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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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液」:手稿本作「掖」。
瓜異[1]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2],邑西村民圃中,黄瓜上復生蔓,結西瓜一枚,大如椀。
附記
辛巳夏,各省多潦,瘟疫大盛。河内有於西瓜内獲蝎者,有瓜架生茄實者。戾氣之流,在人則爲疾疹,在物則成異類。似此者殆不可枚舉。雪亭附記
(原載《〈聊齋志異〉遺稿》)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異史本、鑄本、遺稿本)
[1]
青系、二十四卷本無此篇。
[2]
「康熙」:手稿本無,今據諸參校本補。
青梅
白下程生性磊落,不爲畛畦。一日自外歸,緩其束帶,覺帶端沉沉,若有物墮[1]。視之,無所見;宛轉間有女子從衣後出:掠髮微笑,麗絶[2]。程疑其鬼,女曰:「妾非鬼,狐也。」程曰:「倘得佳人,鬼且不懼,〔但評〕不得佳人,牀頭真夜叉,鬼且不如矣,况又不止於醜乎!而况於狐。」遂與狎。二年,生一女,小字青梅。每謂程:「勿娶,我且爲君生男。」程信之[3],遂不娶。戚友共誚姗[4]之,程志奪,聘湖東王氏。狐聞之,怒,就女乳之,委於程曰[5]:「此汝家賠錢貨[6],生之殺之,俱由爾[7]。我何故代人作乳媪乎!」出門逕去。青梅長而慧,貌韶秀,酷肖其母。既而程病卒,王再醮去,青梅寄食於堂叔。叔蕩無行,欲鬻以自肥。適有王進士者,方候銓於家,聞其慧,購以重金,使從女阿喜服役[8]。
喜年十四,容華絶代,見梅忻悦,與同寢處。梅亦善候伺[9],能以目聽,以眉語[10],〔馮評〕建昌道黄觀察應宸極喜此六字,謂他篇無,予謂從《楚辭》「與余目成」化出。○《隴蜀餘聞》:「貴州有孝廉黄之驂,耳不能聽,以目聽。」〔但評〕「以目聽,以眉語」寫「善候」二字,神妙直到秋毫巔。覺靈心慧眼等字,俱成糟粕。由是一家俱憐愛之。邑有張生,字介受,家窶貧[11],無恒産,税居王第;性純孝,制行不苟,又篤於學。〔但評〕有此三者,天必佑之。此三句作總提。青梅偶至其家,見生據石啖糠粥;入室與生母絮語,見案上具豚蹄[12]焉。時翁卧病,生入,抱父而私[13],便液污衣。翁覺之而自恨,生掩其跡,急出自濯,恐翁知。梅以此大異之。〔何評〕慧眼。〔但評〕取人以德,獨具隻眼,可以相天下士矣。歸述所見,謂女曰:「吾家客非常人也[14]。
娘子不欲得良匹則已,欲得良匹,張生其人也。」〔馮評〕從根本處觀人,真好眼力。女恐父厭其貧,梅曰:「不然,是在娘子,〔馮評〕「是在」句有力,所謂「匹夫不可奪志」。如以爲可,妾潛告,使求伐焉。夫人必召商之,但應之曰『諾』也則諧矣。」〔但評〕意婉而達,言曲而當,此權而不詭於正者。〔何評〕忠謀。女恐終貧,爲天下笑[15],梅曰:「妾自謂能相天下士,必無謬誤。」明日,往告張媪。媪大驚,謂其言不祥,梅曰:「小姐聞公子而賢之也,妾故窺其意以爲言。冰人[16]往,我兩人袒[17]焉,計合允遂[18];縱其否也,於公子何辱乎?」〔馮評〕女子直快,類英雄舉動,迂儒必議之。〔何評〕善言。
媪曰:「諾。」乃託侯氏賣花者往。夫人聞之而笑,以告王,王亦大笑,〔馮評〕兩「笑」字,自視爲天上人物。唤女至,述侯氏意。女未及答,青梅亟贊其賢,决其必貴。夫人又問曰:「此汝百年事。如能啜糠覈[19]也,即爲汝允之。」女俯首久之,顧壁而答曰[20]:〔馮評〕「顧壁」二字傳神。「貧富命也。倘命之厚,則貧無幾時,而不貧者無窮期矣。或命之薄,彼錦綉王孫,其無立錐[21]者豈少哉?是在父母。」〔但評〕主意雖得之於人,而言之委宛真切,見解不惑,所以有厚福而卒歸於生。○見道語,而抑揚吞吐,極盡其妙。「是在父母」句,斷而不斷,更圓。〔馮評〕千古慧業人惟慧眼人能識之,往往如此。初,王之商女也,將以博笑,及聞女言,心不樂曰:「汝欲適張氏耶?」女不答;再問,再不答。怒曰:「賤骨了不長進[22][23]!欲携筐作乞人婦,寧不羞死!」〔但評〕老誖子無見識,不令女作孝子婦,真可惜死。女漲紅氣結,含涕引去,媒亦遂奔。青梅見不諧,欲自謀。〔馮評〕相賞在風塵外。〔何評〕定識。過數日,夜詣生。生方讀,驚問所來,詞涉吞吐,生正色却之[24]。
梅泣曰:「妾良家子,非淫奔者;徒以君賢,故願自託。」〔但評〕作曹丘生不成,無妨作毛遂耳。○不謂昏夜兒女相會,乃有此正大光明語。須看其極難措詞處,偏能曲曲寫出。文生情耶,情生文耶?○觀人於微,而取德於孝。聖明之世,以德進,以孝舉,以言揚者,不外乎此。求忠良且非其人不可,况匹偶乎!女子能具此隻眼,忘分薦之;薦之不内,乃不避嫌疑以託之。有經有權,非以目聽,以眉語者,何能如是。生曰:「卿愛我,謂我賢也。昏夜之行,自好者不爲,而謂賢者爲之乎?〔但評〕剛直而有理,微婉而多風。○雖是愛賢,然夜往自託,青梅則可,他人則不可。青梅之事,權也。惟青梅所存之心,與青梅所處之勢,與青梅所託之人,而後可以行權;不然,則害於義矣。夫始亂之而終成之,君子猶曰不可;况不能成,彼此何以自處?」〔但評〕更進一層,所謂一摑一掌血。〔馮評〕青梅之言婉而正,張生之言正亦婉,光明磊落,青天白日。梅曰:「萬一能成,肯賜援拾否?」生曰:「得人如卿,又何求?但有不可如何者三,故不敢輕諾[25]耳。」〔何評〕通盤打算甚是。曰:「若何?」曰:「卿不能自主[26],則不可如何;即能自主,我父母不樂,則不可如何;即樂之,而卿之身直必重,我貧不能措,則尤不可如何[27]。卿速退,瓜李之嫌[28]可畏也!」〔馮評〕是張乖崖、黄石齋一輩人物。〔但評〕以三「不可如何」而不敢輕諾,權衡斟酌,瓜李嫌疑,不苟且目前,不自欺,不欺人,天地鬼神,共聞此語。梅臨去又囑曰:「君倘有意,乞共圖之。」生諾[29]。梅歸,女詰所往,遂跪而自投。女怒其淫奔,將施扑責。梅泣白無他,因而實告[30]。女嘆曰:「不苟合,禮也;必告父母,孝也;不輕然諾,信也:有此三德,天必祐之,其無患貧也已。」〔但評〕於女口中贊其三德,而决其不貧,比前又深一層。既而曰:「子將若何?」曰:「嫁之。」
女笑曰:「癡婢能自主耶[31]?」曰:「不濟,則以死繼之!」〔馮評〕成不成,命也,决於成,志也。繼之以死,則志足以抗命也。○所謂「匹夫不可奪志,」女中之荀息也。女曰:「我必如所願。」〔但評〕女之信張生甚篤,女之待青梅甚厚。梅稽首而拜之。〔但評〕小作頓筆。又數日,謂女曰:「曩而言之戲乎,抑果欲慈悲也?果爾,則尚有微情[32],並祈垂憐焉。」女問之,答曰:「張生不能致聘,婢子又無力可以自贖,必取盈焉,嫁我猶不嫁也。」女沉吟曰:「是非我之能爲力矣。我曰嫁汝[33],且恐不得當;而曰必無取直焉,是大人所必不允,亦余所不敢言也。」〔但評〕一波未已,一波又興。用意如叠嶂奇峰,下筆如生龍活虎。讀之如行山陰道上,令人應接不暇。又如放舟湘中,帆隨湘轉,望衡九面。青梅聞之,泣數行下[34],但求憐拯。女思良久,曰:「無已,我私蓄數金,當傾囊相助。」梅拜謝,因潛告張。張母大喜,多方乞貸,共得如干數,藏待好音。〔但評〕筆筆凌空,字字脱化,展卷百回讀,乃嘆左氏遺筆猶在人間。會王授曲沃宰,喜乘間告母曰:「青梅年已長[35],今將莅任,不如遣之。」夫人固以青梅太黠,恐導女不義,每欲嫁之,而恐女不樂也,聞女言甚喜。逾兩日,有傭保婦白張氏意,王笑曰:〔馮評〕四「笑」字,自視過高,其實睡裏夢語。「是衹合耦婢子,前此何妄也[36]!〔但評〕亦將笑之曰:「是衹許嬪婢子,後此難悔也。」然鬻媵高門,價當倍於曩昔。」女急進曰:「青梅侍我久,賣爲妾,良不忍。」王乃傳語張氏,仍以原金署券[37],以青梅嬪於生[38]。
入門,孝翁姑,曲折承順,尤過於生,而操作更勤,厭糠秕不爲苦。〔馮評〕如此賢夫婦,斷不致以貧賤終。由是家中無不愛重青梅[39]。〔但評〕既能孝養,且餐糠粃,豈惟其家愛敬之,天下後世之人,皆當愛之敬之。梅又以刺綉作業,售且速,賈人候門以購,惟恐弗得[40]。得貲稍可御窮[41],且勸勿以内顧誤讀[42],經紀皆自任之。因主人之任,往别阿喜[43]。喜見之,泣曰:「子得所矣,我固不如。」〔但評〕聞者皆爲之泣。○女見之而泣,宜也;我不知何故,亦代爲之泣。梅曰:「是何人之賜,而敢忘之[44]?然以爲不如婢子,恐促婢子壽[45]。」遂泣相别。王如晉,半載,夫人卒,停柩寺中;又二年,王坐行賕免,罰贖萬計,漸貧不能自給,從者逃散。是時,疫大作,王染疾,亦卒[46]。
惟一媪從女,未幾,媪又卒[47],女伶仃益苦。有鄰嫗勸之嫁[48],女曰:「能爲我葬雙親者,從之。」〔何評〕言亦是。嫗憐之,贈以斗米而去[49]。半月復來,曰:「我爲娘子極力,事難合也:貧者不能爲而葬[50],富者又嫌子爲陵夷嗣,奈何!尚有一策,但恐不能從也。」女曰:「若何?」曰:「此間有李郎,欲覓側室,倘見姿容,即遣厚葬,必當不惜[51]。」
女大哭曰:「我搢紳裔,而爲人妾耶!」〔但評〕爲紳裔一哭。若紳,則無足哭也,是固紳而智出婢子下者。嫗無言,遂去。日僅一餐,延息待價[52]。
居半年,益不可支。一日,嫗至,女泣告曰:「困頓如此,每欲自盡;猶戀戀而苟活者,徒以有兩柩在。己將轉溝壑,誰收親骨者?故思不如依汝所言也。」〔但評〕女亦誠孝矣,固宜得配孝子。〔何評〕可憐極矣。嫗於是導李來[53],微窺女,大悦,即出金營葬。雙槥[54]具舉已,乃載女去。入參冢室[55],冢室故悍妬,李初未敢言妾,但託買婢。及見女,暴怒,杖逐而出[56],不聽入門。〔但評〕是杖也,疑有神助。○此冢室悍妬,爲是時必不可少之人。〔馮評〕保全。女披髮零涕,進退無所。有老尼過,邀與同居,女喜[57],從之。至庵中,拜求祝髮[58],尼不可,曰:「我視娘子,非久卧風塵者。〔但評〕非尼果能相人,特爲上相張生作映筆,即以先透下文耳。庵中陶器[59]脱粟,粗可自支[60],姑寄此以待之。時至,子自去。」居無何,市中無賴窺女美,輒打門游語爲戲[61],尼不能制止。
女號泣欲自死[62]。尼往求吏部某公,揭[63]示嚴禁,惡少始稍斂跡。後有夜穴寺壁者,尼警呼始去[64]。因復告吏部,捉得首惡者[65],送郡笞責,始漸安。又年餘,有貴公子過庵[66],見女,驚絶,强尼通殷勤,又以厚賂啖尼,尼婉語之曰:「渠簪纓胄[67],不甘媵御。公子且歸,遲遲當有以報命。」既去,女欲乳藥求死[68][69],夜夢父來,疾首曰:「我不從汝志,致汝至此[70],悔之已晚!〔但評〕早知有今日矣。但緩須臾勿死,夙願尚可復酬。」女異之。天明,盥已,尼望之而驚曰:「睹子面,濁氣盡消,横逆不足憂也。
福且至,勿忘老身矣。」語未已,聞叩户聲[71]。女失色,意必貴家奴。尼啟扉,果然。奴驟問所謀,尼甘語承迎,但請緩以三日。奴述主言:「事若無成,俾尼自復命[72]。」尼唯唯敬應,謝令去。女大悲,又欲自盡,〔但評〕真是千磨百折,不到山窮水盡時,不肯輕作轉筆。尼止之。女慮三日復來,無詞可應,尼曰:「有老身在,斬殺自當之。」〔馮評〕驚濤怒浪,將落又起。次日,方晡,暴雨翻盆[73],忽聞數人撾户[74]大嘩。〔馮評〕險極之文,快極之文。女意變作,驚怯不知所爲。尼冒雨啟關,見有肩輿停駐;女奴數輩,捧一麗人出。
僕從煊赫,冠蓋甚都,驚問之,云:「是司李内眷[75],暫避風雨。」〔馮評〕烈風迅雷,忽又柳媚花香。導入殿中,移榻肅坐。家人婦羣奔禪房,各尋休憩。入室見女,艷之,走告夫人。無何雨息,夫人起,請窺禪舍,尼引入。睹女,駭絶[76],凝眸不瞬;女亦顧盼良久。夫人非他,蓋青梅也。〔馮評〕「青梅也」三字,天上落下。〔但評〕層層疑陣,驚鬼驚神,至此列開旗門,將軍突現,令人目炫神摇,筆亦跳脱欲飛。○盡可轉落矣,又不肯即轉,故作驚人之筆,然後輕輕轉出。乃已轉矣,又先從尼目中寫一層,再從僕口中寫一層,然後以家人婦入室見女,走告夫人,又雨息而夫人始起,尼引入而夫人駭然凝眸,女亦顧盼良久。至此,方特特落出「夫人非他」二語,真同飛來又恐其復將飛去。各失聲哭,因道行踪。蓋張翁病故,〔馮評〕張翁死不多叙,衹此已明。生起復[77]後連捷,授司理。生先奉母之任,後移諸眷口[78]。女嘆曰:「今日相看,何啻霄壤!」梅笑曰:「幸娘子挫[79]折無偶,天正欲我兩人完聚耳。〔何評〕好青梅。倘非阻雨,何以有此邂逅[80]?此中具有鬼神,非人力也。」〔但評〕數語暗結上文。○有鬼神,非人力,幸有今日,復憶從前,數語面面俱到。
乃取珠冠錦衣,催女易妝。
女俯首徘徊,尼從中贊勸之[81]。女慮同居其名不順,梅曰:「昔日自有定分,婢子敢忘大德?〔馮評〕女中大賢,方能出此語。試思張郎豈負義者?」强妝之,别尼而去。抵任,母子皆喜。女拜曰:「今無顔見母!」母笑慰之,〔馮評〕這一「笑」字,抵上王進士幾個「笑」字,味何藴蓄也!因謀涓吉合卺[82],女曰:「庵中但有一絲生路,亦不肯從夫人至此。〔何評〕實言。倘念舊好,得受一廬,可容蒲團足矣。」梅笑而不言。〔馮評〕此「笑」字亦妙。及期,抱艷妝來,女左右不知所可,俄聞鼓樂大作,女亦無以自主。梅率婢媪强衣之,挽扶而出[83]。見生朝服而拜,遂不覺盈盈而亦拜也[84]。〔但評〕女始願不及此,自庵中聞梅之言,知梅意中有此;抵任聞母之言,知母意中有此;然終不敢望此,不遽信此也,擇吉時猶可置詞;至及期抱妝來,則喜出望外,又在意中。聞鼓樂之聲,見玉郎之拜,身不自主,魂爲之摇。得此傳神之筆,乃一一活現紙上。〔馮評〕文章作態,至此可稱妖艷。梅曳入洞房,曰:「虚此位以待君久矣。」〔但評〕庵中催易妝,則俯首徘徊;及期抱艷妝來,則左右不知所可。聞鼓樂大作,則益無以自主;見生朝服而拜,則不覺盈盈而亦拜:深思委婉,妙筆空清。「虚此位以待君」句,真是點睛飛去。讀者於其用意用筆求之,可得最上乘法。
又顧生曰:「今夜得報恩,可好爲之。」返身欲去,女捉其裾,梅笑云[85]:「勿留我,此不能相代也。」解指脱去。青梅事女謹,莫敢當夕[86]。〔馮評〕賢哉女也,我亦敬之。而女終慚沮不自安[87]。於是母命相呼以夫人,然梅終執婢妾禮[88],罔敢懈。三年,張行取入都,過尼庵[89],以五百金爲尼壽。〔馮評〕不漏一筆。尼不受,固强之,乃受二百金,起大士祠,建王夫人碑。後張仕至侍郎[90];程夫人舉二子一女,王夫人四子一女,張上書陳情,俱封夫人。
異史氏曰:「天生佳麗,固將以報名賢;而世俗之王公,乃留以贈紈袴[91]。此造物所必争也。而離離奇奇,致作合者無限經營[92],化工亦良苦矣。〔馮評〕此即作者自評文字經營獨苦處。獨是青夫人能識英雄於塵埃,誓嫁之志,期以必死;曾儼然而冠裳也者,顧棄德行而求膏粱,何智出婢子下哉!」〔何評〕難言。
王漁洋云:「天下得一知己,可以不恨[93],况在閨闥耶!青梅,張之知己也,乃王女者又能知青梅。事妙文妙,可以傳矣[94]。」
〔但評〕此篇筆筆變幻,語語奥折,字字超脱。熟讀之,可去鈍根,可啓靈性。至其議論正大,動必以禮,行必以義,尤足感人心情,蕩滌邪穢,是爲有關世教之言。
〔何評〕凡德施於貧賤,則易爲力;施於富貴,則難爲功。青夫人能識張於塵埃之中,其智殆不可及也,孰謂福非自己求乎?
〔方評〕介受污衣掩跡,阿喜賣身葬親,皆純孝也。然總須青梅以合之。青梅何閒哉!識張生于未遇,智也;自媒,權也;誓死期嫁,信也;刺綉代養以從夫,禮也;一遇王即涓吉以成之,屈己以事之,勇而養也。復何閒哉!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青本、黄本)
[1]
「端」: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無。「墮」:二十四卷本作「墜」。
[2]
「絶」:鑄本作「甚」。
[3]
鑄本「男」作「子」,無「信之」二字。
[4]
姗:〖何註〗音山。
[5]
「戚」:鑄本作「親」。二十四卷本「王氏」作「王氏女」,「就女乳之,委於程」作「委女於程」。
[6]
賠錢貨:〖吕註〗《西厢記》:「我雖是賠錢貨,亦不到兩當一弄成合。」
[7]
「生之殺之俱由爾」:二十四卷本作「生殺俱由汝」。「爾」:黄本作「汝」。
[8]
「阿」:黄本作「巧」。
[9]
青本、黄本無「伺」字。
[10]
目聽眉語:〖何註〗《周禮·秋官》:「小司寇之職,以五聲聽獄訟,求民情,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又龍輔《女紅餘志》:「寵姐每嬌眼一轉,憲即知其意。宫中謂之眼語。又能作眉言。」憲,寧王也。〖吕註〗《列子》:「有亢倉子者,得老聃之道,能以耳視而目聽。魯侯問之,對曰:『傳者之妄也。我能視聽不用耳目,而不能易耳目之用。』」○李白《上元夫人》詩:「眉語兩目笑,忽然隨風飄。」
[11]
「受」:二十四卷本作「壽」。「窶」:鑄本、青本、黄本作「屢」。
[12]
豚蹄:〖吕註〗《史記·滑稽列傳》:「有穰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而祝。」
[13]
抱父而私:〖吕註〗《左傳·襄十五年》:「師慧過宋朝,將私焉。」註:「私,謂小便。」
[14]
「吾家客」句:〖吕註〗《後漢書》皋伯通謂梁鴻語。
[15]
「爲天下笑」:二十四卷本作「爲人所笑」。
[16]
冰人:〖吕註〗見《胡氏》「作冰」註。
[17]
袒:〖吕註〗見《李伯言》「左袒」註。
[18]
異史本「故」作「欲」,「冰」作「水」。「合」:黄本作「必」。
[19]
糠覈:〖吕註〗《史記·陳丞相世家》:「人或謂陳平曰:『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嫉平不視家生産,曰:『亦食糠覈耳。』」註:「覈讀紇。晉灼曰:京師人謂粗屑爲紇頭。」○按:覈又與麩同,麥糠中不破者也。見《玉篇》。
[20]
「即」:黄本作「則」。「壁」:鑄本作「辭」。
[21]
立錐:〖何註〗錐音隹,鋭器也。香巖曰:「去年貧無立錐之地,今年錐也無。」〖吕註〗《前漢書·董仲舒傳》:「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22]
了不長進:〖吕註〗《世説》:「支道林住東安寺中,王長史異其才藻,往與語,不大當對。徐徐謂曰:『身與别多年,君言了不長進。』王大慚而退。」
[23]
「了不」: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作「子不」。「再」:二十四卷本作「復」。
[24]
二十四卷本「見」下有「事」字。「謀」:青本、黄本作「媒」。「却」:二十四卷本、黄本作「拒」。
[25]
輕諾:〖何註〗《老子》:「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26]
「卿不」:鑄本作「不」。
[27]
「尤」:二十四卷本作「又」。
[28]
瓜李之嫌:〖何註〗謂嫌疑也。古詩:「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
[29]
「君倘」:異史本、鑄本作「倘君」。黄本「意」作「志」,「生」下有「曰」字。
[30]
「白」:鑄本、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曰」。「因而」:鑄本作「因以」。
[31]
「耶」:鑄本作「乎」。
[32]
「而拜」:二十四卷本作「拜」。鑄本「也」作「耶」,「爾」下無「則」字。
[33]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汝」字。
[34]
鑄本無「青」字、「數行」二字。
[35]
「如干」:二十四卷本作「金若干」。「年已」:黄本作「已」。
[36]
二十四卷本「耦」作「配」,「此」作「言」。
[37]
署券:〖何註〗署值也。
[38]
「語」:異史本、鑄本作「與」。二十四卷本「語」作「於」,「署」作「書」,「生」作「張」。
[39]
「重」:青本、黄本作「敬」。
[40]
「弗」:二十四卷本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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