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6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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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法先王”相对应,便是“法后王”。“法后王”乃荀子所创。指“取法今王”。荀子认为:“故尊圣者王,贵贤者霸,敬贤者存,慢贤者亡,古今一也。”言下之意,先王的礼乐制度,代代相传。故后王之法,实为上古圣王之迹。于是,“法后王”即“法先王”。前后传承有序。
  荀子门生韩非子,又进一步提出“尊今王”:“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韩非子认为,应当因地制宜,因时化育,制定国策。断不可,食古不化。对“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法先王”之说,并不以为然。
  荀子“法后王”与韩非子“尊今王”,最大不同。便在于,荀子以为,“古今一也”。后王之政,乃先王之迹。古今王者,传承有序。
  而韩非子以为,“治世不一道”。于是“国不法古”。今时王朝,无需效仿古代。斩断了古今之联系。
  正因如此。荀子虽屡遭非议,言其“儒法合流”。然荀子乃出儒家门下,天下无有异议。
  韩非子,“无君无父”,必是法家无疑。
  于是乎。凡新朝创立之初,皆效法家“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轻装上阵,革弊除积,所向披靡。然待稳坐江山,皇位传承有序。却又纷纷,“尊圣敬贤”。极力寻求并佐证,王朝更迭之正统。国策亦由“治乱用法”,渐向“治世用儒”,悄然转变。以求达到二家平衡:“儒法合流”。便是所谓“儒皮法骨”。
  于是才有,后人慨叹。“尝谓三代以下之天下,非孟子治之,乃荀卿治之。”
  再看蓟王行事。
  无论《二十等爵》、《圩田制》、《编户齐民》,皆出“先王之法”。然蓟王并未墨守成规。而是因地因时而变。《二十等爵》,权力与义务,相匹配。《圩田制》,允许先行举债,分期偿还。《编户齐民》,分户而不析产。诸如此类。蓟王之法,皆是“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实为先王之迹也。故“法后王”即“法先王”。
  蓟王新政。继往开来,传承有序。正出《荀子》,大儒学无疑。
  正因蓟王行事,『有礼有节』、『循规蹈矩』。故才为天下所敬。
  一言蔽之。身处儒家一统朝野之大汉皇朝。岂不言儒?
  窥一斑而知全豹。
  天下名儒,纷至沓来。正因蓟国以《荀子》为基,开立大儒学。且汉室三兴在即。以颍川荀氏《家学》为代表。《荀子》一派,必然兴盛。待炎汉三兴,当为显学。
  儒宗将《荀子》,入列《五书》。其用意,不言自喻。
  知微见著。
  通晓蓟人『法后王』。荀子『制天命』、『性本恶』,于蓟人而言,其所作所为,亦水到渠成。有迹可循。
  天下儒生,又岂能不趋之若鹜。
  切记,《荀子》亦是儒学!
  无需弃毕生所学,而转投他门。更无需受三观之变。单就“切换成本”而言,与长远得利相较,实不值一提。
  说到底,不过儒家弟子,门派之争。蓟王以最小之代价,求最大之共同。才有今日之盛。
  言归正传。
  蓟式机关船,日夜三千里。蓟王遣使入朝。朝野上下,散财无数。俗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且甄都天子,金口玉言。凡有所求,必有所应。但有丝毫差池,即刻问罪。
  蓟王表中所陈。交由三公九卿,协力完成。由尚书台编撰成册,先交王太师过目,再上呈天子。天子遂专开朝议。命太傅、太师、太保,上三公,并车骑大将军,入宫议事。
  无有异议,遂下诏命。
  准蓟王所请。并北天竺十余国,立丰州。拜南州高士万震,为首任丰州牧。治王舍城。领护山南方国。如绥南右将军程普,绥南左将军刘武,等一切人事任命,悉遵蓟王意。
  至此,蓟王远征,暂告段落。
  待诸事皆备。蓟王便可择机,班师回国。
  “贵霜与百乘之战,胜负如何?”待常宁美人,右御卫长梁姿,奉命出殿,蓟王又问。
  常宁美人,左御卫长白微,答曰:“胜负未分。”
  “百乘居高击下,贵霜仰攻不利。”不出蓟王所料。一日难分胜负,蓟王便一日不能命康居撤兵。康居不动,安息东部大军,亦不敢妄动。僵持不下,若安息老王,一命呜呼。王位必落入亲西境邦国,次王子之手。若与罗马,握手言和。全力东顾,贵霜自顾不暇,百乘趁机续命。丰州南境,再无宁日。
  心念至此,蓟王当机立断:“贵霜王所求斗舰百艘,可先予之。”
  “喏。”白微柔然领命。夫君乃是要助贵霜,一臂之力。
第143章
性自命出
  蓟国自上而下,券书风行。从开立客庸账户,需五户联保。到蓟式券钞,约定价值;寄舱券,寄田券,如约获利。皆是荀子『性本恶』之体现。
  正因,人“生之所以然者”:“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与生俱来,便有对物质的欲求,人性“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疾恶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色焉”。以上种种,便是儒家先贤所言“性自命出”。故若“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纷乱理而归于暴”。所以,“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亦因,人“性本恶”。故需循循善诱,谆谆教诲。蓟国毋论男女,适龄子弟皆入学、校。以圣人之说,除人性之恶。此其一也。
  效高祖灭秦,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凡利益往来,必先共约。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为其二也。五户联保,建立诚信档案。能如约而行,守约施博,积累信任。直至“不约而同”。
  从如约,到不约。便是孔子所言:“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从外在券书公约,到内在自我约束。除人性之恶。亦是蓟人,日常行事准则。
  蓟王兼济天下,蓟国包罗万种。和合之风,向化大行。然无一例外,凡初临蓟国,毋论种出何处,是何家门。皆需五户联保,市楼立约。若行经商,还需等价质押。种种举措,皆是荀子『性本恶』之具现。
  大而化之,先立规矩,并非只针对你一人。而是针对所有。我等,亦如此这般,循序渐进,终为蓟人。你我之间,别无不同。不过“得道有早晚”,而已。
  至于,『制天命』。待蓟王三兴,足可证也。
  俗语曰:“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蓟王独尊儒术之心,与汉武大帝,如出一辙,别无二致。看似“惊世骇俗,有害於道”。然种种国策背后,皆有根深蒂固,儒学之基。
  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蓟王徵辟天下名士,无有不至。便如儒宗郑玄等,名宿鸿儒,纷至沓来。正因“道合”而“志同”。
  在儒家大行其道,一统天下。被司马光盛赞,“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为人王者,岂能不独尊儒术。
  楼桑,将作寺,机关署。
  闻左国令黄承彦并将作令苏伯,联袂来访。
  西林少年马钧,急忙出舍相迎。
  “拜见国令,见过令君。”
  “毋需多礼。”左国令笑道:“老夫闻德衡,杜门谢客。已‘三月不知肉味’。何故?”
  “禀国令,乃为造『水转百戏图』。”马钧如实作答。
  “原来如此。”左国令欣然点头。
  “‘旋风砲象’,立下奇功。主公敕令褒奖。”将作令苏伯,遂道明来意:“升爵三等。赐宅一座。”
  “臣,马钧,谢主公。”马钧伏地接令。
  “主公赞德衡,‘天下之名巧’。”将作令苏伯又道:“水转百戏图,暂置一旁。东宫王子公主,年岁渐长。王太后传书,宫中织室,六十蹑绫机,不足为用。故主公问,‘德衡可有改进之法’。”
  绫机,便是织绫机。旧时织绫机,足有百二十蹑(踏具),织工围绕绫机,踏蹑织锦。织一匹花绫,足需二月。后虽经多次简化。时下,踏蹑,仍足有一半。且,“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非常笨拙。正因效率低下,故蓟王命将作寺改进。且传语,命马钧施为。
  “臣,领命。”马钧责无旁贷。
  待起身,左国令又道:“主公又言,若能以水力驱之,则大善。”
  “喏。”马钧默记在心。
  欲改织绫机,毋需入宫中织室。城中织肆,随处可见。论楼桑城中织肆。当属王太后所置(女)“工楼”。最为知名。时,蓟王为陆城侯。互市三郡乌桓。见西林邑中胡妇,善缂织。遂取羊毛,织金丝毛毯。为楼桑名产。王太后遂于寝肆之上,立织肆。传授邑中妇人,缂织之术,称女工楼,又称绣楼。命匠人造“缂丝机”。
  后有钜鹿陈氏宗人,逃难蓟国。呈“蒲桃锦”、‘散花绫’织造之法。被女工大家,王太后慧眼识金。经亲手改良,遂成蓟国名产。织造工艺亦由白湖女校,传给国中善巧工之妇人。又命匠人,广造百二十蹑“织绫机”。
  时“机用一百二十蹑,六十日成一匹,匹值万钱”。足见名贵。
  待蓟王迁入临乡王城。王太后又循汉宫旧例,于西宫置织室。王子、公主衣服,多出蓟王妃之手。东宫王子、公主,虽多,毕竟婴儿,尚足一用。如今,王子公主,身形渐长。已不足为用。王太后家书言及此事。蓟王遂传敕命,由西林少年,“天下名巧”之马钧,着手改进。
  事不宜迟。
  马钧遂亲赴绣楼,观百二十蹑绫机。
  楼桑四市,夜市、坊(蕃)市、桥市、后市。屡经增筑外扩,皆为大市。八方旅人,四海番商,南北百货,云集其中。
  不愧蓟国商都。
  将作寺,临白湖。与水军大营,隔岸相对。楼桑八景,天下知名。另有新八景,亦广为人知。将作寺“玲珑(巧)阁”,便位列其中。
  玲珑巧阁,本是右国令所造,琉璃暖阁。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唯恐甯姐姐,睹物思人。蓟王遂命将作寺,改造成玲珑巧阁。用于陈列,墨门奇巧之物。取“八面玲珑”之意。
  与太学圆楼顶,陈列蔡少师学富百车之“宝玦(书)阁”,功用相同。
  凡墨门弟子,将作寺工。皆可登阁,一窥究竟。
  楼桑乃蓟王,龙兴之地。少时,蓟王豪言,欲使天下,皆为楼桑。言犹在耳,河北已渐如楼桑。料想,有生之年,天下大同,当可得见。
  信步走来,浓妆淡抹,鲜活人烟。
  西林少年,浃髓沦肤,身心俱醉。
  行至楼桑,环岛街心。亮明身份,道明来意。便有主事,引马钧登绣楼。
  天梯移门,不及开启。机杼之声,已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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