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0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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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董重摇头,遂以心腹之言告知:“交州偏僻,距京师万里之遥。文台当知,蓟王已上表,效东平宪王,辅政五载,便将就国。满打满算,还剩不足二载。蓟王归国,何后必强立何苗为大将军。须知,前大将军何进之死,你我皆脱不了干系。若何苗乘机报复,你又远在江左。我孤立无援,万一落败。身死族灭。那时,朝中再无人与何苗相争。待权倾朝野,势必铲除异己,永绝后患。窃以为,文台首当其冲。罢官削爵,满门抄斩。不过旦夕之间。”
  孙坚略作思量,便已醒悟:“如此,卑下悉听骠骑调遣。”
  “甚好,甚好。”有孙坚虎踞在侧,董重方得安心。转念一想,又问道:“文台欲迁交州,可为南下?”
  孙坚答曰:“实不相瞒。日前,蓟王六百里传书相问:‘可愿都护岭南’。”
  董重又一惊:“莫非,蓟王不愿兴幕府雄兵南下,反有意表文台,都护岭南。”
  “许,正是如此。”孙坚颇为意动:“能镇守一方,为大汉辟土开疆,名著青史。乃孙坚毕生所愿。”
  “王上……明知文台与我相知莫逆。焉能夺人所爱。”董重讪笑:“岭南蛮荒。虫蛇横行,毒瘴遮挡,更有蛮夷,防不胜防。非丈夫立命之地。”
  孙坚听后,并未言语。
  车入平乐观。董骠骑大摆筵席,为孙坚接风洗尘。宾主尽欢后,董重不敢大意。连夜上山,入瑶光后殿,密报董太皇。
  少顷,董太皇自帘后言道:“闻,朝中侍御史,欲等正月旦会后,联名上疏,迁我出帘。不知与今日之事,可有关联。”
  略作思量,董重惊问:“莫非,蓟王与何后,已暗中联手,欲剪我羽翼。废三宫鼎立。”
  “料想,尚不至此。”董太皇话锋一转:“然却不可大意。蓟王举孙坚,乃出一片公心。然,何后授意御史劾奏‘朕有违祖制’。乃私欲作祟。恐朕先废少帝,后立贵子。”
  董重言道:“太皇明见。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俗谓‘远水不解近渴’。蓟王手握八关,即便洛阳生变,孙坚亦断难驰援。何后借平巴蜀板楯蛮乱,募蛮兵三千。不出数月,便可抵达京师。入西园卫。何后之心,昭然若揭。骠骑需早做打算。”
  董重心领神会:“喏!”
  须臾,又显气弱:“传闻,何后麟子,种出蓟王。若真如此,何后有恃无恐,臣却投鼠忌器。此消彼长,与我不利。”
  “何后费尽心机,不惜假旁门左道,故弄玄虚。自以为得计,岂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机关算尽,占尽天机,岂不知‘苍天有眼’乎。”
  苍天有眼,口出蓟王。时太平道猖獗,以讹传讹“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蓟王却言“苍天有眼”。果不其然。
  心念至此,董重喜问:“莫非太皇还留有后手,可一举定乾坤。”
  “天机不可泄露。”董太皇眸生异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切莫轻敌,亦莫争先。何苗碌碌无为之辈,非可托付之人。何氏门内无人,久必自乱。”
  “遵命。”俗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敢望蓟王项背。然董重窃以为,完爆何苗,绰绰有余。
  幕府公车出西园。车内守丞刘平,颇多志得意满。
  所谓官卑权重,莫过于此。奉命往来三宫,通禀蓟王家事。深受各方所敬。便是三宫太仆,亦笑脸相迎。不敢怠慢丝毫……
  “闲人速避!”忽听开道骑士,一声怒喝。
  便听周遭百姓,惊呼出声。
  御者急忙勒马。猝不及防,刘平险以头触地。
  整理好衣冠,刘平吐气开声:“何事惊慌。”
  “禀守丞,有一落魄方士,自撞马前。”骑士怒气未消。
  “哦?”方士拦路。莫非认出乃蓟国公车,欲学戏志才,毛遂自荐。刘平心念至此,这便笑道:“速引我一观。”
  “喏。”骑士翻身下马,护刘平下车。
  有人认出乃蓟王族兄,急忙领众人行礼。
  刘平礼贤下士,长者之风。
  果见一方士,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四仰八叉,卧于马前。
  骑虎难下。此时此刻,切不可露怯,更不可拂袖而去。
  刘平笑容不减,躬身行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四方游士,无名无姓。”那人答曰。
  “人非禽兽,焉能无名姓。先生既不愿说,平不问便是。”刘平言道:“却不知,何故卧于马前。”
  “筚路蓝缕,沐雨栉风。远游至此,饥渴难耐。故卧于路中。”那人又答。
  刘平暗松一口气。这便命骑士取车内糕饼相赠。那人旁若无人,盘腿而坐。狼吞虎咽吃完,又伸手道:“有酒乎?”
  “有酒。”刘平欣然上前,将袖中酒囊亲手相赠:“尚有余温,正当痛饮。”
  “多谢。”那人一把接过,仰头猛灌。待喝干酒囊,这才抹嘴叹道:“痛快!”
  围观百姓,啧啧赞叹。
  他日必成美谭。
  刘平面上得色,一闪而逝。
  那人吃饱喝足,一改先前浪荡不羁。正襟危坐,将空酒囊双手奉上:“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等的便是这句。
  刘平肃容回礼:“蓟人刘平。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那人忽道:“此刘平,非彼刘平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四目相对,如遭雷击。
  “足下究竟何人!”
第122章
刀枪莫及
  世人皆知,蓟王少时名“平”。后族中大考,名列前茅,得赐名“备”。为楼桑刘氏四子,身背复爵大任。
  游方术士口出:此刘平,非彼刘平乎?
  显然,别有所指。
  故刘平才有一问:足下究竟何人!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起身。掸去碎屑,冲刘平长揖及地,不辞而别。
  擦肩而过时,忽低声耳语,却振聋发聩:“足下又是何人?”
  刘平羞愧难当。忽觉天旋地转,立足不稳。所幸被游方术士暗中托住,方未人前失仪。待熬过眩晕,方士已远去。只觉四肢无力,浑身恶寒。
  游方术士口出谶言,不啻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平非刘备。
  “守丞?”二人一问一答,身旁骑士不疑有他。
  刘平心念百转,宛若历经沧桑巨变。实不过,弹指一瞬间。
  在旁人看来,游方术士吃饱喝足,谢过起身,并未失礼。刘平更是礼贤下士,长者之风。毫无破绽。
  然,自家事,自家知。
  浑浑噩噩,重登公车。待车门关闭,刘平如断线木偶,瘫倒榻上。
  目送公车远去,路人各自散去。早有门下游缴,一路尾随游方术士而去。
  便是一场偶遇,只需与蓟王相关,门下游缴,亦不敢有丝毫大意。
  少顷,蓟王地宫耳室。
  记室掾,遂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此人,来路不明。如其所言,乃一路‘筚路蓝缕,沐雨栉风,远游至此’。后入千秋观,失去踪迹。”
  幕府中丞贾诩,不置可否:“守丞可有异常。”
  “并无异常。”记室掾答曰:“守丞乃主公族兄,又承旧名。往来南北二宫,颇受礼遇。一无名方士,胡言乱语,焉能乱其心志。”
  贾诩轻轻颔首:“切莫大意。命游缴,紧盯千秋观。若再遇此人,当场拿下,定要问个清楚。”
  “喏。”
  时人重名更惜名。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
  刘平之名,乃重拾蓟王旧名。故有拾人牙慧之嫌。平时出入宫廷,接人待物,长者之风。日积月累,习以为常。虽不曾“自命不凡”,却也“自视甚高”。
  今被无名方士,一句“此刘平,非彼刘平乎?”当街揭短。先前所积,傍身名望,顷刻间支离破碎,化为乌有。对刘平心境的打击,可想而知。
  返回国邸后,竟卧床不起。对外只说,偶感风寒,并无大碍。然唯有幕府中丞贾诩,知其心气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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