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4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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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前殿设宴,款待儒宗并庞公。”女官答曰。
  “可是襄阳高士。”甘后亦知其名。
  “正是。”
  “闻庞公举家来投,儒宗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会于高成馆。”甯贵人笑道:“儒宗心中所虑,恐国无高位,二千石不足以徵之。料想,今日荐于当面,夫君必有万全之策。”
  “甯贵人,知夫君甚深。”甘后笑赞。蓟王家规,凡与刘备自幼相伴,家中长大。如七妃,多不道姓,而称名。如绾妃、莲妃、甯贵人。皆循此例。公孙王后,乃六宫之主,故不可直呼其名。
  “闻庞公喜读书,好抚琴,精于医术,且善识人。知晓天下大事,素有重名。”蓟王举杯笑道:“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王上过誉。”庞德公亦举杯相敬:“老朽,一介山野村夫。隐居泉林,两耳不闻世事久已。若非荆州战乱,恐延祸家门,当携妻子登鹿门山采药,一去不返矣。”
  “天下三分,关东疲敝。群雄求贤若渴。庞公纵归隐山林,若遇纵火焚山,恐难两全。”蓟王笑道。
  “王上所言极是。”庞德公心有戚戚。纵火焚山,逼出大贤。古往今来,屡试不爽。前有晋文公三面纵火,逼死介子推。后有曹孟德放火烧山,逼出阮元瑜。
  正如蓟王所言,群雄并起,迫为明君。求贤若渴之下,乃至纵火焚山,绝非个案。
  蓟王落杯言道:“谚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庞公身怀济世安民之术,好比‘和氏怀璧’也。不为群雄所用,取祸之道也。”
  “王上明见。老朽无言以对。”庞德公拜服。
  “既如此,庞公愿为孤所用乎?”蓟王胜券在握。
  “老朽,敢不从命。”庞公明哲保身。
  蓟王离席搀扶,执其手言道:“孤观庞公隐逸高贤,学贯古今。非儒、法、道,一门可限。故,孤欲拜庞公为国老,领四方令。统四海、方技诸馆。不知庞公,意下如何?”
  “老臣,惭愧之至。”万石国老出仕。饶是海内高士庞德公,亦不禁动容。
  自庞德公举家北上,便忧心国中恐无高位相授,令大才屈就之儒宗郑玄。亦如释重负。
  众所周知,蓟王欲并四海馆、方技馆之心,久已。奈何苦无人既能通神鬼之术,又可学贯古今。庞德公来投,谓雪中送炭,正中下怀。
  儒宗进言道:“黄金台有四方馆。馆长朱建平,时人常称‘四方令’。主公何不易名相授。必成美谭。”
  “当易何名?”蓟王从谏如流。
  “《淮南子》曰:‘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於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四方者,九州也。《淮南子》亦曰:‘神经於骊山、太行而不能难,入於四海、九江而不能濡。’四海者,九州之壑也。故四方四海,乃诸夏之地也。”
  “得道之柄,立於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蓟王似有所悟:“譬如中央立国,山海环抱。”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北极星),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儒宗循循善诱。
  “司辰令。”蓟王脱口而出。
第159章
众星拱辰
  “主公明见。”儒宗笑赞。蓟王天生,岂能取北辰令。此等俗名。
  “司,主也。司辰,乃取众星拱辰之意。”庞德公亦意会:“正如九州方士、方技,齐聚于(蓟)国。”
  “然也。”儒宗答曰:“神仙术并方技,兼而有之。可纳天下仙门,为我所用。又独取方技,相沿成习,传于后辈。王学门徒,亦得大用。‘所谓一举而两得者也’。”
  于蓟王而言,司辰,亦有占星之意。正如观天阁女仙,北渚司寒馆。
  “敢问主公,当立司辰于何处?”儒宗又问。
  “云台观邸。”蓟王已有定计。
  “云台观上,四海仙馆。可择一为署寺。”儒宗试言道。
  “可居中建一新馆,取名岱舆。”蓟王笑道。
  “喏。”儒宗心领神会。岱舆乃东海五仙山之首。以此为名,自有深意。
  蓟王新婚燕尔,不便打扰。儒宗遂引庞德公,下船自去。稍后,自有诏命传达。
  如此,凡登云台观,献本派经书。庞德公便可命属吏,去芜存菁,逐条书录,转递方技馆。逐一验证。方技,便是后世科技之雏形。秦汉以来,方术长足进步。更加今汉大兴谶纬之术。将诸多神鬼怪谈剥离,取其独门方技而用之。大利于国。
  论识人辨物,庞德公当不在水镜先生之下。且术业有专攻。司马徽善辨名士。庞德公好交异士。如前所言,巫医同宗,善医者,必晓巫。
  蓟王诏命传入国都,逢月中大朝。王太后监国。拜荆州高士庞尚长为万石国老,兼蓟王宫门大夫,领司辰令。并于南宫云台观邸,督造岱舆馆,为其官署。
  不出三日,将作寺已快舟呈来设计图板。将台上蓬莱、方丈、瀛州、壶梁四馆,以十字飞阁,桥架中央,而后仿楼桑桥楼,凌空督造岱舆馆。换言之,岱舆馆既飞架于四馆之上,又与四馆紧密相连。
  五馆高低错落,重楼叠阁。台下仰望,岱舆馆,雾气氤氲,宛如悬浮半空。缥缈似仙居。
  甚好。
  蓟王遂命将作寺,再详加琢磨,务必尽善尽美。“庞公仙居”,遂成典故。言指,蓟王礼贤下士,求才若渴。
  庞德公,年长司马徽十余岁。德高望重,莫过于此。话说,“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庞德公虽有盛名,却鲜有经文传世。究其原因,只因满腹经纶,毕生所学,皆传于二人:卧龙、凤雏。
  正是庞德公评诸葛亮为“卧龙”,庞统为“凤雏”,司马徽为“水镜”。
  “诸葛孔明,每至(庞)公家,独拜床下,(庞)德公,殊不令止。”能令诸葛丞相,执以弟子礼。再思丞相治国领兵,前后出师表。更有五丈原,传《兵法二十四篇》,并“造用连弩”之法等,毕生所学于姜维。续命季汉国祚三十载。
  另有庞统,庞德公从子(一说族子),家学渊源。“少时朴钝,未有识者。颍川司马徽清雅有知人鉴,统弱冠往见徽,徽采桑於树上,坐统在树下,共语自昼至夜。徽甚异之,称统当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渐显。”
  窥一斑,而知全豹。
  俗语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二弟子皆神秀如此。可想而知,庞德公之大才。
  国老乃蓟国加官,将中二千石司辰令,增秩至万石。如华国老,亦领门大夫。门大夫位在庶子下。宫秩低于官秩,则无需增秩。蓟王本意,实乃少保。与恩师一同,传授封儿安身立命,保家护国之术。
  毕竟初封,不宜过高。否则后立功勋,无可封赏。这才比同华国老,领门大夫。
  闻庞德公出仕。灵辉殿内百官,多有惊呼失声。盛况可比儒宗出仕。帘内王太后,公孙王后并秦后,亦得心安。本以为,初授中二千石足以。岂料蓟王竟拜为万石国老。恐惹群臣非议。故心生不安。更不料百官欢庆,无有不满。
  皆大欢喜。
  中书令赵娥,亲捧坐席入殿,置于国老位。
  庞德公,入偏殿更换朝服。手持王杖(鸠杖)、朝芴,称谢落座。
  饶是淡泊名利,半生不入仕途。荆州高士庞尚长。亦不禁心潮澎湃。果然,悲喜不由人。
  下朝后。车船署令,驾来驷马安车。四马一色,西极骐骏。王宫车驾,清钢琉璃,鎏金涂搪。车马作价,过千万钞。仪制仅次于王驾,乃国老专享。
  百官恭送。庞德公与儒宗同车返回太学,高成馆。
  车内,儒宗笑道:“四海馆、方技馆,泾渭分明,各司其职。尚长可知,主公何以,另置司辰寺?”
  “康成,何不明言。”庞公笑道。
  “子曰:‘天子失官,学在四夷’。何况大汉一藩乎?故,鄙国太学多才俊。其中佼佼者,并称‘四子’:周瑜、司马懿,庞统、诸葛亮。”郑玄笑道:“太学博士,无可传授。当由尚长,收入仙馆。所传所授,百无禁忌。方技亦可。”
  “原来如此。”庞德公似无意外。换言之,蓟王心意,早已领会。
  郑玄又道:“今为门大夫,他日必为王世子少保。卢少保,乃主公恩师。毕生所学,传于父子。忠汉之心,天地可表。尚长,可为世子师也。”
  庞德公抚掌笑道:“康成,才智高绝。明识穷达。非明主不可驱也。”
  “我主,兼济天下,和光同尘。又岂独我一人。”
  四目相对,二人皆笑。
  明主阳谋,便大白于天下,又有何惧哉。
  “此时当有酒。”庞德公慨叹。
  “酒来也。”儒宗搬动机关。翠玉琼浆、琉璃酒器,徐徐升上桌案。
  “有酒岂无席。”庞德公又叹。
  “席来也。”话音未落,四季果脯,各式小食,琳琅满目,食前方丈。
  “有席岂无诗。”庞德公三叹。
  郑玄忽灵光一现:“喜贺诗就酒,隔壶手自温。”
  “上宾思下句,急煞后来人。”庞德公捧杯在手,语带揶揄:“何其急也?”
  不料此问被抢先。郑玄不由一噎。
  稍后,仰天长笑,尽在不言中。
  郭林宗若早见蓟王。何须悲愤至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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