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8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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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刘备却不信。
  先不说“神灭无鬼”。灵魂出窍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陪坐身后的大秦圣祭,却用母语,点醒刘备:“若被‘夺身’之人,自以为‘重获新生’,与新生何异?”
  “被‘夺身’之人,自以为‘重获新生’。”刘备幡然醒悟,便低声答曰:“情形当与‘驱魔术’类似。”
  “然也。”安娜塔西娅言道。
  所用手段,与人格重塑类似。区别便在于,夺舍续命,乃是将原先人格,尽数抹去,注入新人格。
  并非是魂魄的转移,而是自我认知的转移。
  简言之。
  神仙“李八百”的衣钵,由历代“李脱”与“李真多”兄妹,不断传递。
  当前一代“李脱”与“李真多”兄妹,阳寿将尽,时日无多时。便会新选一对“仙缘兄妹”,作为新一代“李脱”与“李真多”。通常而言,这对新人兄妹,早被门派提前物色,自幼追随身边,言传身教。对本派法门,深信不疑。更对自己是新一代的“李脱”与“李真多”,深信不疑。
  而自幼被传授的“修仙法门”,多半能造成人格分裂:原初人格为主人格,衍生人格为亚人格。此与先前公孙长姐,一身二主类似。
  于是“机缘一到”,经过门派特殊的传承仪式,旧有人格被抹去,新生人格破茧而出。因新人格自幼便被灌输,乃是新一代“李脱”与“李真多”。故取代旧人格后,新人格自然而然,便成了新一代的“李脱”与“李真多”。
  此番经历,即是所谓“夺舍续命”:人格分裂—>双重人格—>抹杀旧主—>重获新生。
  就代代相传的“李脱”与“李真多”而言。若各自人格,皆深信不疑。“自我认定”为“李脱”或“李真多”。
  那么,他们就是“李脱”或“李真多”。
  此,便是“李八百”长生不老之真谛。
  或有人言,人格可以重塑,记忆如何传承。很简单,灌输。类似有人在耳边,梦中呓语:某年某月某日,曾在某处,遇见某人。彼情彼景,如何如何。又赐某物,如何如何。
  但凡遇到某人长相,与此人吻合。这段被灌输的记忆,便会激活。于是掐指一算。言道:某年某月某日,曾在某处,遇见某祖先。彼情彼景,如何如何。又赐某物,如何如何。
  类似事件,层出不穷。不但给周围民众以强烈的心理暗示。亦不断巩固“自我暗示”:我本就是“李脱”或“李真多”。
  如此说来。“夺舍续命”,并非“魂魄传递”,而是“精神延续”。
  饶是如此。刘备亦肃然起敬。
  能夺舍续命八百岁。此门派,自当令人望而生畏。
  换言之,所谓“九鼎金丹”,定也是真得。只不过。此物,绝非常人所思所想的那般模样。
  怪力乱神,敬而远之。
  “金丹”既深藏女道李真多气海,蓟王便不宜亲采。
  大相师朱建平,见蓟王并无剖蚌求珠之意。遂笑道:“我主新设‘方技馆’,欲将天下经方,收为国用。不知李神仙,可有绝妙经方奉上。”
  李脱急忙言道:“贫道兄妹,正有二十卷《九鼎神丹经》奉上。”
  “如此,甚好。”刘备欣然点头。当交由元素令常林,及麾下方士,逐条验证。
  “赐昆冈原玉一块,黄金千两,铜钱百万,蜀锦千匹,蓟国名产百车。”千金买马骨。蓟王刘备赏赐十足丰厚。
  饶是活了八百年的老神仙,亦不能免俗。激动到须发飘张,浑身颤栗。伏地叩首:“贫道……受之有愧。”
  “些许俗物,不值一晒。”蓟王伸手虚扶:“老神仙请起。若新有经方出世,可再来鄙国。孤,当尽地主之谊。”
  “贫道敢不从命。”老神仙心满意足。
  见时机一到,四方馆长朱建平又进言道:“琅邪于神仙,已恭候多时。”
  “速请来相见。”刘备和煦一笑。
第188章
以身应谶
  便有鹤发仙人,登堂入室:“老朽于吉,拜见王上。”
  “仙师请坐。”蓟王和颜悦色。
  “谢王上。”于吉顺次落座。
  《后汉书·襄楷传》:“顺帝时,琅邪宫崇诣阙,上(呈)其师(于)吉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号《太平清领书》,其言以阴阳五行为家,而多巫觋杂语。有司奏崇所上妖妄不经。乃收藏之。”
  顺帝时,有琅邪道士宫崇,进献《太平经》。又名《太平清领书》,共一百七十卷。宫崇称,此书为其师于吉,得于曲阳泉水上。经后世论证,《太平经》非出一时一人之手,是由两汉方士,四百年逐渐增益而成。于吉、宫崇等仅是其撰人之一,或为集大成者。亦未可知。
  蓟王遂命人将百七十卷《太平清领书》收下。又赐昆冈原玉一块,黄金千两,铜钱百万,蜀锦千匹,蓟国名产百车。
  见于吉颇多风轻云淡,知其道行高深,刘备遂笑问道:“自前汉时,世有谶言:‘代汉者,当涂高也’。敢问仙师,此谶当作何解?”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众人无不屏气。
  一时落针可闻。
  蓟王所问,兹事体大。话不投机,呜呼哀哉。
  于吉仍笑容不改:“此谶见于野史。相传,武帝暮年巡幸河汾,在水中大舟,与群臣饮酒作诗。亲诵《秋风辞》后,一时伤感,于是对身边人私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孤亦有听闻。”刘备点头。
  “光武讳‘秀’,‘秀’字本意为‘结穗之稻’。稻生路边,高于花草。前汉传十三帝而亡。于是乎,若把武帝谶言之‘六七’作‘六加七’解,却也勉强说通。”于吉又道。
  朱建平亦点头道:“光武若非应此谶言,又岂能中兴天下。”
  “然,光武之后,又当如何?”刘备再问。
  “如朱馆长所言,光武虽未解此谶,却应此谶。故天命所归,扫清寰宇,中兴大汉。今汉气数已尽,于是此谶,再次流传。若问何人,再应此谶。老朽试为王上解谶。”稍作停顿,于吉终于道破谜底:“依老朽所见,此乃‘藏头谶’也。涂高二字,去其字首,其意自现。”
  “愿闻其样。”刘备忙问。
  “‘涂’去水,乃‘余’也。此字上古时,为君王专用。商周乃至战国,君王常以‘余’自称。秦统六国后,始皇帝以‘朕’代‘余’。故‘余’乃‘王’也。”
  “涂去字首为余,余,王也。”刘备轻轻颔首:“高,又作何解?”
  “高,崇也。‘崇’去山,乃为‘宗’也。”深看蓟王一眼,于吉又言道:“二字相合,便是‘王宗’或‘宗王’也。”
  “原来如此!”饶是大相师朱建平,亦不由得眼冒精光:“正因光武亦是大汉宗亲,故能以身应谶!”
  “若前有光武,以身证‘王宗’之谶。”李八百高深一笑:“今又有何人,以身证‘宗王’之谶。”
  朱建平长身而起:“非我主莫属也!”
  饶是蓟王刘备,亦目瞪口呆。
  都说“官字两张口”。然若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汉方士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蓟王当真,百口莫辩啊。
  然细究起来。于吉解语,比汉末天下大乱,汉室衰微,此谶被各色人等穿凿附会,强行解释,要信服很多啊。
  诸如,下邳反贼阙宣:涂即途也,当涂高者,阙也;把持朝政之李傕:当涂高者,阙也,“傕”同“阙”也;更有袁术:我字公路,公路乃途(涂)也;还有曹丕:当涂高者,“魏”也。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见刘备无动于衷,朱建平又出诛心之言:“前汉传位六七十三帝。今汉亦传十三帝也。”
  “新帝继位,百废待兴。谁言国祚将尽。”刘备言道:“随口一问,无需挂怀。”言下之意。一说一听,切莫外传。
  “一家之言,让王上见笑了。”于吉就坡下驴。
  见时机已到,朱建平又进言道:“启禀主公。有下邳刘纲,携夫人樊氏,及幼徒东陵、逍遥二圣女,堂外觐见。”
  “请来一见。”刘备已恢复如初。
  须臾。便有夫妇二人,携二女弟子,入堂拜见。
  “拜见王上。”
  “请坐。”见刘纲颏下三缕短须,甚是儒雅。夫人慈眉善目,亦是有福之人。刘备见之甚喜。随口问道:“二位仙侣,可有经书献上?”
  刘纲对曰:“回禀王上。修行自在人心。道听途说,不可尽信。”
  “哦?”刘备微微一愣:“先生此语,不似出自方士之口。”
  “一介书生耳,非道门中人。”刘纲再答。
  刘备笑问:“先生既非道门中人,此来参会,意欲何为。”
  刘纲答曰:“乃为毛遂自荐。出仕蓟国,一展所长。”
  此人有政才。待三国时,刘纲尝仕东吴上虞令。为官其间,政令畅通,绩效显著,百姓受惠,无旱涝之灾,无颠沛之苦,深受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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