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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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变故让马尼特微微吃惊,她固然也听说过,法国国王有着一个深爱的爱人,她是一个女巫,而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对于波西尼亚人来说,这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她们的热情性格与充满魅力的躯体,容貌也曾令得无数人为之倾倒,其中不乏官员贵胄,但要说,他们不太可能让一个波西尼亚人生下他们的孩子,更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来插手政务,即便,不,应该说,一个女巫尤甚。
  查理七世难道就没有信任和倾慕过贞德?还有那些将领与大臣,那些溢美之词与真金白银可不是无中生有而来的,但贞德的背后隐藏着女巫这件事情一被揭发出来,除了吉尔·德·雷元帅,竟然没人再愿意为贞德说一句话,他们并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忘恩负义,而是……里世界与表世界之间早有不可说的铁规,那就是里世界与表世界的力量永远不可有交叠的部分。
  “但现在这些所谓的铁规已经名存实亡了。”玛利说,从十年前,甚至更早,这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毕竟权势的饵料是那样的甜美诱人,就算被铁钩撕开嘴巴又怎样,多得是前赴后继的大鱼——如今罗马教会都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吸血鬼的腐镯了,可以想象,如果西班牙的卡洛斯二世征召黑巫师,路易十三的故事不是不能重演。
  “但这样我们就要面对西班牙的黑巫师,”马尼特说,“那么我们还不如去西班牙。”
  “在西班牙你们孤立无援,在佛兰德尔你们至少能够被十万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卫。”
  “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这样多的士兵,你们为什么还会需要我们?”
  “凡人对凡人,巫师对巫师。”玛利说。
  “你的族人呢?”马尼特冷冷地问。
  “他们会在另一个战场上为国王而战,为法国的国王,”玛利同样面无表情地回答说:“虽然他们是意大利的巫师——”
  “我们离开宫廷,离开国王的庇护已经有许多年了,”马尼特说:“我们不再需要这些了,我们现在是波西尼亚人,我们没有国家,也没有民族。”
  “只要你们依然留在法国,喝着塞纳河的水,吃着普罗旺斯或是鲁昂的食物,在孔弗朗又或是马赛的阳光下奔跑,”玛利言辞锋利地说道:“就承受了来自于法兰西的恩惠,若是不愿意承担义务,那么你们就离开法国,去到愿意忍受你们的地方去。”
  “我们留在法国没有任何好处,我们也做不到。”马尼特说:“我们的孩子分散在每个地方。”
  “当他们知道有个地方会允许女巫的存在,他们就会来了。”
  玛利的话让马尼特一阵毛骨悚然:“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很好理解,”玛利说:“国王将会在奥尔良划分出一个区域,作为一个……特殊地区,法国的巫师可以在那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里世界。”
  当然,法兰西的巫师们原先也是有里世界的,甚至就在兰斯附近,但因为贞德之事,她们的里世界被瓦卢瓦王朝的巫师们摧毁了,从此之后她们就过上了如同猫狗般的日子——朝不保夕,食不果腹,但时间总是能够改变很多东西,这个回报,在一百年前会令得女巫们感激涕零,毫不犹豫地臣服,但现在,习惯了“自由”生活的她们并不觉得那会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有了路易暗中提醒,玛利对女巫们的冷淡反应并不感到恼怒或是沮丧,“啊,”她轻快地说道:“我还没有说完,”她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国王会限定一个日期,从那天开始,除了奥尔良特区,法兰西的其他地方,一旦有巫师出现,就会被拘捕和审判,”她盯着马尼特的眼睛:“而后处死。”
  ……
  “这可真是一场势均力敌,而又动人心魄的战斗啊。”
  路易喃喃地说,在玛利的话音还未落到地上之前,他和小科隆纳公爵就被加约拉的巫师们转移到了行宫的塔楼顶端,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被女巫囚禁在塔楼顶端的公主那样,他握着儿子的小手,一起往下俯瞰,从他这里,可以看到那座庭院里爆发的各种奇异景象。
  路易曾经在里世界待过一段时间,甚至学习过如何成为一个巫师,但真正的用魔法去战斗可从来没有过,不但没有,甚至没有亲眼目睹过。
  与人们想象的不同,巫师女巫们战斗的时候,虽然需要念出咒语,做出手势,使用各种魔法材料,但大部分法术都不需要借助法杖——火焰从他们的指尖迸发;雷电笼罩着地面和流水;飓风卷起敌人,而后重重地将其掷在地上;藤蔓从石板的缝隙中窜出,勒住四肢或是脖子;一些善于武技的巫师和女巫还会变化出巨大的长剑或是盾牌,相互厮杀,也有一些巫师直接将自己化为水流,风和火,紧紧地裹住敌人,更有几个巫师变成了蝎尾狮、三头犬或是大秃鹫,直接用獠牙利爪尖喙展开攻击。
  来到这里的波西米亚女巫身为教团长老,当然不是胆怯或是无能之辈,但加来早就成为了半个加约拉,这里的巫师可比女巫们想象的要多,而且,玛利甚至没有召唤太多的人,比起用武力,她更愿意用财力——没错,有了表世界的支持,加约拉岛的经济不再如路易看到的那样混乱无章,中下阶层的巫师与大家族的矛盾也不再那么尖锐——或者说,在科隆纳公爵夫人,也就是玛利·曼奇尼几乎已经成为了加约拉的管理者之后,统治反而变得简单了起来。
  而在这几年里,曼奇尼家族内部的倾轧,还有与其他几个大家族的争斗中厮杀出来的玛利,单就意志和技巧就可以让马尼特无暇顾及其他,至于另外几个人,玛利驱动了庭院中的魔偶与魔兽,它们连同作为侍从的加约拉巫师,就足以对抗和控制住这些胆大妄为之徒了——可能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玛利甚至没让战斗波及到行宫之外,就逼得波西米亚女巫们束手就擒。
  国王带着小公爵从塔楼上走下来的时候,这些女巫们的姿态可要比最开始的时候狼狈多了,马尼特被蝎尾狮的尾巴刺到,不得不立刻斩断了自己的手臂,失血过多,面色灰白,而她的同伴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国王的靴子在她眼前停下的时候,马尼特挣扎着:“……我,我怎么能……相信……你们……”
  玛利整理了一下衣袖,挽住了国王的手臂:“我们并不需要你相信呀。”她说:“只是告知你们一下而已。”
  ……
  波西米亚的女巫们被投入了行宫的监牢,第二天就有人来探望他们,那人正是瓦罗·维萨里。
  “你们考虑得如何了?”他问。
  “我们还有考虑的余地?”马尼特嘲讽地问,是啊,玛利·曼奇尼说的很清楚,现在法兰西的裁判所已经有大半被掌握在国王手里,西班牙双王(阿拉贡国王与卡斯蒂利亚女王)做过的事情法国国王也不是不能重做一遍,只要有国王的旨意,烧死女巫的火刑架可以矗立在每个属于法兰西的角落里,除非她们离开法国,但就像是西班牙有西班牙的巫师,意大利有意大利的巫师,英国有英国的巫师……欧罗巴早已被巫师们瓜分干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如血族,血族若是有人经过亲王的领地,只要前去觐见亲王,说明来意就能短暂居住,或是离开,但巫师们对巫师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好材料呢……
  固然,之前的路易十三,或是更早的亨利四世没有这么做过,是因为那时候他们身边还有瓦卢瓦遗留下来的巫师,以及,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与这些女巫计较,但路易十四显然是个不同的人,“他的心是在乌头毒汁里浸泡过的蓖麻子吧。”马尼特忍不住说。
  维萨里知道她是在嘲讽路易十四的心胸狭窄,又狠毒。不过现在他已经对路易十四有些了解了:“您这么说也不算全错,”他说:“但我们的国王就是如此,”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因为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完成,所以无论是什么,他都很紧迫,时间啊,金钱啊,人手啊,”他俯下身:“所以,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两种人,一种是有用处的,一种是没有用的,对于前者,他可以百般宽容,对于后者,陛下不会允许他浪费哪怕一滴水,一丝空气,从这点上来说,我们的陛下确实很小气。”这也是他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才在导师的提醒下明白过来的。
  “这样无视德行的人……”
  “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容忍你们,”维萨里说:“我看到你们,总觉得很熟悉,是的,我也曾经如此,认为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天生凌驾于另外一些东西之上,这是个错误,诸位,我是说,是有一些东西总是凌驾于另外一些之上,但不是我认为的爱情、亲情或是任何一种珍贵的情感,而是姓氏与血统,这让我感到绝望,因为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的,我生来就是维萨里,而不是曼奇尼或是别的什么——幸而我们还有陛下,对于陛下来说,还有一种东西比姓氏和血统更重要,那就是利益。”
  他直起身体:“所以感恩吧,女巫们,若是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注重信仰,血统和姓氏胜于一切的君主,你们早就被烧死了。”
  所以说,从一开始,女巫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第一百七十四章
路易十四的首次御驾亲征!(2)
  波西米亚女巫的出现让国王有些兴味索然,因为有贞德在前,路易对其还是有那么一点期望的,至少法兰西的宫廷里不能都是来自于加约拉岛的巫师,巫师与巫师之间也有派系与地域之分,虽然加约拉岛的巫师们也有一些来自于安茹,也就是那不勒斯的法国后裔,但在宫廷中,任何一个势力独占鳌头都不是好事,或者说,只有王冠才有权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以为可以见到另一个成熟的体系,哪怕人数不够理想也无所谓,但他看到的是一个离散的,崩溃的,前后无法接续的巫师团体,这比一个野心勃勃的混蛋还让国王心情低落,因为一团散沙显然要比一柄利剑更难利用和掌握,等到双方开战,加约拉巫师对波西米亚女巫近似于碾压的优势更是让国王改变了原先的主意。
  既然没有可用的地方,又可能会给法兰西带来混乱,那么——玛利所说的,并不完全是谎话呢。
  马尼特并不知道她们的命运在国王一见到她们的时候就被注定了——里世界的存在,以及巫师总是与与表世界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没有一个安定的栖身之所,就意味着思想与知识无法完整地承接下去,波西米亚人的生活固然自由,但这种自由是用珍贵的传承换来的,无法保存书籍,无法保存材料和卷轴,即便咒语可以口耳相传,但总是会因为各种意外出现差错或是遗失,还有的就是外厉内茬的所谓尊严,还有被无知推动着的不知所谓——她们离开宫廷太久了,早已忘记了那些尔虞我诈,或是说,这些女巫原本就不擅长这个。
  在失去了她们对国王最大的价值之后,她们又没能抓住唯一的生机,如果她们立即决定匍匐在国王脚下,付出一切来换取教团的延续的话,或许还有将来,但即便有维萨里的提醒,她们还是犹豫了好几天,才放弃了原先的幻想,召唤女巫们往加来,在加来,加约拉岛的巫师们会重新训练和指导她们,将会有一千名女巫随军出征——她们永远不会知道,国王已经在心中签下了一份密令……在佛兰德尔之战后……
  国王在书房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全球地图,虽然这份地图失真的地方很多,尤其是对两个新大陆,另外另一个大陆……暂时还未呈现出真正的原貌,现在它还被称之为新荷兰,一看到这张地图,路易就不得不一次次地按捺下心中沸腾的热血,还太早了,他,还有法兰西的漫长政途现在才踏出了第一步,而这一步是不是能够走好,直接影响到他之后的统治,可以说,注视着他的人可能超过了以往的所有,从罗马的教皇,到神圣罗马帝国的利奥波德一世,英格兰的查理二世,甚至是裁判所的大审判长以拉略(直至现在,他也未有将所有的赌注投在国王身上),还有曼奇尼家族统治着的加约拉以及里世界的其他人……
  奥尔良公爵王弟菲利普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是寥寥几个不经求见就能径直走进国王房间的人,这个特权让很多人又是羡慕又是憎恨,他也知道,就连孔代亲王也曾经在国王面前质疑过这份权利,还有王太后也不太赞成,他们未必是出于私心——毕竟他距离王座太近了,而且野心也是能够被培养出来的。
  就连他的妻子,亨利埃塔公主也曾经劝过他,与国王保持一个臣子与君王应有的距离,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权力,避免引起国王的疑心,但骄傲的菲利普从未将这些话放进心里,王兄敢给,难道他不敢接受吗?虽然说,若是有一天王兄想要将这些权力收回去,他也会欣然奉上,哪怕王兄要他离开巴黎,回到奥尔良,又或是被放逐到莱昂或是马赛,他也毫无畏惧,他已经不是那个身着小裙子的幼童,会因为心中的怯懦而无耻地试探兄长对自己的真心实意。
  不过最近他确实时常看到国王注视着地图——一些地方依然不被人们承认,就像是新荷兰一直被人们视作一座岛屿,只有王兄认为,那是一座不亚于美洲与非洲的新大陆,只是这个时候,法国还不能四面树敌,事实上,他们出征佛兰德尔,就让荷兰上下充满了不安而又急躁的情绪,更别说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愚弄了的利奥波德一世,只是现在人人都知道神圣罗马帝国与法兰西已经达成了一份秘密协约,保存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大公手里,秘而不宣,他只能自己咽下那份酸苦的果实,不过若是有可能,啊,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情报,也许已经开始了,对法兰西的另一种攻击。
  “你是说,奥地利的使臣正在四处活动?”路易打开密信看了一遍,又把信件交给菲利普,“等一下,”他说:“我先让邦唐点上蜡烛。”刚才,他在阅读密信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吃力,抬头一看才发现天色已暗——一看到拿着密信信筒的奥尔良公爵进到房间,就立刻退出来的邦唐一听到国王召唤,就立刻带着几名仆从端着烛台走了进来,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显然不是等到国王吩咐才想起来去准备蜡烛,奥尔良公爵读着信——他只是从密探这里得知了大概,具体内容还是要看信,一边瞥了邦唐一眼,也不怪国王对这位近侍始终信任有加,除了从少年起就陪伴在侧的情分之外,这位近侍一向思虑周全。
  等到侍从们都出去了,菲利普才将密信放回到书桌上,那张秀丽的,因为轮廓柔和而倾向于女性化的面庞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恶意:“荷兰,瑞典,和英国。”
  “是最有可能的。”路易说,荷兰不用说,所谓的荷属尼德兰就是荷兰,而西属尼德兰正是法国与荷兰之间的唯一屏障,在这片土地属于西班牙的时候,因为间隔着一个法国,西班牙对荷兰的威胁并不大,但若是法国得到了西属尼德兰,那么荷兰的大门就等于向法兰西敞开了;至于瑞典,卡尔十世,也就是克里斯蒂娜女王的表兄,已经在1660年死去,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他的儿子卡尔十一世,由他的母亲和父亲指定的五位大臣摄政,而瑞典对法国的敌意则来自于法国对已退位女王克里斯蒂娜的保护与纵容,他们担心着克里斯蒂娜女王随时随地的卷土重来。
  “那么您是否要支持克里斯蒂娜女士呢?”菲利普问。
  说到克里斯蒂娜,路易就不由得蹙眉,他起初确实有着这样的计划,但克里斯蒂娜,这位女士的种种作为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也不敢有任何安排,从她在枫丹白露杀死了自己的近臣,到竟然在毫无准备,毫无积蓄的情况下,就宣称要从自己侄子手中夺回王位的宣言来看,她是一个性情冲动,毫无章法的人,而且从她统治时期发生的事情来看,太过铺张奢靡,令得国内的民众难以维生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了,最糟糕的是,克里斯蒂娜如今已经四十岁了,依然没有一桩合适的婚事,当然也没有有合法的继承人,就算她立即结婚,也未必能马上有个孩子——而且她现在已经皈依了天主教,也就是说,已经丧失了继承瑞典王位的资格——瑞典的新教教徒们不会允许他们有着天主教女王,这样……要推举克里斯蒂娜上位,其中的阻碍要比马扎然主教时期更多,也更沉重。
  “卡尔十一世是个怎样的人?”路易问。
  菲利普迅速地在心里整理了一下他从使臣密探这里得到的资料,卡尔十一世五岁即位,他的母亲和大臣们代他统治着瑞典,但瑞典的王太后与权臣显然不如马扎然与安妮王太后,“据说那位国王直到今天还无法通顺地念出一章经文,”菲利普说:“他对于学习也不太热衷,更喜欢骑马狩猎,除了德语之外几乎不会说其他国家的语言,又很害羞,与大臣的交流都必须通过王太后,我们的使臣几乎与他没有任何往来,他对瑞典之外的事情,不,应该说,对于宫廷之外的事情,应该一无所知。”
  路易微微垂下眼睛,重新看了一遍密信:“那么人们对他的评价如何?”
  “诚实,正直,虔诚。”菲利普说,说完,他也笑了,这么一个被拘禁在深宫之中的君主,他们的大臣与民众居然还坚定地认为他会是一个好国王,只能说是瑞典王太后与摄政大臣十分擅长操纵舆论,毕竟招牌必须金碧辉煌,才能保证假他之名发出的每一条旨意都能被承认和服从。
  “他现在也已经有十一……岁了吧,”路易并不认为每个人都能够如自己那样有着另一个成熟的思想,但十一岁,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已经足够大了,“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他说:“菲利普,设法接近卡尔十一世,看看他是真的喜欢狩猎,还是必须喜欢狩猎……”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也许就可以转换一个方向了,一个孩子能够懂得别人“希望”他怎么做,有怎样的“爱好”,而不是如克里斯蒂南女士那样贸贸然地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就大张旗鼓地索取权力,但就这点,就足够让路易改变注意了。
  “如果是后者,”菲利普问道:“您是想要争取卡尔十一世吗?”
  “距离争取还远得很,”路易说:“但如果他愿意,我会成为他的支持者。”他沉吟了一下,“等等,你这里有卡尔十一世的画像吗?”
  “画像?”菲利普说:“有。”只是一样是穿着小裙子的,因为菲利普就住在卢浮宫的缘故,放在箱子里的卡尔十一世的画像很快就被拿过来了,这是一幅小画像,只有手掌那么大,但从画像上来看,卡尔十一世没有畸形或是遗传病的表征,“王兄?”菲利普试探着问道:“您是有意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是路易和特蕾莎的第二个孩子,62年降生,只比她的长兄小一岁,但路易想起她并不全是因为要争取荷兰的卡尔十一世的缘故,可以说,哈布斯堡的诅咒已经在整个欧罗巴流传开了,但以后他的孩子如果要继续王室之间的婚姻,只怕很难躲开哈布斯堡的血脉,这样,卡尔十一世无疑成为了一个相当好的人选,他的母系血统来自于萨克森选帝侯,父系血统来自于普法尔次选帝侯,密信中说这位国王虽然几乎等同于一个文盲,但身体十分健康强壮。
  一个健康强壮的国王对于婚姻,以及婚姻带来的盟约意味着什么,路易再清楚不过了,他原本期望着查理二世能够尽早有个继承人,可惜的是这位风流君主虽然有了好几个私生子,但他的王后直到今天也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儿子来,而且看来希望越发渺茫……在英国国内,也有不少人支持查理二世的弟弟约克公爵——约克公爵倒是有了一个儿子,但就因为他的野心,路易就不会支持他——约克公爵为了那个位置,一向对议会卑躬屈膝,可以想象,一旦他成为了国王,英国的倒法派就会立即占据上风,既然如此,他还是愿意继续与查理二世做朋友。
  现在菲利普可总算明白王兄为什么要当初要一心一意地留下查理二世,又拒绝承认护国公克伦威尔的正统性了,如果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克伦威尔,只怕英国会比神圣罗马帝国更主动——英法的百年战争,耿耿于怀的可不止法国人,尤其是最近几年,英国在法国的局势简直可以称得上急转而下,他们不但没能拿到加来,还失去了敦刻尔克,又因为亨利埃塔公主与奥尔良公爵的婚约,让法国得到了整整三十艘巨船,从而得以组建起自己的舰队,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那些笨重的大船几乎都是他们半放弃的,不断地抨击着做出这个选择的查理二世和他的近臣。
  但从查理二世这方面来说,他的选择没错,至少有路易十四的支持,议会的议员们,还有那些大臣,即便对他的所作所为非议不断,却始终不敢踏出最后一步,更别说如同对待他的父亲查理一世那样对付他了,他只需要忍耐一段时间,等到积蓄起足够的力量,要拿回国王的权力也不过在一朝一夕之间——路易对这没什么可说的,唯一的担忧就在于这位朋友声色犬马的生活,“快活王”的名声就连远在马赛的法国农民都有所耳闻,这样通宵达旦的狂欢,对于身体的伤害是非常大的,他可不希望突然有一天,查理二世的噩耗跟着英国人的战船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但现在查理二世似乎并没有多少对抗英国议会的力量。”有查理一世在前,议会的议员们对国王可是非常警惕的,而且查理二世可以说是相当亲法,也招致了很多人的不满。
  “这里不需要查理二世,”路易说:“荷兰与英国依然处于战争状态——哪怕他们为了对抗法国而暂时携起手来,嫌隙可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让你,还有达达尼昂的人都动作起来吧,我要弄清楚,英国与荷兰之间,有多少无法缓解的仇恨,它们又各自属于谁?”
  奥尔良公爵点了点头,国王的视线此时依然停留在地图上,这让王弟的视线也跟了过去,于是他看到了插在东南部朗格多克的一枚飞镖,被涂刷成红色的飞镖在地图上还有几枚,分别是西南部的夏朗德,圣东日,还有鲁瓦河地区与普瓦图,还有布列塔尼与法国北部的一些地方,于是他立刻就猜到的,这些飞镖代表着胡格诺派的聚集地。
  胡格诺派就是法国的新教教徒,起源于加尔文派,与笃信天主教的法兰西王室之间的仇怨也不少,美第奇的玛丽王太后主持的圣巴托罗缪之血腥夜在造成了数万胡格诺欧派教徒的死亡,以及胡格诺派的首领亨利(也就是之后的法国国王亨利四世)改信之后,天主教徒与胡格诺派之间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等到亨利四世颁发南特敕令,令人不安的暗流才终于缓和了一点,但随着近几年的动荡,那些可恶的渣滓又得以重见天日,路易在敦刻尔克遭受的刺杀,以及洛林和阿尔萨斯的暴乱,几乎都有胡格诺派的暗手在里面。
  “现在不行。”在弟弟担忧的目光中,路易还是摇了摇头,他去查探过胡格诺派在法国的力量,虽然在洛林阿尔萨斯事件中,一些胡格诺派被驱逐了,但现在法国依然有五十万名胡格诺派教徒,大部分人都可以说是无辜的,而且其中大部分是拥有封地的爵爷,大商人,行会首领与手工业者——他们对于路易之后的计划有着很重要的作用,不能因为国王的一时之怒被杀死或是驱逐,这固然能够令天主教徒们欣喜不已,但对法国的经济将会是一大打击。
  “但也不能这样会放任他们。”路易说,然后他将手放在了地图一角。
第一百七十五章
路易十四的首次御驾亲征!(3)
  菲利普沉默不语,事实上,胡格诺派的死灰似乎从未熄灭过,美第奇的玛丽王太后的预言已经成为了现实,虽然曾经的亨利四世也是胡格诺教徒,即便改信,也颁发了南特敕令来保证新教教徒的安全,但胡格诺人却始终为他的改信耿耿于怀,认为他是一个异端和叛徒,就连他的儿孙,也没有那个资格坐在法兰西的王座上,他们应当受到惩罚才是!他们都那么说,并且也那么做了,但这样的思想是很危险的,不是对于别人,而是对于他们自己。
  旁人都说国王仁慈和善,只有最靠近他的人才知道路易十四是个多么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他的宽容是对国家,对法兰西王室,对自己,除此之外,正如瓦罗·维萨里所说的那样,他看人只看是不是有用——就像是看待一只牲畜,一件工具那样,在路易受到刺杀而滞留在里世界的时候,许多人都怂恿菲利普登上王位——要说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但除了对兄长的感情之外,菲利普也时常在黑夜中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做到如兄长这样,在公心与私心间自如的转圜,不,他不能,他很清楚,他即便成为国王,也没有办法如兄长那样,结果只有一个——在充当孔代或是其他人的傀儡一段时间后,被自己的兄长砍下头。
  胡格诺人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只能说他们确实幸运,新王执政之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顾不上他们,另外新王的权势不稳,威严不盛,要处理这些人不是不可以,但必然会对现在的法国造成不可挽回的坏影响,但从国王的手势上来看,只要对佛兰德尔的战争大获全胜,那么胡格诺人的末日就要降临了。
  “我讨厌任何不可理解和不可掌握的东西。”国王喃喃道,但这不是一个问题,不需要回答:“菲利普。”
  “我在这里,陛下。”菲利普立即站起来说。
  “阅军仪式准备的如何了?”
  菲利普立刻一五一十地回报了上来——妆饰外墙的白垩、油漆如何了,从露台垂下的旗帜如何了,装点着窗下的花树如何了,街道水渠的清洁整修工作如何了,还有士兵们的情况,他们的武器和装备,服装与马匹……诸如此类,等等,当然,这些工作不可能都有菲利普一个人完成,塞巴斯蒂安·沃邦和达达尼昂伯爵是他的助手,但向国王回报的只有他一个,不过前者也不必担心被他夺去功劳,这倒不是他们相信公爵的为人,而是因为众所周知,奥尔良公爵菲利普是国王心中的第一人,无论是王太后还是王后,甚至连王太子小路易也无法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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