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8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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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母子,彼此算计,唯利是图,皆不逞多让。
  “来人。”袁术一声令下。
  “在。”便有心腹,殿前应诺。
  “速将此函,送入甄下司空府。”
  “喏。”心腹领命。袁术与曹操,多有往来。心腹轻车熟路,司空府亦心照不宣。
  二袁心思,并不相同。
  袁绍扶立合肥侯,江东人尽皆知。袁术却心向蓟王,不于时局苟同。袁术窃以为,董氏被诛,曹孟德必罗织罪名,废立天子。董侯被废,关东无主。
  蓟王又当何为?
  袁术登府中高楼,俯瞰信使出城,喃喃自语:“麟子阿斗,可为帝乎?”
  甄都宫前,朱雀门外。
  血战一日,断壁残垣。
  宫门终被霹雳投石所破。虎贲郎,伤亡过半。弃守宫墙,退守承光殿。红日西坠,浓烟冲天。昨日京华,烟消云散。
  承光大殿,立于台上。四面临下,阙楼高耸。虎贲中郎将,已命人降下清钢卷帘。防备投石火箭。重楼飞阁,平座屋脊,皆有虎贲郎值守。
  急切间,断难攻下。
  曹孟德血战一日。人困马乏。机关诸器,亦多有损毁。正趁夜幕,全力修缮。卫将军营士,露宿街头,枕戈待旦。
  曹孟德携百官,接车为营。宿于长街之中。营中,篝火熊熊,薪柴,噼啪炸响。庵庐,伤兵哭号,彻夜不息。
  中军大帐。程昱、荀彧,一众司空府重臣。正襟危坐,与曹孟德,商讨破敌之策。
  “承光殿,乃效洛阳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府所筑。‘金城汤池,不可攻也’。”程昱语透深意。
  曹孟德心领神会:“火石四下,唯恐伤及天子。”
  “明公,所言是也。”程昱答曰。谓刀枪无眼。承光殿中,除二董并家小,数百口。还有天子裹挟其中。承光殿,堪比坞堡。若不用利器,如何能攻下。然又不可,兵器强攻。故程昱言,不可攻。
  谓“固若金汤”。除去承光殿,本就坚固。天子守固,方是主因。
  此时此刻,一墙之隔。
  承光殿中,二董并天子,亦是彻夜难眠。宫中用度,已堆满四殿。宫殿周遭,亦积满薪柴。二董家眷,分居左右偏殿。天子避入后殿。虎贲中郎将,扼守前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二董所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目视二董,慷慨发声。董侯却目光游离。树倒猢狲散,大难各自飞。譬如西楚霸王所言,此乃天意,非战之罪。
  “朕,‘仁之至,义之尽也’。”
  董侯心中所思所想,被董重悉数入眼。
  与董承四目相对。二董这便定计。
  “陛下。”董重抱拳出声。
  “大将军,何事?”董侯振作精神,强掩颓势。
  “臣,窃以为。蓟王必不奉诏也。”董重颇多,“死到临头懊悔迟”。
  董侯心中慨叹,反而强劝:“大将军,切莫丧气。三日之内,当有转圜。”
  董重苦笑摇头:“臣,又以为。陛下之事,蓟王已知。”
  “蓟王知朕何事?”天子果然中计。
  董重语出惊人:“陛下非出先帝与王美人。乃太皇三子也。”
  “这……”天子焉能不惊。
  见机已到。董重又出惊人之语:“太皇诊籍具在,陛下问太医令可知。”
  “朕……父何人?”天子必有此问。
  “除太皇,无可知也。”董重刻意隐瞒。
  “速召太医令。”董侯厉声喝道。
  “喏。”
  少顷,正于前殿,携宫中太医,为受创虎贲止血包扎,太医令张奉,奉诏入殿。
  “叩见陛下。”
  “朕,何所出。”天子居高下问。
  偷窥二董神情,张奉这便了然:“陛下乃太皇子也。”
  “诊籍何在。”天子心中震怖,无以复加。
  “诊籍在此。”张奉双手奉上。
第134章
悬而未解
  董侯自幼长于永乐宫。与一众逐鬼童子,日夜相伴。亲如手足。
  且多由董太皇,亲自哺育。幼年之事,焉能忘却。如今,见董太皇诊籍。太医令张奉,笔笔记录,无有疏漏。一时心情跌宕,泪洒当场。
  “‘童子申’肥,‘童子兹’秀。”董侯声泪俱下:“申,乃王美人贵子也。”
  董重闻言,亦不禁泪目。将心比心,忽会董太皇深意:“陛下只食太皇乳。王美人子,却由食母餧(喂)之。多食而肥,因肥失相。故,华云舟上,何后错中陛下。”
  时因何后咄咄逼人,眼看身家不保。故二宫太皇,携童子北上。欲假送亲之名,远遁蓟国。不料早被何后悉破,假意奉华云号座舰,共襄盛举。实则,携黄门死士,暗伏密室。突然发难,掠走贵子。
  因董侯与先帝,乃一母所生。相貌本就相似。加之王美人贵子,多食而肥,因肥失相。此消彼长,弄假成真。
  许,董太皇本意,便是携董侯入蓟。而后假《起居遗诏》,另立天子。岂料,机关算尽,功亏一篑。试想,若董太皇,携王美人贵子,敕命蓟王,奉《起居遗诏》,河北称帝。
  何后得知,必恼羞成怒,或延祸董侯,亦未可知。正因亲子被掠。故董太皇,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更投鼠忌器,不敢再行另立。
  待王太师,设苦肉连环计。诛董贼,总朝政。遣使河北,询问蓟王,废立之意。此时,董侯已被董卓,立为汉帝。董太皇唯恐蓟王,有废立之心。故数问,蓟王心意。
  又恐董侯,孤苦无依,被权臣所挟。不惜,家财散尽。将永乐积铜,悉交董重,携下甄都。试想,先帝母子,惜财如命。即便视如己出,又岂能悉数予之。不留分文。
  董侯,只当是父母双亡,祖母怜爱。今日方知,董太皇,十月怀胎,爱子心切。人老惜子,古往今来,无有不同。更加,董侯乃董太皇,亲自哺育。出身来历,讳莫如深。焉能不,挂肚牵心,寝食难安。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母子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倍思前后,董侯自当,深信不疑。
  大殿之中,人皆垂泪。
  “太医令可知。朕父,何人?”董侯必有此问。
  “臣,实不知也。”张奉岂敢说破。
  毕竟,禁中隐秘。永乐宫上下,必三缄其口。少数知情者,多半已不在人世。闻此言,董侯亦不疑。于是追问:“永乐太仆封谞,今何在?”
  “臣等,亦未可知也。”董重答曰。先帝崩后,屡遭宫变。黄门轮番血洗,十不存一。更加朝廷东迁,多有黄门留守洛阳。急切间,何寻封谞下落。
  譬如中常侍赵忠。与何苗并千秋三师,护麟子阿斗南下,今俱投河北,位列甘泉三卿。封谞下落,众说纷纭。遇害、归隐、假死脱身,兼而有之。黄门乱政,不得人心。是死是活,无人在意。今日再思,许亦是刻意为之。
  程璜、曹节、并十常侍,所剩无几。譬如安素身世,安世高兄妹与桓帝之私交。多少汉宫隐秘,皆随之入土。终烟消云散,不为世人所知。
  再譬如。程璜养女,自幼被高人施以制命术。程氏二姝,为媵从入蓟王宫。由大秦圣祭,行黑暗驱魔,重塑灵台。方才转危为安。唯恐除祸未尽。蓟王又命释比翟姜,远赴洛阳北邙,开程璜棺椁,寻找制命法器。却被人抢先一步。制命法器,至今不知所踪。
  诸多汉末谜题,悬而未解。单从董侯身世,可窥一斑。
  “为今之计,该当何为。”董侯收拾心情,居高下问。
  观董侯语气表情,与先前判若两人。董重心中稍安:“陛下毋虑。蓟王传语,‘天子无辜’。曹孟德,必不敢行,大逆之举。”
  虑及蓟王,董侯模棱两可:“蓟王,素敬太皇。”
  “陛下,明见。”董重亦假痴不癫:“时,天降流火,麒麟送子。何后无故而孕,如高皇旧事。世人皆言,麟子阿斗,种出蓟王。只因蓟王,仁王天生也。若以此论。太皇,许亦是,无故而孕。不然,陛下何以为天子。”
  一席话,旁征博引,牵强附会。然却,似有几分道理。毕竟,受命于天,人神感应。汉人深信不疑。
  后世,“杨国忠出使于江浙。其妻思念至深,荏苒成疾。忽昼梦与国忠交因而有孕,后生男名朏。洎至国忠使归,其妻具述梦中之事。国忠曰:‘此盖夫妻相念,情感所至。’时人无不高笑也。”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
  料想,唐人仰见董侯之事,当不高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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