經捧手,次第問難。」
[17]
狎比:〖何註〗親暱也。
[18]
淫朋:〖何註〗邪友也。
[19]
嶮巇:〖何註〗音險義,危險也。〖吕註〗《楚辭》:「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蕪穢而險巇。」註:「險巇,猶顛危也。」劉峻《廣絶交論》:「世情嶮巇,一至於此!」歐陽修詩:「平地生嶮巇。」險巇作嶮巇。
[20]
異史本「談」作「淡」,「興」誤作「央」。「呵雉呼盧」:鑄本、二十四卷本作「呼雉呵盧」。「呵」:異史本作「呼」。
[21]
淫昏之骨:〖吕註〗未詳。○《左傳·僖十九年》:「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子魚曰:『祭祀以爲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誰享之?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
[22]
五木:〖吕註〗宋程大昌《樗蒱經》:「骰,古惟斷木爲子。一局五子,故名五木。」
[23]
「張」:手稿本、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章」,今據青本、黄本改。
[24]
「火烟」:青本作「烟火」。
[25]
舌敝唇焦:〖吕註〗《戰國策》:「舌敝耳聾,不見成功。」杜甫詩:「唇焦口燥呼不得。」
[26]
「橐」:鑄本作「囊」。
[27]
灰寒壯士之心:〖吕註〗李白詩:「牀頭黄金盡,壯士無顔色。」△按:詩見唐張籍《行路難》。
[28]
「玄」:手稿本、鑄本、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缺末筆,青本作「元」。諱字。
[29]
「珠還」:青本、黄本作「還珠」。「灼」:二十四卷本作「燒」。「盡」: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燼」。
[30]
撈月於滄江:〖吕註〗未詳。○按:江南太平府有捉月亭。世傳李太白過采石酒狂,從水中捉月而溺,因以名亭。
[31]
無袴:〖吕註〗《三國志·魏志》:「賈逵少孤,家貧,冬常無袴。過其妻兄柳孚宿,著孚袴去。」
[32]
「指」:青本、黄本作「推」。「公」:二十四卷本作「翁」。
[33]
搔頭:〖何註〗束手無策者之常態也。《詩·邶風》:「搔首踟躕。」
[34]
香奩:〖何註〗指妝奩中物也。
[35]
「産」: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財」。「博」:黄本作「賭」。
阿霞
文登景星者[1],少有重名,與陳生比鄰而居,齋隔一短垣。一日,陳暮過荒落之墟,聞女子啼松柏間;近臨,則樹横枝有懸帶,若將自經。陳詰之,揮涕而對曰:「母遠去[2],託妾於外兄。不圖狼子野心[3],畜我不卒[4]。伶仃如此,不如死[5]!」言已復泣。陳解帶[6],勸令適人。女慮無可託者。陳請暫寄其家,女從之。既歸,挑燈審視,丰韻殊絶,大悦,欲亂之。女厲聲抗拒,紛紜之聲,達於間壁。景生逾垣來窺[7],陳乃釋女。女見景,凝眸停睇[8],久乃奔去。二人共逐之,不知去向。景歸,閤户欲寢,則女子盈盈[9]自房中出。驚問之[10],答曰:「彼德薄福淺,不可終託。」
〔馮評〕陳生德薄,後景生出妻,獨非德薄乎?狐仙亦暗於物色矣。景大喜,詰其姓氏,曰:「妾祖居於齊。爲齊姓[11],小字阿霞。」入以游詞,笑,不甚拒,遂與寢處。齋中多友人來往,女恒隱閉深房[12]。過數日,曰:「妾姑去。此處煩雜[13],困人甚。繼今請以夜卜[14]。」問:「家何所?」曰:「正不遠耳[15]。」遂早去,夜果復來,歡愛綦篤。又數日,謂景曰:「我兩人情好雖佳,終屬苟合。家君宦遊西疆,明日將從母去,容即乘間禀命,而相從以終焉。」問:「幾日别?」約以旬終。既去,景思齋居不可常,移諸内[16],又慮妻妒,計不如出妻。志既决,妻至輒詬厲[17]。妻不堪其辱,涕欲死,景曰:「死恐見累,請蚤[18]歸。」遂促妻行,妻啼曰:「從子十年,未嘗有失德,何决絶如此[19]?」〔但評〕未嘗失德,而决絶如此,是自絶於天也。景不聽,逐愈急。妻乃出門去。自是堊壁[20]清塵,引領翹待,不意信杳青鸞[21],如石沉海[22]。妻大歸後,數浼知交,請復於景;景不納,遂適夏侯氏。夏侯里居與景接壤[23],以田畔之故,世有郤。景聞之[24],益大恚恨。然猶冀阿霞復來,差足自慰。越年餘[25],並無踪緒。會海神壽,祠内外士女雲集,景亦在[26]。遥見一女,甚似阿霞。景近之,入於人中;從之,出於門外;又從之,飄然竟去。〔但評〕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景追之不及,恨悒而返。後半載,適行於途,見一女郎,著朱衣,從蒼頭,鞚[27]黑衛來。望之,霞也。因問從人:「娘子爲誰?」答言:「南村鄭公子繼室。」又問:「娶幾時矣?」曰:「半月耳。」景思:得毋誤耶?女郎聞語,回眸一睇。景視,真霞[28]。見其已適他姓,憤填胸臆,大呼:「霞娘!何忘舊約?」從人聞呼主婦,欲奮老拳[29]。女急止之,啟幛紗謂景曰:「負心人何顔相見?」景曰:「卿自負僕,僕何嘗負卿?」女曰:「負夫人甚於負我!結髮者如是,而况其他!〔但評〕數語鐵案。○聞之如霹靂驚心。〔馮評〕正學先生曰:「糟糠之妻固如此,貧賤之交可知矣。」即「負夫人甚於負我」之説,此語甚確,可以觀人。〔何評〕糟糠之妻尚如此。〔鑄本無名氏評〕足爲千古賣國賊戒焉。向以祖德厚,〔但評〕其所厚者薄。名列桂籍[30],故委身相從;今以棄妻故,冥中削爾禄秩。〔何評〕可懼也。今科亞魁王昌,即替汝名者也。〔但評〕有替名之人可證,乃令薄幸者無從躲閃。我已歸鄭君[31],無勞復念。」景俯首貼耳[32],口不能道詞[33]。視女子,策蹇去如飛[34],悵恨而已。是科,景落第,亞魁果王氏昌名,鄭亦捷。景以是得薄倖名[35]。〔但評〕薄倖名是亞魁换得來。〔馮評〕警世。四十無偶,家益替,恒趁食於親友家[36]。偶詣鄭,鄭款之,留宿焉。女窺客,見而憐之,問鄭曰:「堂上客,非景慶雲耶?」問所自識,曰:「未適君時,曾避難其家,亦深得其豢養。彼行雖賤,而祖德未斬,且與君爲故人,亦宜有綈袍之義[37][38]。」鄭然之,易其敗絮,留以數日。夜分欲寢,有婢持廿餘金贈景[39]。女在窗外言曰:「此私貯,聊酬夙好[40],可將去,覓一良匹。幸祖德厚,尚足及子孫。無復喪檢,以促餘齡。」〔何評〕可勉也。〔但評〕以祖德故,衹削其科名,而不絶其嗣;後若復喪檢,惟有促其年壽而已。○慈悲之心,正大之語,神乎仙乎!薄幸喪檢人如何消受得起。景感謝之。〔馮評〕前突叙一陳生與景善,以後並不之及,前人陳法中亦有之。既歸,以十餘金買搢紳家婢,甚醜悍。舉一子,後登兩榜。鄭官至吏部郎。既没,女送葬歸,啟輿則虚無人矣,始知其非人也。噫!人之無良,舍其舊而新是謀[41],卒之卵覆而鳥亦飛[42],天之所報亦慘矣!
阮亭云:忽□忽景,□霞亦殊□[43]。
〔但評〕不求之至而自至,且欲相從以終,倚其福、重其德也。訂約别去,豈虚語哉?十年糟糠,無失德而見逐,何負心也!「負夫人甚於負我」,此理甚明,人所易曉;乃負重名者坦然行之而無疑,至於奪名削禄而猶夢夢,名果可信哉!啓紗數語,借以彰天道之常,即以警後世之士。廿金之贈,幸蒙祖德而不至絶其嗣,亦可危矣。「自求多福」,學者何昧斯言?
〔何評〕無故出妻,定非佳士,欺人且不可,况冥中乎?削其禄秩,宜矣。
〔方評〕上山斫檀,檥榏先彈。阿霞之責景星,雖善爲自全,理却不易,故足以關薄倖之口。然棄人者狐亦棄之,何况于人。甚矣,景星之謬也。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黄本、青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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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本「文」作「交」,並二十四卷本「星」作「生」。
[2]
「遠去」:鑄本作「遠出」。
[3]
狼子野心:〖何註〗《左傳·宣四年》:「諺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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