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校对)第2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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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并不能增加湟州人的荣誉感,风雪楼再好也是开封人建的,连里面卖的菜品和那些娼妓都来自外乡,与当地人关系真不太大。
  按说官府顺应民意修建新城是个好事儿,可向百姓借钱就有点让人别扭了。自古以来都是官府建城、百姓交税。没钱你可以加税嘛,借钱算怎么个说法呢?
  再说了,官府和百姓借钱过期不还咋办?有多少百姓敢拿着借条去官府要账?即便湟州和大宋其它地方的规矩不太一样,这里的官府好像更讲理,但再讲理也是官府,都是让百姓畏惧的存在。
  发行公债的事儿不光湟州人知道,外地客商也一样能看见。湟州银行的布告比坑被还大,就贴在大门口,只要去银行换钱就没有看不见的,连不认字的也会找人问问,上面斗大的字到底写了什么。
  “老六啊,你们湟州确实比较邪性,怎么衙门都穷成这样了,修个城还得伸手向百姓借!”
  和湟州本地人相比,外地客商对这件事儿更好奇,也没什么顾虑,走在大街上都敢提及,到了酒楼茶肆里就更不在乎了,必须聊透问明。
  “嗨,要说咱这儿的州衙确实穷,您看看衙门口的檐子都烂透了,来阵风就往下掉土。听这里的老人说他们小时那里是座庙,禁军来了之后才改成衙门口,算起来怎么也得有五六十年光景了。光住不修,这样的衙门老汉我还是头一次见。”
  接茬的老头是个汉人,姓朱,行四。他以前就是厢役,一辈子没结婚也没儿没女,岁数大了之后干脆就留在了这里生活,靠着一手不错的面食手艺开了家小酒肆。
  由于开张的时间比较早,没什么竞争,做买卖又守规矩,从不偷奸耍滑缺斤短两,他这家以面食为主的小酒肆在湟州城里也算老字号了,声誉不错,买卖也不错,尤其受内地北方客商的欢迎。
  他们吃不太惯当地以肉类为主的饮食,尝尝鲜没问题,顿顿吃就有点腻歪了。朱四的小店是纯粹的洛阳口味,正好能满足部分内地人的需求。
  “瞎说,湟州衙门还穷?我们的税都交给狗啦!”朱四的店面不大,总共一层临街铺面,前店后厨,也就五六张桌子,还桌桌满。他的话声音不大,可屋里人基本都听见了,立刻就引起了一位的不满。
  “这位官人,您这话就不太良心了。州衙收税是不假,可这里的税比秦凤路、永兴军路都低。老汉我年轻的时候也跟着厢役去过不少地方,别的州路不敢说,就西北这地界,在咱们湟州跑买卖最是舒坦。要是没有帅司大人把无良商号差点割了脖子,诸位恐怕也没心情多来,就这点税赋都不够修通川堡山路的。帅司大人体恤百姓活得不易,前两年的粮税都免了,从去年开始才收土地税。数额是不少,可咱这儿没有差役和雇役,官府干啥都出钱雇人,不强求,左右需交的钱还是少了。咱这儿可比不得内地,北面还有西夏人,收上来那点钱都不够新军用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朱四的反应和大部分湟州人差不多,你说湟州城破、气候差、饭难吃,他们都认,唯独不认同有人说这里的官府不好,尤其是从内地定居在此的汉人。他们见识过其它地方的官府是啥样,再笨的人也会比较。
  “哎,这话我爱听。在下来自凤州,每过一城就得交税,数额倒是不多,五十抽一,可这一路上穿州过府的加起来也不少。到了凤州城把货物放到商铺里售卖,还要交三十抽一的坐税,跑这一趟算下来赚的钱多一半全进了官府的口袋。要全像湟州这般交一次税就可以随意通行,那就好喽。”
  朱四的反驳不光湟州本地人爱听,一部分外地客商也赞同。他们这些搞长途贩运的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一批货运到目的地,光是交通成本和缴纳的税赋有时候就比货物本身的价格还高,若是再赶上天气不好毁伤了货物,辛辛苦苦提心吊胆跑一趟下来还得赔钱。
  在这一点上他们真不比海商强到哪儿去,海商玩的是心跳,只要人和货物能安全到港就是暴利,出了问题基本就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陆地上的长途贩运则是慢刀子割肉,性命危险比跑海路小的多,可是每次都赚不了太多,还有赔钱的可能性。除非资本很大,否则时间长了总体风险也不小。
第496章
能不能买?
  “要我说这位官人不如干脆把家搬过来,也当个拓荒民多好。一百亩地啊,我滴个祖宗,想种啥不成。自己不想种了还可以租给流民,您该干嘛就干嘛去,到了秋天怎么也能落下一整年的吃喝。看到种白叠子花的告示了没有?好家伙,卖的比江南的稻米还贵,啧啧啧……”
  朱四一听有人支持自己的观点,谈兴也上来了,忙不迭的给那位来自凤州的商户出主意,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感叹,很陶醉的样子。
  “真有那么美的事儿你怎么不去做拓荒民,光怂恿别人?”有赞同的必须就有反对的,但听这位的口气,肯定没怎么来过湟州,连拓荒田的规则都不清楚。
  “你以为老汉我不想?这不是连续两次都没抓到阄嘛!早知道不如第一次就去报名,那时大家琢磨着是西夏人的城市,不敢去啊!”
  这个问题可捅到朱四的肺管子了,他是真想去当拓荒民,可现在拓荒民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营生了。总共分配了三次拓荒田,一次比一次远不说,名额还受限制,不是谁想要就给谁。
  主要是想当拓荒民的太多了,得靠抓阄碰运气。他的运气不太好,连着抓了两次也没中,只能眼看着别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干瞪眼。
  “朱掌柜您给讲讲,当拓荒民都要啥条件,我这样的外人也可以分到田亩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凤州商人真上心了,但苦于不太了解详情,还拿不定主意。
  “嗨,您让我这笨嘴瓜舌的讲肯定耽误事儿,不如去州衙找小先生。别说拓荒田的规矩,湟州所有大大小小的规矩他们都懂,那小嘴叭叭叭说得清楚极了,还不收分文。要说帅司大人不是星君下凡,老汉我第一个不信。那些娃子原本就是城里人家的,还有蕃人家的,大字不识一个。可自打跟了帅司大人,也就不到两年光景吧,去考功名我看都够用了。”
  朱四也就闲聊几句成,让他成套的说真没那个本事。他倒也不吹牛,不会就是不会,但这并不耽误外地客商的事儿。
  从今年开始,州衙门口就多了两个大棚,每月逢二、七都有儿童团的孩子当免费讲解员,从湟州律到新税法都讲,谁有疑问都可以去问,免费的,还有个很怪的名字,叫社会体验义务劳动!
  这又是洪涛推出的一项新举措,自打感觉到宸娘社会经验不足的缺点之后,洪涛就开始琢磨该如何让以后的儿童团员们避免重蹈覆辙,当义务的法律宣传员就是其中一个举措。
  孩子们每旬还会抽出一天时间到湟州城和马尾城的百货市场里兼职通译和账房,用他们所学到的知识免费为商户提供服务,同时也能深入到社会商业活动中去,总比傻读书强。
  “哎哎哎,我说各位,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拓荒田上去了。今年开春才分过一次,再想分恐怕得等年底了,先不忙着打听呢。大家倒是说说公债到底能不能买,买完了官府不认账该咋办呢?”
  这边说得热闹,刚才提起话头的人反倒成了看客。眼看凤州商人要结账去州衙打听仔细,他忍不住了,又把最初的话题拽了回来。
  “不会不认账的,这上面说了,官府用每年的税收担保,到时候还不起钱就拿税收抵偿。”
  其实关心这个事儿的不止他一个人,只是别人比他快了一步,已经去银行扫听过了,还拿到了第一手资料,正在靠墙的桌子上研究呢。
  “用税收抵偿,够倒是够,可官府收的税都在官府手里,他们就不给我等能如何?”还是有人不放心,相比起官府个人太弱了,基本没有反制措施,只能听之任之。
  “此言差矣……你们看啊,上面写明了公债统一面额一金币一张,不记名、不挂失,但没说不可以交易。依本人看来,这个公债有点像本朝的交引,保不齐还能卖出去……有点意思。”
  商人里也分档次,靠墙这一桌的档次明显高,算得上见多识广,理解问题的角度就更宽,已经从手里的几张纸上看出了点眉目。
  “不知几位官人手中所持为何物?”至此大家才觉出来不对劲儿,人家说起来有依有据,依旧好像就是手中的纸片。
  “这是湟州银行给的公债详细之法,诸位难道没去领取……也罢也罢,拿去拿去。朱四,算账,剩下的先挂在柜上!”靠墙桌上的人听闻此言才抬起眼皮扫了扫,发现屋里谈论公债的这几位全是两手空空。
  合算这么大事儿连打听都没打听明白就跑这儿瞎白话来了,他也不想和这些蠢人多讲,不是一个档次玩不到一起去,把纸片往桌上一扔,顺势带出一枚黄灿灿的金币。
  “好嘞!葛大官人慢走……”朱四看到桌上这枚金币眼仁立马也成黄的了,一溜小跑窜过来抓起金币,又一溜小跑到了店门口送客,一来一回居然还赶在了客人前面。
  “唉唉唉,朱掌柜,这几位是什么来头?”等人都走远了屋里的人才转回头,开始打听来历。
  “哎呦,可了不得,是跟着王大官人来的明州豪客,光拓荒田就有八百多亩,还包了风雪楼里最好的屋子、最好的姑娘。”朱四对常来店里的顾客如数家珍,甚至每个人喜欢吃咸吃淡都记得。
  “……朱掌柜,这是我的。”屋里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片刻之后又有人起身,扔下几枚新币向外走去。
  这还不算完,大家好像商量好的一般也纷纷结账走人了,有些人碗里的汤饼还没怎么动,这让朱四有点迷糊,甚至拿起筷子挑着尝了尝,生怕是自己出了差错坏了名声,可是怎么尝也没发现食物的味道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食物肯定没毛病,大家也不是因为食物不好吃走的,现在就算把山珍海味端上来,他们恐怕也不会多停留片刻,因为嗅到了更好的味道……钱!
  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商人,什么勤奋、诚信都要排在后几位,首先得有敏锐的嗅觉,能及时发现新的利润增长点。不能说别人都开始大规模投入了你才看出来,那永远也吃不上肥肉,顶多跟在后面喝汤。
  最先结账走的几个人属于家大业大、见多识广、站得高看得远的,他们能从公债说明上分析出不同的含义,基本都是靠着经验。
  后面跟着结账的这几位没那么大家业,也见识不到太多大场面,更读不懂公债说明书里的真正含义,但是不耽误他们跟在大商人后面看个究竟。
  这就叫商业嗅觉。它和学问高低、知识多少、资本大小、家庭出身没有直接关系,很像是一种本能,也需要后天培养。
  像朱四店铺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孤例,自打发行公债的布告贴出来之后,这个话题就盖过了各种商品信息,成为了商人们之间最普遍的话题。各种议论、各种观点层出不穷,但说的多买的少,大家都摸不准这种新事物的脉络,不敢贸然出手。
  但这个僵持的局面突然在十几天之后被一件很小的小事儿给打破了,有几个回鹘商人在风雪楼里喝了不少酒,再被姑娘们一扇呼,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结果花秃噜了,结账的时候把身上的钱全掏了出来,还差三枚金币。
  想在风雪楼里赖账肯定不成,唯一的后果就是被警察抓起来,完事儿还得把钱补齐,又多出来一笔罚款。要是真没钱也成,去矿山挖矿吧,什么时候挣够了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第497章
带节奏
  还得说韩大娘仁义,她最终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就是用回鹘人买的公债抵偿不足,但不给利息,公债面额是多少就当多少。
  回鹘商人的酒劲儿早醒了,一听这个办法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三张面值一金币的公债纸券付了账,才得以脱身。
  这个举动立刻就引起了风雪楼里很多商人的关注,结果韩大娘一晚上都没闲着,不是这位大官人请就是那位大官人召唤,绕老绕去全是一个问题,公债能当钱花!
  韩大娘给出的答案也很质朴,她说风雪楼既然开在湟州了就没打算轻易舍弃。湟州城越大越繁华,她的生意就会越好。所以她非常希望官府能赶紧借到钱,快点把这座破城市扩大。
  而拿公债当钱对她没有任何害处,反正放个两年,到期之后拿着债券去银行里就能把本金带利息全换出来,这笔收入也不是小数。钱不管放在哪儿都不会生小崽儿,她又不打算投资别的生意,干嘛不挣点利息花呢。
  这件事儿对她左右都没坏处,所以不光可以用债券应急,还可以直接拿债券结账,有多少她要多少,反正也不用付利息,白挣钱的事儿干嘛不做?
  能在风雪楼里吃饭住宿的商人个顶个都是富商,这里的价格并不比开封便宜多少,无它,物以稀为贵嘛。
  听了韩大娘的回答,立马就有人心中豁然开朗。没错啊,湟州城扩建对大家都是有利的,谁的买卖大谁占便宜。要是韩大娘这种有房有产有大买卖的人都不怕官府赖账,自己为何要怕呢?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这几位回鹘商人第二天就要离开湟州带着货物返回家乡,可是这一路上到肃州必须得交一次税,他们连喝花酒的钱都不够了,拿什么交税呢?
  变卖货物,这简直是在割商人的肉,而且这么卖会吃大亏,不管卖给谁人家必须趁机压价,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于是回鹘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城门口的税监棚子下,哆哆嗦嗦的提出一个请求,恳求税警们能不能用公债当税款。
  这个举动立刻就引起了其他商人的关注,能还是不能?至少上百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税警的嘴!
  “自然是使得,但不能给付利息,只能以票面价值计算。”几名税警嘀咕了几句,然后给出了和韩大娘一样的答案,可以,但不给利息。
  回鹘商人用债卷付了税款,高高兴兴的赶着驼队北去了,只要过了肃州他们就可以沿途向各族部落贩卖货物,还不用交税,等出了玉门关兜里肯定不缺钱,也就不愁税款了。
  但他们不知道这么一来给湟州银行造成了多大麻烦,当天下午银行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认购公债的,以本地人居多。
  他们里面没有太富的人,但一个金币总能拿出来。这张债券买回家去和邻居说起来都提气,因为未来的湟州新城里就有自己一份功劳,不愧对自己的家乡。
  更主要的是这玩意不是废纸,它能花出去,实在不成原价卖了也不亏,要是能留到两年后还多出一些利息呢。
  既资助了自己的家乡建设,又不用自己掏一分钱,还有钱赚,这尼玛好事儿去哪儿找去啊,也就托福在帅司大人治下才有,谁不买谁就不是湟州人,出门背后都有人吐唾沫!
  “这位娘子手里的公债卖不卖?我多给十枚钱!”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呢,利息不用等两年后了,现世报,刚出门就会碰上手里掂着钱袋子的人,全是新币和金币,一手钱一手券,童叟无欺。
  湟州人在这时候也没那么高尚了,连地方都没动就赚了十枚钱,必须卖,卖完了拿着钱赶紧排队再买,还得叫人回家报信,赶紧拿着家里的钱过来买公债啊,来晚了就挣不上了。
  这些收购债券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内地商户的伙计,他们的反应没有本地人快,还没拿定主意呢银行外面都排上队了。
  但是他们的资本和脑子比老百姓高,买不到第一手没事儿,咱收二手的,拿上两年就能多得一成五的利息。这钱赚的容易,还没啥风险,随时都能把债券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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