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2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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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浓郁的血腥味会让普通人感到恶心,她却只能感到快慰,无穷无尽的快慰——她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侧过头的时候看到了一面对着床榻的镜子,看来议员正有心好好享乐一番。她站起来,对着镜子揭开长袍——来自于洛林的镜子比威尼斯人的镜子还要平整,光亮,就算房间光线昏暗,也能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
  她看见了自己的脸,一张年轻而又粗糙的脸,然后是被一道丑陋的瘢痕割裂开的脖颈,之后是比脖颈更不堪入目的身体,她不止一次地得过“马赛病”,用不起昂贵的药物,游女们用传统方法给她治疗——就是切掉疮口,然后用烙铁止血与去除毒素,她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布满了圆点的骰子。
  ——
  克拉里斯神父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心头古怪地一阵悸动,他将这种悸动归罪于公爵在狩猎时遇到的刺杀,不过,只要法兰西的公爵没有离开加泰罗尼亚,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做了早祷,而后按照以往的规矩,走到套间外的小厅用早餐。
  小厅里站着杰玛。
  神父吓了一跳,他有点不明白杰玛怎么会站在这里,虽然他代上帝宽恕了这个罪人,也教导她如何赎罪,但他不会去亲近和怜悯她,所以杰玛不受召唤,是不能走到他面前来的。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吗?公爵那儿的?
  正如他所想,杰玛递给他一张残破的羊皮纸。
  神父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低头去看,他看到上面只有一行短短的字。
  “您知道塔马利特议员对我的父兄,我的家人做了什么吗?”
  神父的心猛地向下沉去,或许只有一刹那,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但对杰玛已经足够了。
  她藏在羊皮纸下的匕首已经准确地刺了出去。
第四百七十章
双湾海战
  路易十四在凡尔赛接到奥尔良公爵的信件时,才算是真正详细地了解了这桩事情的前因后果。
  虽然他和弟弟开玩笑时说过别小觑蠢货,蠢货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有时候能够难住一大群聪明人,但杰玛——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信上看到这个名字,公爵对这个不幸的女孩虽然充满同情,但还没有到在给国王陛下的信中也提到这个人的程度——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被人轻视、鄙夷、丝毫不放在心上的存在作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呢。
  杰玛在刺杀神父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她心存犹疑,又或是神父要比塔马利特议员更警惕,所以神父在被刺了一刀后发出了响亮的呼喊声,此时又是早晨,侍从们一下子就冲了进来,但神父这时已经被杰玛接着刺了好几道,从肋骨中间刺进去的两刀割破了心脏,所以神父也只多活了几分钟而已。
  她立即被愤怒的侍从抓住了,然后公爵与他的法国侍从也被软禁了起来——公爵得知此事,愕然不已,他与提奥德里克的戏言居然成真了——加泰罗尼亚人如今群龙无首,这是好事,但也有坏事,那就是人们理所当然地怀疑法兰西人在其中插了一手。杰玛虽然是克拉里斯神父的女仆,但之前她已经被公爵索要到了身边没错。
  奥尔良公爵倒是表现出了相当的坦然,他同意暂时留在房间里,连带他的仆人和随从,直到对凶手的审讯结束为止。
  杰玛虽然口不能言,但她能写字,不过她给出的回答,让一部分人不敢相信——显而易见,为了争夺加泰罗尼亚的统治权,法兰西人收买这么一个卑微的仆人来刺杀后者的首领才是他们想象中的正确答案;另一部分呢,则不敢表示自己相信——他们要么与塔马利特议员同流合污,要么就和神父那样,觉得为了一个死者与一个自甘堕落的女人为难自己的同僚实在是说不过去……但这时候,公爵的那个加泰罗尼亚随从走了出来。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和加泰罗尼亚人中崇敬与爱戴奥尔良公爵的年轻人大致相同,或者说,与大多数没有受过苦的年轻人一样,他们的胸中燃烧着烈火,眼睛里藏不了一丝阴晦,听说了塔马利特议员竟然是这样的人,他就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处死了那个凶手——哪怕他是塔马利特议员的亲随。如果不是杰玛动了手,他也许还会冲动地当面质问议员与神父呢。现在这两人,一个罪魁祸首,一个庇护罪犯的人,都已经死了,人们要审判杀死他们的人,他就要走出来说话。
  原本这么一个年轻人,也是不能扭转局面的,毕竟他在公爵身边服侍,也许已经被法国人欺骗或是收买。
  但又有人走了出来。
  这些人可能出于各种理由——为了犹存的良知与道德,对死者的歉疚,或是心怀叵测——抹去塔马利特与克拉里斯这两个姓氏的光环(他们的先祖一个曾经是加泰罗尼亚百人议团的议长,一个是三十年前加泰罗尼亚大暴动的首领),他们留下的势力自然也能被他们瓜分。
  塔马利特议员妒贤嫉能的行为也只对下层的民众遮掩,对与他平齐的人,那些议员、教士或是将军……就算塔马利特身边的人守口如瓶,但他们怎么会一无所知呢,他们有时候也会玩弄与塔马利特相似的把戏。当然,他们玩得更好,像是杰玛这种事情,他们要么将死者的后人照看得好好地,要么就索性让他们一家团聚。
  塔马利特毫无疑问的是个蠢货。但有了这些人的证词,杰玛的罪过既然不能宽宥,至少也能被减轻——不管怎么说,加泰罗尼亚人与西西里人一样,是有着为血亲复仇的传统的——所以这个女孩虽然难逃一死,却可以痛痛快快地去死。
  杰玛一被处死,这件事情就像是被画上了一个句号,公爵的软禁比这更早的结束,女孩的尸身还在绞刑架上晃荡的时候,加泰罗尼亚的贵族们已经迫不及待,络绎不绝地前来造访这位贵人了。正如奥尔良公爵所说,塔马利特议员与克拉里斯神父,就像是一团乱麻上伸出的两个累赘般的脑袋,虽然无能无用,却又是某种不可或缺的象征与目标,现在这些人争先恐后地来谄媚他,是希望法国的公爵能够支持他们成为下一个塔马利特与克拉里斯。
  奥尔良公爵当然不会想要见到下一个塔马利特与克拉里斯,他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加泰罗尼亚等同是在他的支持与指导下从西班牙人的手中被夺回的,他又已经得到了卢波的支持,虽然加泰罗尼亚人的军队中卢波的士兵并不占据数量优势,但论起作战的经验与冷酷的心肠,那些手脚粗糙的渔夫、农民还有工匠,如何能够与职业军人相比?
  在奥尔良公爵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召开了一场会议——法兰西的加泰罗尼亚省的首次会议,作为法国国王与西班牙国王的代理人,他接受了加泰罗尼亚人的效忠,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不过这些声音都已经与杰玛一同深埋在六尺之下了,公爵说,他看到的只有垂下的头颅。
  接下来,他即将在近日攻克巴塞罗那,塔马利特议员与克拉里斯神父的死拖延了一点时间,但对巴塞罗那的西班牙人来说毫无用处,奥尔良公爵派遣使者到他们那里去,口气温和地说,若是他们愿意投降,他可以宽大地,如同款待宾客一般地对待他们,若是他们想要离开,在缴付了赎金之后也可以——他又补充说,他希望能够早日拿下巴塞罗那,因为他听说英国的查理二世已经借他的外甥奥兰治的威廉三世的名义,不断地在北荷兰与南荷兰的分界线上掀起波澜,以及,游曳在多弗尔海峡与英吉利海峡上的英国私掠船与海盗船,也开始持之以恒地针对法国与北荷兰、瑞典的船只发动进攻。
  一旦巴塞罗那沦陷,那么路易十四为王弟派出的两支船队也许就可以转向大西洋,减轻法兰西大西洋船队的压力了。
  “虽然我也对加泰罗尼亚人……”路易看完信,对旺多姆公爵委婉地说道:“对加泰罗尼亚人的军事才能不抱什么希望。”鉴于他们反对西班牙政府,寻求独立的行为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却从未取得什么可观的成果来看——“但这些人的愚蠢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他还真要感谢加泰罗尼亚的塔马利特议员向他提出了那个过分的要求,不然的话,他原先的计划可能还真要修改——这场战争的时间也至少要延迟一年,甚至两年——没有奥尔良公爵的力挽狂澜,这次暴乱在鲁西永就要胎死腹中了。
  “只是因为……”旺多姆公爵想了想,说道:“这是因为他们的诉求不对,陛下。”这也是因为他近来一直住在凡尔赛,又因为身为波旁,距离国王很近的缘故,对太阳王有所了解后,你会发现他在私人方面,是个大方宽容到几乎有点粗放的人,如果换了路易十三,他是绝对不敢这么与其对话的:“陛下,”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些加泰罗尼亚人离开宫廷已经太久了,久到他们的视野也缩小到了只有一个城市,一个村镇,甚至一个人——就是他们自己,而一个农夫,一个管事,一个官员,一个贵族,一个诸侯,一个国王,陛下,当他们举起武器的时候,他们的诉求难道会一样么?”
  “当然不能,”他自己回答自己,“你是国王,拥有一个强大的国家,而菲利普,他虽然是您的弟弟,但感谢您的宽容与仁慈,他与您接受的是同等的教育,所以哪怕他是孤身一人到了鲁西永,他看到的也是整个加泰罗尼亚甚至西班牙,但那些加泰罗尼亚人呢,他们看到的将来却是十分浅显的——就像是一个目光锐利的人,他走动起来必然是大步子,飞快的速度,而一个只能看到眼前几寸,不明未来的人,他走动起来必然畏畏缩缩,迟疑不决——这时候,后一种人又分作两种,一种道德高尚,心中翻涌着无限热情,但盲目向前的结果不是跌入陷阱,就是被导向错误的目的地;而另一种呢,因为前路难卜,他们的心就不由得产生了退缩与懦弱的情绪,因此他们很容易妥协,会轻易被敌人收买与威胁。”
  说完,他望着国王微微一笑:“这就是为什么,一些明智的加泰罗尼亚认为,他们会需要一个国王的缘故,加泰罗尼亚如果有一个像是亚历山大大帝,又或是亚瑟王,或是您这样的君王,他们不但能够独立,或许反过来,重新恢复阿拉贡时代的荣光也说不定呢。”
  路易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算是接过这份甜言蜜语的贿赂了,”他说:“您是在提醒我,有关于奥尔良公爵的事情吧,别担心,他不会接受加泰罗尼亚人的请求,成为巴塞罗那伯爵的。”
  “那可是很大的一块领地啊。”旺多姆公爵说:“而且现在正是好时机。”
  “那么我们就打个赌好了,”路易说:“我打赌他会在圣母升天瞻礼之前回到凡尔赛。”
  旺多姆公爵低头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而且他只是来提醒国王,不是来和他争执的,因而他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的心中,也希望奥尔良公爵能够如国王期望的那样,拒绝诱惑,如期回到他兄长的身边来。
  “对了,菲利普还提到,有关于舰队的事情……”路易说:“他已经知道英国人正在骚扰我们以及盟友的商船了。”
  “这些可恶的强盗!”旺多姆公爵气愤地说:“他们不但不以为这是种耻辱的行为,还引以为傲呢,他们竟然在报纸与书刊上大肆宣扬此事,甚至还公开拍卖他们劫掠来的赃物!”
  “对他们来说这可不是赃物,”路易说:“是战利品。先生,让·巴尔向我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他举起信纸,抵着下颌:“我已经答应他了,我想,这个年轻人或许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
  荷兰之所以能够以一个弹丸小国的身份,取得那样辉煌的成就,甚至一度威胁到英国与法国,不是没有原因的,它占据着同时地处北海、波罗的海至地中海,又是斯海尔德河、马斯河和莱茵河入海口的莫大优势,疯狂地发展海上势力,建造了数以千计的商船与军舰,让数之不尽的东方香料、丝绸,新大陆的金银、象牙、烟草、欧罗巴的武器、羊毛与手工产品,都在这座仿佛链接着整个世界的商贸中心流转——他们的商人更是借着这个优势,成功地更进一步,将荷兰变成了一个庞大的金融都市。
  现在它虽然已经被诸国瓜分,路易十四更是以釜底抽薪的手段将荷兰的金融优势抽到了巴黎,但它既然还在这里,地理优势是不可能被改变的,虽然被英国切割去了海牙与鹿特丹这两座重要港口,但法国拥有的北荷兰依然拥有阿姆斯特丹这个最大的港口城市,这里的码头依然忙碌,甚至比原先更为忙碌——这里是国王的领地,掌管这里的也是国王的官员,他们的总督又是对路易十四忠心耿耿的蒂雷纳子爵,也是奥兰治家族的一份子,在最初的动荡过去之后,就算是最顽固的荷兰人,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原先的荷兰大议会与行会对他们的盘剥(当然,那时候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盘剥),他们现在的日子要好过不少——之前积累在上层的财富,终于开始丝丝缕缕地往下流动。
  造船厂终日忙碌,之前因为被议会与商人带走而参差不齐的船队也得以整整齐齐地从港口离开,原先的航线又变得稠密起来,但没过几天,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不知为何,海盗也愈来愈多了,不但多,他们似乎比商队更熟悉航道与日程似的,每次都能成功地拦截到猎物。
  侥幸逃离的商船上的人不由得暗中嘀咕,有什么人能够对这些关键且机密的问题了如执掌……还不是那些逃离了荷兰的荷兰人?这让受害者悲哀且气恼,他们曾经因为相信那些人而受苦受罪,现在还要因为他们遭受重大的损失。
  他们向他们如今的国王陛下,法兰西的路易十四恳求,恳求他派出海军保证航线的安全,不过他们也不能确定,太阳王终究不是荷兰的国王,而且现在大战将临,法兰西的舰队,这柄利剑,无疑应该刺入敌人的要害,而不是为一群商人保驾护航。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双湾海战(2)
  五旬节的前一周,一支混合舰队借着夜色的庇护,从黑斯廷斯启程,穿过半个英吉利海峡(法:拉芒什海峡),在怀特岛埋伏下来,预备伏击一支从直布罗陀来的大商船队。
  直布罗陀是西班牙属,因为西班牙的海军大臣帕蒂尼奥更认同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次子夏尔为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所以这个被他的心腹所掌管的地方暂时还不能被视作战场或是敌占区,商人们依然在这座扼住了大西洋与地中海咽喉的城市里继续着他们的买卖。
  这支商队曾经属于荷兰的大议会,据安插在他们之中的密探说,这支有着至少三十五艘加莱船的船队满载着黄金、靛青与咖啡豆,总价值超过了一万五千里弗尔甚至更多,虽然其中也有三分之一的船只是被武装过的,但这个数量的武装商船虽然会让一般的海盗忌惮,却无法让名为军队实则盗贼的猎人们舍弃这只丰美的猎物。
  之所以把它称之为混合舰队,是因为这支舰队不但在舰船类型,吨位与船员上泾渭分明地分做了三股力量,就连它们的所有者也是三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们分别是,海盗戈特,英国海军舰长坎宁安,荷兰流亡政府的海军将领范巴斯滕。
  虽然在这支舰队中,坎宁安舰长作为英国的爵士与将领,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真正的首领,无论是范巴斯滕还是戈特,都只能说是他的副手,但当他们齐聚到他的“查理一世”号上开会的时候,坎宁安还是不由自主地头疼与不安。
  三人在桌前落座,侍从端上威士忌与朗姆酒,转动煤油灯的开关,让整个舱室亮如白昼——范巴斯滕下意识地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是半夜三点一刻,外面正是漆黑如墨的时候,他们的讨论可能不会延续很长时间,毕竟在计划中他们要在黎明时分,海面上雾气弥漫的时候发动攻击,坎宁安舰长将他们召唤到这里来,大概是不想再发生之前的那种事情——之前他们在劫掠一支商队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戈特的火炮打中了范巴斯滕所在舰船的桅杆。
  他们差点就直接打了起来,也险些放走了商船,如果不是坎宁安指挥舰船竭力追杀到了最后……对于坎宁安的惩罚——主要是在战利品方面,这两人倒没什么可抱怨的,但一看坎宁安就知道这件事情没完。
  说起来也正是让人无语,在查理一世时期,荷兰商船还是英国海盗,也可以说是官方许可私掠船的猎物,他们的仇怨交织了有上百年,现在他们虽然有了共同的敌人,但要指望他们立即恩恩爱爱起来完全不可能,“但想想吧,两位,”坎宁安说:“这可是金子、香料和靛青!”他加重语气说道:“就算是为了这一万五千个里弗尔,至少是今天,你们应该是一对能够心无旁骛并肩作战的好伙伴……想想吧,想想吧,这可是一大笔钱!足够你们购买一只大三桅船或是三艘单帆板!或是十门小火炮,又或是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一切顺利,先生们,只要一切顺利……”
  他看向两人,仿佛正在等待他们欣喜若狂的回应。
  但海盗戈特听了这话,便瞧了坎宁安一眼,虽然皮肤黝黑,可坎宁安一看就知道与他们不同——他是个海军军官,也是一个爵爷,举止仪态中总有那种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的惺惺作态,不过再仔细一听,又能听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
  海盗咧嘴而笑,哪怕英国海军总是没让码头与港口的绞刑架空着,可谁不知道呢,英国海军,从1500年亨利七世组建以来,首先就是从海盗与水手中招募的——哪怕有了国内丰沛的煤炭资源与来自于印度的黑铁,如今它们看上去也像是个庞然大物了,但这株森天大树汲取的养分可都不算干净,就连它伸出的枝条也黑的滴血。
  你甚至无需追溯太久,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弗朗西斯·德里克就是一个著名的海盗,那时候英国为了与西班牙争夺海上霸主的位置,女王陛下不但不惩戒这么一个罪犯,还授予其爵位,给他与一些同行颁发所谓的“许可证”,也就是人们通产所说的私掠许可证,有了这份证件,英国海盗们可以在英国海军的庇护甚至从容下尽情地劫掠英国敌人的船只,用他们的血肉来滋养都铎王朝的最后一位君王与斯图亚特的国王们。
  这种买卖,交易一直延续到今天,按照最早的契约,凡是得了私掠许可证的海盗除了要将战利品交给英国政府销赃之外,还要在英国对外开战的时候,为英国海军服役。
  有一些如德雷克这样的聪明人,能够窥准机会爬上去的话,他们的子孙就摇身一变,从应该被绞死一万次的海盗变成了可敬的爵爷,这位坎宁安先生只怕也是家学渊源,一想到这里,戈特就忍不住要发笑,不过与其他海盗不同,他的心中没有什么羡慕之情,有人乐于做一条汪汪乱叫的猎犬,当然也有人甘愿做一只在风雨中奔跑的野兽。
  戈特的笑容让那位范巴斯滕先生抬起了头,他一如既往的神色冷漠,说起出身,他的身份可能要比坎宁安更贵重,但他从来不提,坎宁安舰长偶尔提起的时候,他就坦言,在他的故国沦陷在敌人手中的时候,一个显赫的姓氏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耻辱,所以他已经舍弃了原先的姓氏,只让人们称呼他的教名。
  按照年纪,范巴斯滕反而是这三个人中最为年长的,但无论是坎宁安还是戈特,看上去都要比他苍老得多,戈特一直在心里思忖,也许这位范巴斯滕先生没有在海上经历过太多风波,不过范巴斯滕很快向他证明了,有时候天赋是要胜过经验的。问题是,除了在战术与成见上的不快之外,戈特对船员,以及对俘虏的暴行也是范巴斯滕强烈反对的,比起坎宁安的毫不在意,戈特动辄对船员使用“九尾猫”(用一种末端散开成九股的牛皮鞭子施行的鞭刑)或是“挂龙骨”(将受刑人悬吊在龙骨下,让龙骨上附着的牡蛎等寄生贝壳将其割得鲜血淋漓),还有让俘虏们“走跳板”,在桅杆上“决斗”等等毫无理由的残暴行为,让范巴斯滕无法忍受——他可以接受在战斗时杀死敌人,或是任由俘虏或是落水者自生自灭,但他觉得,这种毫无缘由的凌虐只会让人们轻视他们。
  对于范巴斯滕这种假惺惺的伪君子,戈特当然看不过眼,更别说在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范巴斯滕还将他的思想与言语落实在了行动上,他插手了戈特船上的事情,让这位海盗船长怒不可遏,因为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撼动他在船上的权威。
  凡是看过与海盗相关的小说,电影的人都该知道,一个海盗船长如果失去了船员们的敬畏,他将会面临着怎样的下场。
  于是,在之后的一次行动中,戈特亲手打断了范巴斯特所在舰船的桅杆。
  在发现范巴斯滕看着他的时候,戈特的笑容加深,带上了几分挑衅的味儿,范巴斯滕转过头去,“有更新的消息吗?”
  坎宁安蹙眉,然后在叹息中展开,“给两位先生倒酒!”他喊道,等到戈特的朗姆酒,范巴斯滕的葡萄酒都就位了,他才点点头:“是的,先生们,他们正在绕过菲尼斯特雷角,往我们这里来了。”
  “敦刻尔克的海军呢?”
  “他们还在与多佛尔的海军对峙。”
  “还有两支舰队分别被滞留在西西里与巴塞罗那。”坎宁安说,“我们暂时无需担心法兰西的海军。”
  “而且我们也有铁甲舰。”戈特向坎宁安抛了一个媚眼:“敬我们的舰长!”
  “敬大家,敬一万五千个里弗尔!”坎宁安说,他举起杯子,和两人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他们在桌面上铺上了薄薄的羊皮海图,然后用磁铁小船大致区分了一下各自的职责。正如之前所说,这支舰队不但有三个头,就连身躯也有很大的不同。
  英国海军舰队一向以火力为准绳,这种思想不能说不对,因为它一直被延续到数百年后,导致了查理一世丢掉了王冠与脑袋的“海上君王号”就有一百零二门火炮,是当时的世界之最。后来,查理二世看见了路易十四打造的铁甲舰舰队,他就毫不犹豫地重蹈了其父亲的前辙,几近于穷兵黩武地也要建造出这么一只仿佛浑身披挂着盔甲的舰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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