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850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850/2006

  “天下士林,海内名儒,又当何如?”陈琳必有此问。
  “陇右四海馆,蓟西黄金台。另有光禄大夫举四行,郡县举孝廉。便有隐者,坐于道旁,席地而歌,亦无不可。”许攸宽慰道。
  “察、科,并立。”陈琳脱口而出。
  “譬如,郡国并行。”许攸不胜唏嘘:“我主之明,举世罕见也。”
  “两汉四百年,未曾有也。”陈琳亦暗自嗟叹。后人治学,非黑即白。蓟王治国,阴阳相济。此乃,儒家之精要也。吏治、法治,二治并行。绳之以法,春秋决狱。便是『儒法合流』之真谛。
  诸夏学派,自上古至两汉:《庄子·天下》有“百家之学”,《荀子·非十二子》余“十二子”,《吕氏春秋·不二》存“天下十豪”,《韩非子·显学》唯剩“儒墨”。
  蓟王,独尊儒术,并《荀子》入《五书》。筑大儒学之基,融入墨门。『百家归一』也。
  设身处地,身临其境。更加,饱读诗书,才高八斗。陈琳方足以体会。蓟王之明,震古铄今。
  所谓先易后难。百家兼容并蓄,只剩儒法墨。儒法虽能合流,然墨门最终式微。于后世而言,墨门科技之力,无可比拟。一言蔽之,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无墨门在侧,相生相克。儒家,难逢敌手,无以为鉴。乃至一家独大,终沦为儒教。区分华夷,故步自封,禁锢人心,屈辱百年。
  劣化之起因。窃以为,便源自汉末,诸夏文明崩塌。五胡乱华,十不存一。可悲可叹。
  蓟王此举,可除华乱之祸。再续汉祚。华夏一骑绝尘,无需蹉跎千载。
  “甚善。”陈琳文思如泉涌。当浮一大白。
  发越殿。
  闻甘后抱恙卧榻,蓟王亲来探视。
  甘后媵从,李真多,张姜子,二妃代甘后殿前相迎。
  “拜见夫君。”
  “免礼。”蓟王忙问:“甘后如何?”
  “华贵妃,已入殿问诊。”李真多,柔声答曰。二妃本是发越美人,今,母凭子贵,俱为王妃。
  “善。”蓟王稍得安心。
  话说,甘后命运多舛。为死中求存,费尽心机。大节不夺,苦尽甘来。只求相夫教子,颐养天年。不料事与愿违。甘泉宫将将筑毕,富贵荣华,不及加身。忽染疾不起。
  闻甘后抱恙卧榻,蓟王焉不怜惜。
  少顷,华贵妃含笑而出。
  “夫君毋虑,甘后有孕。”
  刘备涣然冰释:“甚善。”
  华贵妃又,耳语告知。
  只是。前后二子,皆行剖腹。此番,恐亦难免。于甘后而言,尤其风险。
  蓟王心领神会。这便入内室与甘后相见。
  榻前晓以利害,且听甘后何言。
第089章
女有四行
  发越后殿二重,甘后寝宫。
  蓟王入内室,与甘后相见。
  “甘后,勿动。”见甘后挣扎欲起,蓟王信步坐于榻前。
  “妾,无碍。”甘后柔声答曰。
  世人皆爱,清白无垢。蓟王却知,世事无常,人无完人。
  “华贵妃言,非疾,有孕。”蓟王实言相告。
  “妾,幸甚。”甘后,心结尽解。
  “贵妃又言,待足月,仍需剖腹。”蓟王,毫无隐瞒:“‘至于再,至于三’。必有大碍,恐至不寿。”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甘后所诵,正是《诗经·周南·螽斯》。乃螽斯衍庆,典之所出。
  若论,母以子贵。此子必不及麟子阿斗。然比阿斗,千里投怀,麒麟送子。腹中珠胎,乃蓟王亲力亲为。当春乃发,自然而生。甘后,焉肯轻弃。
  于蓟王而言,有无此子,皆敬甘后如初。甘后执意如此,亦因深爱蓟王。
  知甘后心意已决。蓟王好言宽慰。先行出室。细问华贵妃,凶险几何。
  华贵妃,据实相告。言,必竭尽所能,保甘后,母子平安。
  蓟王稍得心安。命宫中侍医,日夜陪侍。凡有异动,即刻通禀。又传语二媵妃,定要寸步不离,万勿大意。
  这才返回瑞麟阁。
  王后可诞三子。麟子阿斗,虽种出蓟王,却归于先帝一脉。未入蓟王子之列。换言之,甘后腹中珠胎,乃为蓟王首孕。甘后心有执念,亦是人之常情。
  闻甘后有孕。二宫太皇,三王太后,皆来探视。甘后浴火重生。将心比心,以己度人。二宫太皇,亦深敬之。困守深宫,先帝不爱,独子不敬。长兄遇害,四面楚歌。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蝼蚁尚且偷生,甘后其不惜命。正如王太后所言,不夺大节。
  《周礼·天官·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儒宗注曰:“妇德谓贞顺,妇言为辞令,妇容为婉娩,妇功为丝枲(xǐ丝麻之事)。”
  班昭《女诫·妇行》:“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工,不必技巧过人也。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犬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织,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节’而不可无者也。”
  故而,王太后所言,大节不夺。乃指女有四行也。
  先帝在世,何后行无不轨。先帝崩后,何后迁居西园,为夫守丧。“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四行无损,便是妇节不夺。
  至于家国天下,汉室江山。自有蓟王,力挽狂澜,定鼎神器。闻红颜祸水,蓟王一笑了之。
  《荀子·劝学》:“肉腐出虫,鱼枯生蠹。”
  用后世话说,内因才是决定因素。
  二宫太皇来见,甘后尚能自持。待宋贵妃入内室相见,甘后不由泪目。
  宋贵妃,便是先帝宋皇后。建宁三年,入选掖庭,封为贵人。建宁四年,立为皇后。光和元年,因遭中常侍王甫等人诬陷被废,自致暴室,“以忧死”。
  先前,宋贵妃身世禁忌,讳莫如深。往来长安行宫,亦刻意避嫌。稍后,坦然相见。甘后方知,再世为人,非己一人。然物是人非,又劫后余生,二后各有隐秘,故未能姐妹交心。
  时至今日,早与蓟王,荣辱与共,生死契阔。当可无话不谈。
  于是,甘后细问缘由。
  宋贵妃,这便先前之事,娓娓道来。被李代桃僵,诈死出宫。入太仓蟾宫折桂馆。后作价亿钱,贩于蓟王。藏身殖货里,府中密室。后随蓟王北归,受封贵人。
  蟾宫折桂,何后亦有耳闻。不料黄门竟胆大妄为,暗度帝后出宫折桂。谓“奇货可居”。正因乃先帝废后。故黄门惜售。若非蓟王上门,追问七色婢出身。唯恐东窗事发,欲拖蓟王下水。一众黄门内宦,这才忍痛割爱。将蟾宫折桂,镇馆之宝。“贵不可言”宋皇后,作价一亿,贱卖蓟王。
  试想,与先帝废后有染。即便,蓟王知晓七色婢身世,又岂能说破。
  论人生际遇之玄奇。先帝二后,不分伯仲。
  然蓟王宫中,埋葬前朝旧事,又岂止先帝二后。
  譬如钩弋夫人田圣,母凭子贵,今为王妃。乃出桓帝宠妃。与窦太皇,有杀身之恨。然终归,时过境迁。自归蓟王宫,田圣亦与窦太皇,冰释前嫌。彼此往来甚密。田圣告知窦太皇,九贵人皆建在。
  话说。永康元年冬,(桓)帝寝疾,而无嗣。遂以田圣等九女,皆为贵人。因忌大将军窦武专权,故加九贵人,以尊其身。欲为人证,行兄终弟及,诏立勃海王继为汉帝。
  奈何事与愿违。诏书被窦武,当殿撕毁。桓帝梓宫尚在前殿,遂杀田圣灭口。又欲尽诛诸贵人,死无对证。中常侍管霸、苏康苦谏,乃止。
  田圣之事。与武帝时,钩弋夫人,如出一辙。
  武帝当面。黄门力士,行白绫绞杀时。暗中留命,一丝尚存。后开钩弋夫人棺,无有尸身,只遗丝履。足见,瞒天过海,并未身亡。试想,武帝自觉,时日无多。杀母立子,除外戚之患。然,设身处地。黄门仍需伴驾新君,续家门富贵。若当真痛下杀手。他日新帝怪罪,夷三族矣。
  两汉四百年,伴君如伴虎。黄门多存苟且之术,保命之计。尤其如绞杀、忧死、暴毙。天子薄情,语焉不详,草草了事,如何能知。再加蓬头垢面,死相凄惨。掩面而去,岂又细观。
  曹节自知大限已至。遂命人火烧太仓。蟾宫折桂,烟消云散。
  往昔如烟,旧事浮现。
  二后一时,感慨万千。
  甘后收拾心情,止泪而言:“你我姐妹,共侍夫君,终不出汉室。”
  “甘后,所言是也。”宋贵妃亦含泪而笑。
  宋贵妃,以自身遭遇,现身说法。乃为消甘后,心头之患,助其安胎也。
  果然,南橘北枳。人烟鼎盛蓟王家,远非清冷汉宫可比。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850/200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