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650部分在线阅读
许靖续言道:“京师七郡,本是司隶校尉部。有百邑(106),六十万户(616355),三百万口(3106188)。太史公曰:‘夫三河(河内、河东、河南三郡)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今司州牧,乃黄子琰。将军何不投之?”
“天下之中,王者所居。”刘繇似有所悟。
许靖再接再厉:“黄子琰唯领司州牧,身无将军位。正与将军相合。”乱世之中,兵马称雄。若无将军位傍身,如何能招兵买马,割据天下。同理,若无一州,牧养兵士。又如何能供给军需。州牧并将军,军政大权,缺一不可。
“闻刘景升表丁建阳为前将军。料想,四方将军,黄子琰亦可得也。”刘繇一时心乱如麻。
许倩断然摇头:“曹氏,必不许也。”黄琬出镇司州,乃党争所致。曹氏父子,岂能一而再,再而三,授人以柄。尤其司州扼大河中上。顺下大河,甄都旦夕可至。若授黄琬招三辅募士、三河骑士之兵权。陈兵大河之畔,蛰伏卧榻之侧。曹氏父子,岂能安枕。
刘繇仍有顾虑:“我与黄子琰,并无深交。此去,恐不能纳。”
“无妨。”许倩答曰:“只需得太傅荐书,事可成矣。”已故太尉杨赐,与黄琬有知遇之恩。今太傅杨彪,亦与黄琬相善。若得杨彪荐书,黄琬自当收留。
话说,史上群雄讨董。董卓欲迁都避祸。百官噤声。唯杨彪、黄琬,二人力谏。换言之。此时黄琬,亦有迁回旧都之意。虽不入王党之列,却与王太师颇多政见相合。
刘繇此时,如何还能不醒悟:“得文休赠以良言,他日必厚报之。”
许倩进言,不走太师门路,反求太傅杨彪,此举,乃有意避嫌。二党明争暗斗。如刘繇,出身宗室,又曾贵为封疆大吏。一举一动,必为人瞩目。此时,若置身二党事外,反易成事。正如太傅位尊身正,只忠于天子。故能为二党所敬。
料想,待事成。二党必争相拉拢,皆欲收归己用。填充羽翼,壮大声威。
如何求得杨彪荐书。刘繇已想到一人。正是孔北海。孔融曾被司徒杨赐,召为掾属。亦与太傅杨彪交好。今为青州北海相。不说青州牧刘岱,乃刘繇胞兄。长涂二龙,本就与孔融交善。刘繇既开尊口,孔北海,断不会拒绝。
送刘繇乘船出港,许倩徐徐起身。
“东曹所谋,主公知否?”
泉州港,千帆竞渡,夕阳如画。
章木川,山城吊桥,徐徐落下。
足月修造,章木山城,并大章道,皆规模初具。足可一用。
拓土先锋营,已扎营山谷之国,觅得互市之地。足备人马,驻守山城。蓟王遂命大军开拔。顺下大章道,前往拓土先锋营。
闻山谷国王,已恭候多时。
能与蓟王缔结邦交。山谷国王,喜出望外。更加蓟王此来,乃为凿穿南下身毒商道。真可谓名利双收。正如山谷国使所言,虽是蕞尔小国,已知维天有汉。
王驾之中。
蓟王正饶有兴致,观看将作寺所绘图卷。
“互市之地,为枝津相交处。与王笼(国王碉楼)颇近。”梁姿兼领女官之责,为蓟王按图解惑。
“此水何名?”蓟王又问。
“匠人取名谷水。”梁姿答曰。
互市城址,便是谷地诸水,汇集之地。蓟王又问:“可通大江乎?”
“匠人言,革船可行。”梁姿又答。
言下之意,万石大舡,并不能直通枝扈黎大江。
此亦不出蓟王所料。然只需,裁弯取直,劈山凿石。修栈楼、开船闸。锲而不舍,终有畅通之日。终归“海到尽头天是岸,山至高处人为峰”。
“楼船校尉,可有传书。”蓟王再问。
“尚未得传书。”梁姿再答。
殑伽港,扼枝扈黎大江入海口三角洲。楼船校尉郭祖,已抵达多日。除载来岭南、东瀛二地,幕府雄兵。亦有诸多机关兵器,随船运达。
若能朔江而上,与蓟王挥师。攻城拔寨,当无往不利。
正因轻车简从,预备周全。故沿途有惊无险,穿越大雪山。
第094章
千里馈粮
知晓山谷王国诸条枝津,皆无法舟行枝扈黎大江。为与楼船校尉部,尽快汇合。蓟王需尽可能,悄无声息,神鬼不知。率军抵达枝扈黎大江岸。与出自殑伽港的白波楼船,交接粮草辎重,并机关兵器。而后挥师西进,逆枝扈黎大江而上,攻城拔寨。夺东、北二身毒,三登之地。
“何处近(枝扈黎)大江?”蓟王遂问。
“斜驱东南。”梁姿答曰:“穿(大雪山)山南,西王母国。”
“山南亦有母国乎?”蓟王颇为惊讶。本以为西王母国境,必不过大雪山。岂料山南亦有小国。如此说来,南下孔道,绝非章木川。无怪修筑章木山城时。斥候来报,周遭皆有无名川,或可通身毒。虽人迹罕至,然毕竟同源同种。出身古羌,散布山川河谷。诸多枝部,便是西王母,亦难尽知。
“然也。山南亦有东女国小王。”
“甚好。”蓟王欣然点头,又问道:“山南小王,可有名号。”
“竹隅女王。”梁姿答曰。
“国中多竹乎?”蓟王望文生义,随口一问。
“未可知也。”梁姿笑答。
闻及此处。常宁美人,云霞左御卫长白微笑言:“若知夫君大驾,竹隅女王必扫榻以待。”
虽受封常宁美人,然有名无实。二人至今仍是完璧之身。蓟王对后宫仪制,日益谨慎。轻易不纳新人。蓟王长情之主,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何况“辞旧迎新”,王者轻易不为。只因,蓟王多行和亲。结亲如结盟。若辞旧爱,盟约亦随之崩断。后果难以预料。为维系盟约,即便旧爱亡故,新欢亦是旧爱媵从。唯有如此,方能令二家盟约不绝。
虽为王者,然后宫选择有限。
钟存慧贵妃,早有劝谏。纳梁姿、白微二羌女入家门。然蓟王虑及陇右羌氐大局,未曾轻动。钟存、烧当、白马、参狼,四大古羌,贤女充斥蓟王门庭。并称“云霞四氏”。众所周知,古羌血脉,同气连枝,见四氏称雄,便有散落部族,齐来投奔。终归沾亲带故,岂不收留。乃至陇右牢城,半数皆出四氏。八种西羌,天下雄兵。尤其世代繁衍于高原冻土。强横体魄,可想而知。慧贵妃出嫁时,便有烧当羌,当素、当昔二美人,为媵从。若再纳梁姿、白微。云霞四氏,皆为姻亲之属,陇右过于强势。
先前,蓟王欲迁大震关周遭,五十万羌户入东境,必有此权衡。
奈何。上元、云华等墉宫女仙,自出征,便侍寝至今。早已力倦神疲,山崩水竭。幸得夫君,倍加呵护,未曾恣意。饶是如此,亦左支右绌,不得兼顾。人前人后,几不见踪迹。唯命梁姿、白微二人,日常侍奉左右。毕竟,二人已先行获封,常宁美人。入蓟王家门,不过是早晚而已。
不知不觉,暖意升腾。呼吸绵长,身心俱爽,便是驾车河曲马,亦蹄下生风。出章木川,地势陡降。气温迅速升高,空气越发浓郁。不及日中,竟起暑热之感。
顺下河谷,道路艰险崎岖。前后马车,皆以绳索相连,此第通行。轻车疾驰,日行三百里,几无可能。唯有“走马”。当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匠人言,三百里路程,足需十日。边走边修,一日不过三十里。
毕竟大道初开。待蓟王平身毒,遣人世代屯守,历经开拓,天堑终变通途。纵蜀道难于上青天,今亦可通车马。农耕文明,世代相传,惯于愚公移山。
若非帝国雄心,蓟王劳师远征。数万匠人,夜以继日,耗费无度。远征身毒,不啻天方夜谭。
便据《汉书·赵充国传》所载,吏士马牛食,万二百八十一(10281)人,月用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盐千六百九十三斛,茭藁二十五万二百八十六石,粗略计算。
加拓土先锋营,计十五万大军。月耗粮谷,高达三百万斛。盐二万五千斛,茭藁三百七十五万石。以新式蓟国辎车,载重百石计。足需输送,六万七千余车(67742)。此还不过是一月消耗。
不算途中,人吃马嚼。以谷一石三百钱,盐一石五百钱,茭藁一石一钱计,足需九亿一千八百余万(918541080)。
再以僦费一里一钱,运送五千里,由沿途置驿接力,一月送达计。足需僦费三亿三千八百七十余万(338706750)。
不计损耗及军资。单运粮一项。此战,蓟王月需足支,十二亿五千七百余万(1257247830)。若战满一年,足需百余亿。
据后世估算。秦攻匈奴,运粮效率仅为百九十二取一(1/192),武帝通西南夷,运粮效率约是九十取一(1/90)。史载:“率(大略)十余钟致一石(一钟为六石四斗)。”
故《孙子兵法》言:“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夺敌一份粮,相当于省我粮二十份。粮、草、辎、重,皆循此例。据此可知,运粮效率,不过百取五(5%),且还是平地运输千里。如蓟王这般,辗转五千里。消耗几何,可想而知。诚然,此时尚无始皇帝,修筑天下路网。
若无蓟王种田二十载,如何能支撑此次远征。
此亦足见,都尉玄,年复一年,南下筑路之重要。各处烽堠坞堡,邮亭置驿,提前接力,转运军粮,才令蓟王远征大军,一路行来,人马足食。稍后,上计署统计。蓟王此次南征,水陆并进,运粮效率,约为百取四十五(45%)。其中,车马陆运,不及百取十五(15%)。水运之便,时下无可替代。蓟王辟江表十港,连成珠串。可谓先见之明。攻灭身毒佛国,再续珠串,直通海西大秦。
此战,必不可少。
《二年律令·行书律》:“邮人行书,一日一夜二百里。”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且问。不种田,如何外战?
是故,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如此当知,远征四海,一统天下。历代帝王,非不欲,而是不能也。
第095章
赐以国姓
孙子言之凿凿。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各项相加,以日费千金计。足够支付,再举十万之师不迟。
十万大军,日费千金。蕞尔小国,杯水车薪。
蓟王远征,可谓耗费无度。令人咋舌。
时人皆言,蓟国谷积如山。多至酿酒,糜至外贩。然待蓟王统十万大军,远征万里之遥。世人方知,蓟国是何其富庶。月耗粮谷,三百万斛。须知,纵是蓟国美田,均产亦不过六石余。足需五十万亩,一季所得,方能支应大军,足月之粮。大军一年所耗,足需六百万亩产谷。更加农人,不吃不喝。若如蓟国,轻徭薄税,行三十税一。则需多达,一亿八千万亩。
何须世间大儒,苦思冥想。便是刀笔小吏,提笔一算。亦足知内中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