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志(校对)第4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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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节
无毒不丈夫
  就在北方战云密布时,陷入僵局的南方战事也开始有条不紊从僵持状态向白热化转化,梁崇信并不在乎帝国上下对于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威信并不是建立在一战一役之上的,当然他也知道包括自己的同僚们都对这一战充满了郁闷,但是的确不能完全怪自己,牙宁那个老狐狸的确太精滑了,自己只是稍稍露出了一点模样,这个家伙甚至连半点停留也不愿意就拱手将整个罗尼西亚让出,要知道那可是好几城几国之地啊,马其汗人自己也是花费了不少心血才从林家夺回来的,这样一声不吭的交出去,梁崇信可以肯定即便是牙宁只怕一样承受了来自马其汗国内的很大压力,无能、窝囊废这一类的词语只怕一样笼罩在他头上。
  如果舍内这个家伙当时再大胆一些就好办多了,直插入安杰,有越京仆从军的配合,夺下整个安杰,直接威胁马其汗东部领土,自己现在的局势也要乐观许多,而现在自己却不得不考虑兵行险招了。
  南洋联盟虽然已经对帝国宣战,但是出于种种顾虑,他们的军队集结速度并不快,三个星期过去仍然只有不到十万兵力集结到了大寮和毛淡棉周边,而且似乎并没有马上对大寮和毛淡棉发起攻势的味道,这也给了帝国外交部门出面斡旋的余地,据说外交部门的特使正在穿梭于南洋联盟诸国之间,游说联盟暂时不要采取军事行动而是通过外交谈判来解决这场争端,而帝国这一次也难得的放下架子表示愿意就这件借道事件向联盟道歉并做出一定补偿,这虽然没有能够让南洋联盟的议员们完全满意,但是在很大程度上却缓和了双方之间一触即发的气氛。
  正是南洋联盟的迟疑才给了梁崇信这样一个机会,否则梁崇信自认自己再是不凡也无法从眼下马其汗人龟缩在一团的越京和安杰手中取得胜利。
  “梁老大,这样作可真有些太过于狠了吧?”看见眼前烟波浩淼的一片水域,绕是宋天雄也算是经历了多场生死血战见惯了屠戮死亡的冷血男儿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虽说这个计划他早已清楚,但是只有当真正看着眼前这一幕时他才觉得自己这一生只怕都会生活在这场近乎于谋杀的回忆中。
  梁崇信默然良久,他也是无可奈何,马其汗人太顽固了,而且全身都缩在城池中,加上游荡在越京平原上角马重骑兵和斑马轻骑兵强大优势,就算是将几个军团全数投入战斗攻城,却要遭遇马其汗骑兵的冲击,这种情况下无法在越京或河防城下讨得好来。河防城和越京城虽然还无法和帝国内地那些通都大邑相比,但是也算是模仿着中原城市搭起了像模像样的防御结构,纵然集中兵力攻击,没有三五日时间也难以见效,而三五日时间,也足够任何一支马其汗骑兵从平原边缘赶到另一端了。
  “天雄,我们别无选择,北方局势日趋严峻,文秀和力格两人虽然也是跟随陛下打天下的老人了,但是我感觉得到这一次利伯亚人的决心很大,文秀和力格他们光靠手中现有的兵力胜算不大,就算是第二军团回师也不行,对了陛下已经下令要第二军团北返了,看来北边局势的确吃紧了。而马其汗人现在正在本土不断扩充兵力,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放弃对他们的一战,我敢肯定,马其汗人根本就不会理会罗尼西亚和三江,他们肯定会直接从五湖进军,直捣帝国腹地,所以我们这个时候无法后退,只有拼下这一仗!”
  宋天雄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听到梁崇信提及要抽第二军团回师北上,他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第二军团要北上,那这边战事怎么办?”
  “我打算在第二军团回师北上之前解决越京,只要解决了越京,安杰那边地域狭长,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办许多,马其汗人纵然是想要有其他想法也得顾忌我们会不会直接杀入他们的本土,更重要的是对于一直犹豫不定的三国同盟也是一个警示,外交部那边已经传信回来了,马其汗人的特使也一样在米兰活动,现在是咱们双方都在使劲儿,米兰人是在坐观风向,所以这一仗就成了关键,也许我们打胜这一仗,米兰人就会转风,到时候,马其汗人就不是考虑北出五湖的问题了,就该考虑怎样应多我们和三国同盟的东西夹击了。”
  宋天雄不得不佩服这位主帅在任何时候都总是想得更远,自己往往只停留于战术层面上的考虑,而对方往往总能够和一些看似并没有太大干连的事情联系起来。
  三国同盟的确一直在左右摇摆,帝国甚至派出了一个外交使团奔赴米兰,希望可以说服三国同盟可以和帝国一起联手彻底解决马其汗人这个宿敌,但是出人意料的发现马其汗的外交使团同样也在米兰首都出现,这也意味着米兰人似乎也可以和马其汗化敌为友,这倒是大大刺激了一下帝国的情绪。不过米兰人也并非傻子,孰强孰弱他们还是分得清楚,但是当利伯亚人也开始联手挑衅帝国时,他们就有些犹豫了,而马其汗人也适时的出示了他们这一次大结盟的证据,那无论是路易十世还是贝多里奇都需要考虑一下加入何方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而现在这越京之战似乎就成为米兰人观看这一场事关无数国家兴衰战役的风向标。
  “唉,梁老大,我也知道这一战我们是迫不得已,但是这一场水下去,只怕越京平原上诅咒咱们帝国军的声音就连帝都都会听得见的,而那些越京仆从军会不会再度反水呢?”宋天雄叹息不已,但是却也要承认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其他路可走。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虽然不喜欢这句话,但是现在似乎也只有当一次大丈夫了,我们只能尽我们的力量避免越京人的伤亡,但是这水我们不得不放,唯有这样才能让马其汗人的骑兵无法跨越,否则为我们就算是拿下河防也会得不偿失。”梁崇信猛然一挥手想要加强自己的决心,连他自己也意识到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自己内心同样是充满了矛盾。
  牙宁呆呆的坐在衙门内的石阶上,全然忘记了自己的风范,手中的信函纸签无力的飘落在地面上,脸色灰白的他早已没有了平素的镇静,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内心是如此的无力和苍白。
  纸签被秋风一刮在地面翻转了两圈终于浮现了出来,寥寥几行字却像是一个朱笔勾在了判决死刑的人头上触目惊心:“11月26日,赤水河水倒灌入城,28日,城破,全军尽墨。”
  一周前,河防城还坚若磐石,一周后,三个陆军兵团守城,外加两个外围的骑兵兵团,竟然全军尽墨?梁崇信,你好狠毒!此时的牙宁早已心飞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河防,死灰般的面色与死鱼眼一般的双瞳早已没有了任何神采。
  “干得好!好一个梁崇信!没有辜负朕对他的期望,河防一入朕手,我看越京还能坚守多久!”狂喜不已的无锋忍不住击掌赞叹,拿下了河防城,事实上整个越京已经没有什么悬念,滔滔的江水沿着越京平原一路南下,整个越京平原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泥沼,冲积平原平坦的地形反而成了马其汗人骑兵的最大障碍,跑不能跑,冲不能冲,机动骑兵毫无半点用处,除了被困死在几处高地中等死,几乎就没有任何出路可走,加之这几日里连绵秋雨,这不是天助大唐么?
  看见萧唐沉默不语,无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这赤水河和金莲湖水全数决堤,储存了一个多月的水量如山崩地陷,瞬间就将整个北部越京化为一片汪洋,而河防城更是首当其冲,强大的水流竟然活生生将河防城西北角直接冲垮,即便是在决水前一天通过各种渠道让民众尽量避往高处,但是短短一日间在越京北部这种平原地带又能起到多大用处,整个越京北部顿时成为泽国,而排泄不畅的水流更是漫过赤水河道轰然向南涌去,可以想象越京中部同样会变成一片水乡。
  萧唐不敢想像在这场人为的大水灾中会有多少越京民众丧生,更会有多少越京民众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梁崇信这一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会带来什么,他不会不清楚,仅仅是日后越京一地千万民众的怒火和黎氏三姝的仇恨只怕就会让他毕生难得安宁了,难道这就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无论什么理由似乎也难以为这场灾难作解释,没有人能够。
第九十三节
马革裹尸
  “萧唐,这件事情也怪不得梁崇信,便是朕在那个时候也只能那样做,越京地势平坦,马其汗人仰仗其强大的骑兵优势随时可以对我们进入越京平原的军队给予重击,要想破解他们的骑兵优势,唯有在地形上打主意,崇信这一招虽然狠毒了些,但是无可奈何之事,一家哭好过一路哭,若是不早些解决马其汗人,我们北方恐怕会更危险,帝国若是不保,那遭殃的岂止是越京那几十万人?”
  无锋也换了一副戚然的模样,但是眼角处的喜悦却是掩饰不住。看在萧苏二人眼里也只有暗自摇头,这越京一场人为水灾,伤的岂止是几十万越京人,那是伤了整个越京民族的心,若是不妥善处置,只怕就会激起一场大民变,那越京仆从军既然敢在马其汗人企图放火焚毁贡明时倒戈相向,那这一场无视越京民族利益的水灾,又何尝不可以让他们再度反水?
  “陛下,不知道现在越京局势究竟如何?驻守贡明城的越京仆从军态度如何?”还是一脸肃然的薄近尘打破了僵局,对于梁崇信的这一手他也不好评价对与错,从帝国目前安危来说,这梁崇信决堤自然是高妙无比之举,但是从日后帝国要想将越京纳入帝国统治来说,只怕这道裂痕鸿沟便是几辈子也难以填平了。
  “越京城还控制在马其汗人之手,但是那已经是强弩之末,光靠士气低落的几个步兵兵团他们根本就无法抵挡崇信他们的大军冲击,估计这两日里就会有越京城攻克的消息传来。”无锋信心十足的道:“越京仆从军问题朕想梁崇信应该有所防范,可能会有一些负面影响,但是朕觉得无关大局,下一步是该考虑如何拿下安坤和杰美洛的时候了。”
  “陛下,不能小看这一次大水的影响,越京人反叛心理很强,如果不及时处置,臣担心会为日后帝国入主越京带来很多麻烦,臣以为应当在拿下越京城之后就采取相应措施,诸如赈灾、救济、补偿等种种手段,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臣以为帝国应当根据越京民众所受损失给予赔偿,同时采取减免税等手段来夺回民心,青可、青诗、青韵三位贵妃可以担当这次赈灾救济和赔偿的特使,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帝国形象在这个地区的败坏。”苏秦沉吟了一下才又道:“臣还有一个有些唐突的建议,不妨公开给崇信将军一个处分,这样亦可在某种程度下舒缓越京民众的情绪,否则始作俑者不作任何处理,这始终会在越京民众中留下阴影,当然在此之前最好和崇信将军沟通之后再来决定。”
  苏秦的建议上半部分让无锋很是满意,但是涉及到对梁崇信的处置上,这就有些棘手了。枢密院两位枢密使的脸色微微阴沉了下来,打了胜仗反而处置军方主将,这对军队士气的挫伤亦是不小,纵然手段上有些过火,但这是战争,战争是没有那么多顾忌的,何况并非在自己国内,这又何尝不可?经济上的补偿也就完全足够了。
  “这件事情稍稍押后再说,不过关于赈灾救济事宜的确需要马上展开,青可她们三人朕会立即安排,至于赔偿和减免税问题,也可以列入帝国考虑范围,但是不是现在,得等这一场大仗彻底结束之后才行。”无锋回避了处置梁崇信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他需要照顾多方的感受,不能轻率决定。
  此时的梁崇信根本没有心思来考虑帝国中央如何看待自己这一场洪水之灾的手段,河防城一下,越京城在经历了连续几天的水泡后以及最后一轮洪水攻势之后城墙终于开始溃塌,马其汗骑兵被困在几处根本无法出动,而借助着前期的准备,第一、第二军团全面向北推进直抵越京城下,而南面的第六军团由于担心越京仆从军的态度而只抽调出一个师团象征性的向北夹击越京城。
  这一次牙宁便是想退也不敢再退,已经兵不血刃的丢失了罗尼西亚,现在河防丢失,整个越京只有孤城一座,而大水过后骑兵在这种泥泞的地面上根本无法动弹,城墙溃塌更是让牙宁欲哭无泪。
  连续不断的行军也让帝国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感到疲惫不堪,但是这已经是最后一搏,他们也明白这一战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马其汗人同样是士气低落,而担心被截断归途的越京守军更是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盼望这主帅这一次也能向上一次那样拿出决断,撤离越京城逃往安杰,但是这一次牙宁知道自己不能再退,除非得到来自大汗或雷大人的直接命令,否则他真敢擅作主张从越京撤离,只怕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监牢日子已经是最好结局,国内不会过问自己处于何种情况之下,他们只知道汗国花费十年光景打下的江山被自己短短两三个月间就葬送得干干净净,政治上的需要甚至可以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便是镇国大将军之位也无法保住自己的头颅。
  雨点般石块混合着滚滚而下的巨木咆哮着冲下城墙,帝国第一军团这个时候充分展现了攻坚克难的强悍坚韧,便是战友就在身边被砸城肉泥,这些男儿也丝毫不顾悍然迎头而上,巨大的橹盾支撑起来死死盯住城头上的投石车打击,而躲藏在橹盾背后的轰天雷已经是第三轮进行轰击了,滚滚浓烟和遍地火苗蔓延在整个城墙上,肉体烧焦的气息在空气中四处弥漫。
  血与肉在这个时候已经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每一块巨石落在人群中总会响起阵阵惨呼嚎叫,而还以颜色的轰天雷每一次怒吐总会在城墙上爆发出轰然炸鸣,飞旋四溅的金属碎片向一个个收买人命的冥币游荡在城头,马其汗士兵完全无法抵挡住这种来自地狱的吞噬,旋转着的碎片可以轻而易举的撕裂切割开穿着厚甲的士兵身体,毫无征兆的火焰舔舐着士兵们的身体,士兵们奔逃着躲避这些混合在油液中四处流淌的毒焰。
  毒烟袅袅的在城墙下升起,刺鼻的气味让毫无准备的马其汗士兵头昏眼花,泪眼迷蒙,这也严重的削弱了马其汗士兵们的抵御意志,看着城墙下奔涌密集的人头,看着大唐士兵悍勇狂野的攻击波,无论是谁都意识到这一战只怕已经没有太大悬念。
  与第一军团的凶猛冲击丝毫不逊色的是彪悍的第二军团,高岳族的勇士们从来就不知道惧怕为何物,即便是明知道前进一步是死,退后一步是生,仍然没有一人有半点退缩的意愿。赫连勃咆哮的怒吼声和山柱矫健的英姿无疑是高岳士兵最好的榜样,眼见得头顶铁盔的赫连勃军团长站在城墙下冒着箭矢碎石率先垂范,眼见着山柱副军团长亲自从冲城车上第一个跃起跳上城墙,高岳士兵的狂热被完全点燃了。
  牙宁呆呆的注视着一个个跃上城墙的唐军士兵,从城墙缺口涌入的大唐士兵更是像蝗虫一样密布在街道中咆哮着追杀着仍然咬着牙关支撑着的马其汗士兵,败势已经无可挽回,虽然自己的士兵们已经竭尽全力,但是胜负不是光凭热血和勇气就能决定的,唐军这一手的确太凶狠了,不但彻底的摧毁了己方军队的士气,而且也将越京城的城墙破坏无遗,无论是斑马轻骑兵还是角马重骑兵都只能呆呆的龟缩在各处高地上,失去了骑兵的支持,这一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这一战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战,此时牙宁的心境显得格外平静,人生自古谁无死,马革裹尸是英雄!
  他牙宁不会当懦夫,更不会退缩,既然上苍已经决定了这一战的结局,他牙宁便要让这个结局燃烧得更耀眼一些。银虹飞处,两名唐军士兵的头颅伴随着飞溅而起的血潮如同血液屏障一般浮起,锋利无比的斩马刀在牙宁手中就像阎王的勾魂牌,沾着就死,挨着就亡。浓郁的血腥混合着漫天的杀气将牙宁凝结成为一个完全陷入疯狂的杀神,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宋天雄冷冷的注视着前方刮起阵阵腥风的悍将,已经有数十名悍勇的士兵葬身在这个全身都已经被血浆浸透的马其汗军官手中了,手中那柄如一泓秋水的斩马刀每一次掠过总会有一两抹赤红飘起,但是宋天雄却知道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任凭他是铁打罗汉在这样集体性的军事行动中个人能够也是极其有限的,宋天雄不想再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
  “着!”一道惊天刀气掠过长空直扑场中,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牙宁横刀一格,浩瀚无匹的刀气几乎一下子就将牙宁死死笼罩,这是对手的全力一击,牙宁心中微微一叹,“呛”的一声清脆撞击袅袅传播开来,牙宁脸色不变,紧紧盯住一动不动站立在自己对面的壮年男子,良久目光转黯,脸色陡然变成枯黄,倾金山,倒玉柱,轰然委顿于地。
第九十四节
日落西山
  马其汗人的抵抗随着这名状若疯虎的男子轰然倒地划上了句号,不用说这名男子就是马其汗镇国大将军牙宁,河防的失守已经让他心存死志,若然再丢失越京,他自己也无颜在见汗国的父老乡亲。然而局势的逆转让他已经无力回天,丧失了骑兵优势的马其汗军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帝国中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个军团并驾齐驱而至让他没有了任何侥幸,唯有一死换取自己几十年英名不堕。
  宋天雄也有些黯然,瓦罐难免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虽说作为军人就应该有战败身亡的觉悟,但是眼见着曾经攻城拔寨威名赫赫的马其汗国镇国大将军就这样黯然收场,最为对手的宋天雄也是心中一阵恻然。
  越京城终于飘起了金鹏旗,连绵的水患也在紧急疏通了几条和河道之后渐渐散去,荡漾在越京平原上的洪水终于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大唐帝国的三名贵妃率队的赈灾使团。
  三名在越京民间颇有声望的前朝公主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抚慰了被大唐水攻伤害的心灵,大量的赈灾物资和救济金拨付,已经逐步推开的损失登记赔偿工作也让越京民众渐渐从怨恨的情绪中走出来,毕竟这是战争,他们同样明白这一点,事先唐军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表明了水淹的迹象,只是时间实在太短让很多人根本无从做出反应。
  现在大唐已经明确承诺将要给予在这场水灾中遭受生命财产损失的越京民众以赔偿无疑是破天荒之举,从未有哪一个政权会对在他国土地上造成的损失给予赔偿,这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即便是这个地区即将纳入帝国管理这样的举措也一样是令人震惊的。死者已矣,只要亲属能够得到补偿便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而经济上的弥补更是立即让那些在洪水中丧失了居所和财产的越京民众欢声雷动。
  梁崇信对财政总署和民政总署的行动效率高度赞扬,但是他却知道两署行动迅速的背后是三名已经被册封为贵妃的黎氏三姝的仇视目光,他也只清楚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也不可能获得黎氏三姝的谅解,毕竟有数万越京民众在这场洪水中丧生,而数十万人流离失所,这样的悲剧发生在她们的故土,无论如何三位贵妃也不可能原谅。
  梁崇信也放弃了向黎氏三姝解释的企图,不过他也命令驻军尽可能的为当地民众的重建工作提供方便,尽可能的缓解当地民众对驻军的敌视和反感,而此时他的杀神恶名在越京和罗尼西亚的影响力甚至已经超过了曾经一度扬威域外的崔文秀。
  黎氏三姝的到来也缓解了越京仆从军与第六军团在河防的紧张关系,黎青韵坐镇贡明使得越京仆从军的情绪得到缓和,毕竟第六军团并未参与决堤一事,而越京也已经不再可能重新立国,很快就将会变成帝国的一个郡,这种大势所趋的情形下,就算是有些怨恨之意也只能记在梁崇信这个主使者头上,若然要一味偏执的算在帝国头上,那就未免太极端了。
  马其汗人在越京的损失超过了他们总兵力的三分之一,六个精锐的陆军步兵兵团葬身在越京这片土地上,虽然马其汗国迅速进行了全国动员并重建了这些番号的兵团,但是新建起来的军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无法与损失了部队相比,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几天时间雷觉天已经憔悴了许多,越京的失守固然是一大打击,但是真正让雷觉天痛彻骨髓的是六个精锐兵团的覆灭,十八万人马啊,这是马其汗国耐以生存的根基,他们消失直接导致了现在己方在布置上的捉襟见肘,安杰需要驻防,北方需要驻防,而东面,现在那点兵力根本就不足以应对,该死的三国同盟,想到这儿,雷觉天就是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恐惧。
  黄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雷觉天此时的心境与窗外阴沉的天空一般,该怎么办?该动员的已经动员了,六个兵团的编制已经恢复,甚至还扩充了两个兵团,但是这没有太大意义,要让这新建的八个兵团上阵,那只会是一场灾难。三国同盟已经正式进行了动员,很显然针对的就是汗国,超过三十万的大军开始在三国的西部地区进行集结,雷觉天想像得到,一周之内这些军队就会以军事演习的名义开进与汗国接壤的边境地区,随时可能由演习进入实战。
  大汗已经又去了南洋联盟,但是雷觉天觉得这一趟恐怕很难再取得什么成果,上一次那种情况下南洋联盟也只是在口头上进行了宣战,甚至还引发了分裂,军队也只是停留在了边境地区,并未与大唐军队发生冲突,现在再要寄希望与他们,实在太过渺茫了。
  雷觉天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北方战局的局势,现在汗国已经竭尽自己的全力拖住了大唐几个主力军团在南方,如果这种情况下利伯亚人和倭人仍然无法取得胜利,雷觉天就只能说天兴大唐了。
  三国同盟那边必须要采取应对措施了,否则三国同盟的三十万大军一旦撕破脸杀入汗国本土,寥寥三个兵团根本不足以抵挡三倍于他们的三国同盟军,可是现在手中可供调动的只有羽林兵团了,安杰这边面临大唐大军的巨大压力也需要增派兵力,三个羽林兵团看样子就只能全数离开桑林奔赴一线,而新成立的八个兵团还刚刚进入组建阶段,甚至连正式的训练尚未开始,雷觉天不知道这八个兵团能否熬到训练成功那一天,这也是雷觉天第一次感觉到没有信心。
  就在雷觉天在本国中焦头烂额之时,出访南洋联盟的毕希利同样是遭遇了冷遇。事实上在出访之前毕希利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外交部门要求南洋联盟议会外交委员会发出邀请时就被推三阻四,对方便以局势不稳为由不愿意发出邀请,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好在汗国的银弹攻势奏效,联盟外交委员会勉强发出工作访问的邀请,时间也只给了短短三天,这让毕希利倍感屈辱和愤怒,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毕希利只希望自己的忍辱负重能够换来一些希望。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无论是与南阳联盟军事委员会的议员们会谈还是和外交委员会的座谈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军事委员会的议员们对于自己的要求要么避而不谈,要么敷衍塞责,要么强调客观困难,总而言之便是不谈涉及出兵作战这个核心问题。而外交委员会那些议员们更是一味清谈,根本不接触任何实质性的问题,两天下来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而一名曾经与汗国有着很深交情的联盟议会议员带来的消息更是给了毕希利沉重一击,据他所言大唐帝国的外交特使已经抵达联盟议会,要求南洋联盟断绝与马其汗国的经济往来和贸易,禁止向马其汗输入资金和任何物资,这虽然在联盟议会中没有得到通过,但是也已经引起了广泛争论,尤其是在越京一战后,对于大唐这个要求赞同者也有日渐增加的趋势,现在形势剧变,马其汗显然已经无法抵挡得住大唐的攻势,亲马其汗的势力大受冷落,而亲大唐的势力迅速膨胀,要求结束与大唐战争状态实现双方关系正常化的呼声也越来越高,甚至还有议员提出要与大唐结成战略联盟。
  毕希利得到这个消息时的确大吃了一惊,虽然他也知道局势不太乐观,但是未曾想到距离自己上一次访问之时仅仅这么短时间内局势就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汗国的盟友居然会有可能与变成大唐的盟友,而他们现在还与大唐在外交上处于战争状态,一旦南洋联盟真的与马其汗断绝经济往来,马其汗的经济就会陷入困境,那种情况下汗国即便是不用战争也无法持续多久,要知道马其汗的对外贸易几乎完全依靠南洋联盟。
  在碰了无数壁之后毕希利在意识到对方告诉自己的消息绝非危言耸听,南洋联盟议会中已经有了这种动议,要求结束与大唐战争状态并迅速断绝与马其汗的往来,虽然在亲马其汗的议员们阻挠下尚未获得成功,但是根据掌握的消息来看,这种情形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以商立国的南洋联盟在东西两面的大唐和三国同盟如果都与马其汗进入战争状态之后,就不可能再保持目前的态度了,否则那就是真的要与所有人为敌了。
  毕希利不知道自己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曾几何时风光无限的自己现在居然落得个人人敬而远之的地步,南洋联盟这帮家伙看来也是打定主意不会在掺合到这场浑水中来了,那汗国的希望何在?
第九十五节
公信
  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兵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通过广场,路易十世满意的检阅着眼前这一排排精神饱满全副武装的士兵,旌旗似火,戟戈如林,代表米兰王家的百合花旗、代表马哈德大公国的黑鹰旗、代表安达科公国的盘龙云海旗同时在广场中央的旗杆上冉冉升起,这是一年一度的三国同盟军事会操,往年都是在九月间进行,但是今年却稍稍延后了一些。
  米兰王国首相贝多里奇和来自马哈德大公国的副首相梅克罗、安达科公国副国务大臣兼外交大臣卡西尼奇都簇拥在以米兰国王路易十世的身后静静的观赏着这一幕,三十五万大军挑选出来的精锐汇聚米兰西部重镇伦巴第,在这座著名的圣马可广场进行大阅兵,以显示三国同盟的团结和军威。以往的演习和阅兵大多由各国的军方将领参加,而这一次却大不一样,来自三国的高官云集于此,显然不是为了一次简单的阅兵,其中浓浓的战意几乎是人人都可以嗅到。
  首先走过来的是代表米兰王国王家的圣菲尔德骑士团,鲜艳的百合花徽章镶嵌在骑士们肩头上的扣环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千匹战马几乎是踩着同一个脚步,每一步踏下都会让广场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如同一个万足巨人整齐的迈动着自己的肢体,当骑士队穿越检阅台时,整齐划一的骑士礼更是让气氛升到了最高潮。
  随后跟进的便是米兰王家第一步兵军团,这也是米兰王国在聘请了大唐军事教官进行军事改革后米兰王家第一步兵军团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厚重如山宽阔如海的气势扑面袭来,无论是四周远观的民众还是在检阅台上的军政高官们都被这连续跟进的五个方队给吸引住了,刺目的刀枪和统一的甲胄在广场上形成一面漂亮的移动旗帜,每一次步伐和手型的变幻都如同波翻云卷,浩然荡气。
  “贝多里奇大人,看来贵军战斗力提升了不少啊,这王家第一步兵军团不愧是米兰第一军,仅仅是这份表现就当之无愧。”有些半带讨好的侧首向米兰首相笑道,马哈德大公国的副首相梅克罗一边也把另外一位盟友拉上“卡西尼奇大人,我们两国的军队看来也得向米兰军学习才行,老是固步自封,坐井观天,那就真的要变成了井底之蛙了。”
  “是啊,不过梅克罗大人,马哈德大公国的精锐也同样实力不俗啊,我听说贵军第一第二师团也在前期的演练中也获得了库涅克将军高度评价,据说完全能够与米兰王家军队相媲美啊。”一脸清瘦的单薄男子一身长袍显得空空荡荡,如同撑在衣服中一根竹竿,但是精亮灵动的眸子显示出此人也是不简单。
  “呵呵,那是库涅克将军礼节性的恭维罢了,我们马哈德大公国的军队如何能够与米兰王军相提并论?能够跟附骥尾摇旗呐喊那已经是高抬我们了。”梅克罗连连摇头表示不敢当这种虚誉,无论在质还是量上,马哈德军和米兰王军仍然有一定差距,这一点梅克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好了,你们两位也别在那儿相互吹捧抬举了,是骡子是马,很快就可以见出分晓,我倒是希望我们米兰王军和三国同盟军都能够在这一战中打出威风,一洗我们多年来的屈辱,同时也给大唐一个明证,我们三国同盟军同样可以打败马其汗人,并不是只有唐军才能对付马其汗军,这一次是我们的最好机会,希望二位也需要交待各自带兵将领,这一次务必服从库涅克将军的指挥,为我们三国日后争取更多的利益。”
  微微苦笑的贝多里奇的话语中有些言不由衷,但是事情走到这种程度,要想下船明显是不可能的了,唐人的使者就坐在王都中不走,如果再要推三阻四,只怕那个家伙就真的会向李无锋报告同盟是在骑墙观望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
  梅克罗和卡西尼奇都听出了贝多里奇话语中的勉强,他们二人也知道贝多里奇对于对马其汗作战一事并不积极,路易十世同样如此,但是面临大唐的巨大压力,原来的中立政策被迫改换成拖延,而现在大唐已经在越京取得决定性胜利,对于三国同盟的态度也越来越强硬,甚至明确放出话来,如果三国同盟不能在对马其汗人的战争中发挥应尽的义务,那大唐和三国同盟之间的合作协定就需要重新考虑,这也意味着大唐与三国同盟的关系会重新定位,那日后究竟会出现什么情况,谁也无法确定。
  无论是米兰还是马哈德和安达科都感受到了来自大唐的巨大压力,虽然三国官员屡屡向大唐特使阐述三国同盟的政策和意见,希望能够给三国更多的时间以便三国来进行动员,但是对方仍然十分强硬,批评三国同盟在这场不可能有旁观者的战争中采取中立政策那就意味着是变相的支持马其汗,那样会伤害大唐民众的感情,会为日后的双方关系带来许多变数,并且督促三国同盟务必要出兵马其汗,彻底解决马其汗对东大陆南部诸国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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