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校对)第1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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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如此,两人的一生都会发生怎样的改变!黄金龙螺中的幻境,便会是真实的历史,瞿昙越和她共度情劫,以身罹难,在鲜血中完了她的情劫,析出情种,令崇雪仙再复原身……她对王真人的浮念或许会随悟道而消散,便不会再有王雀儿,不会再有南鄞洲地根历险,白衣菩萨的伏笔又会如何呈现?
  “是你不屈之念,挣扎求存,方才有了如今的世界。你我二人的选择,共同推动因果至此。死在我手上,怎会是你的归宿?”
  “道友,你助我修行,更在这世间留下因果,我不愿杀你!”
  眼前那金光闪闪的大道坦途随她话声破碎,湖心岛那第三道锁链越缠越紧,阮慈道基生疼,此为灵魂深处的苦痛,但她却也早已习惯了,一路走来,她所经历的苦痛不是常人所能想象。此时此刻,已无慷慨激昂,反倒是云淡风轻,疼便疼些,那又如何?
  她修道,从来并非为了成就道祖,而是纵情恣意,于阮慈而言,无有权衡利弊,只有随心所欲!“今日便让我还你因果,助你脱离此难,这亦是此间实数对你的报偿!”
  她一声轻喝,将东华剑拔出,抖手刺入瞿昙越眉心,他那盈盈眉眼,顿时显露诧色,同四周景象一道,凝固当地,阮慈内景天地之中,那锁链不断跳动膨胀,紧紧勒着道基高台,她强忍剧痛,道韵向外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刹那间将天地铺满,强行炼化。在这遍布这多重道韵的莫名之境,争夺所有,要将其余大道摒除,将此地化为太初绝境。
  情根已然深种,想要拔除,如何能不伤瞿昙越性命道途?在他处或许不能,但阮慈太初大道本就统辖情之大道,在她的太初道域之中,没有不可能!
  只要她对太初道韵的掌控足够细微,握有足够多的太初道韵,能够排斥所有其余大道,那便可以!
  东华剑入体,太初道韵犹如海潮,冲刷而出,刹那间此地强势大道全都浮现心间,除了本方宇宙情之大道、虫噬大道,毁灭大道、混沌大道等偏于魔门的大道之外,还有一股飘渺之气,似乎不属于本方宇宙,难以掌控,却又切实存在,正是小寒武界自带的旧日宇宙气息。
  阮慈轻哼一声,将涅盘道祖所赠气运略放丝缕,这飘渺之气顿时急急退走,连带四周天地之界,也便是黄金龙螺的躯壳,也随之褪去金色。这黄金龙螺本就是涅盘道祖懒于炼化的些许灵物和本方宇宙魔道的结合,他们本来强就强在这股难以掌控的旧日宇宙气息,但在涅盘气运跟前,无不如土鸡瓦狗一般,只能仓皇逃去,哪有抗衡的余地?
  刹那之间,太初道域显化,在这大道规则本就极端的小小螺壳之内,阮慈第一次在实数之中显化道域。宇宙四方,顿时为之震动,而她则不管不顾,一声长啸,布满无穷道妙,无暇品味那苦痛之中浮现的诸多领悟,伸手向瞿昙越胸口点去,吟道,“吾生天地间,形役几时休?六凿不自闲,七情举相仇。太初归无物,重来返自由,道友,我来助你重返自由!”
第328章
关隘反噬
  太初非有体,至道本无声,这一指点落,无有任何异象显现,只是四周幻境不断衰减,逐渐现出黄金龙螺越发黯淡的螺壳,瞿昙越凝固当地,眉间一点柔光逐渐亮起,将如玉容颜照亮,仿佛有无数因果隐线也被照出,只是其中多数都藏在虚数之中,对实数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此时在这太初道域之中,最终现出的只有几条实在链接,太初道韵柔和缠绕而上,将因果逐一消解,返回太初,那深种的情根,亦逐渐返回无物,情念倒退,化为最初始时的形状。
  随着那情种逐渐飞出眉心,四周灵光一闪,这道域昙花一现,已是无声消融,阮慈将情种捏在手中,端详片刻,身前那绝代容颜微微一震,双眸再启时,已是一片淡然,仿若勘破三春之景,阅遍五湖之欢,又见因果之奇,明了我之非我,我之是我。周身气韵,和从前截然不同,便是见到东华剑使、未来道祖当面,依旧不起俗念,这才方是瞿昙越这般的元婴大修,待人接物时应有之情态。阮慈见状,不由道,“恭喜道友,久在樊笼里,终得返自由!”
  瞿昙越起身稽首,声若清钟,“道友恩同再造,贫道如获新生,回首平生,刹那间感悟无数,已知道途所系,再掌大道机缘。求道之喜,令我心悦,道友之情,必当偿还。”
  他所说大道,或许是情之大道,或许是和瞿昙越自身经历有关。阮慈不可细问,她心中亦是生出喜悦,一则是见到瞿昙越重返自由,此时所见方是真容,二来虽说那锁链依旧在不断收紧,让道基隐隐生疼,但冥冥中依旧有一种轻松感觉,仿佛有无数时间线因此时之举彻底收束,而她也摆脱了情之大道的作用,瞿昙越身受情种反噬,除了他本人因情之大道影响,会不断对阮慈生出情念之外,阮慈也会因此受到影响,不断被磨灭对他的好感,甚至是心生厌恶。此时情种取出,两人都摆脱了情之大道驱使,自然灵觉更加松快。
  这些领悟,两人相视一笑,尽在其中,倒也毋需赘述,阮慈将情种还给瞿昙越,道,“这情种犹有三条因果之线和你相连,并未被我抹去,因此还是交给你亲自保管好些。”
  便将瞿昙越诞育的前因后果如实相告,瞿昙越默然听着,面上毫无波澜。
  这三条因果线中,第一条,正是连向情祖,她点化生机,凝结情种,所有的情种都有一条因果线和她关联,因她和瞿昙越的血缘关系,这条因果也十分茁壮。第二条则是连向玄魄门掌道,掌道明知情种之存,并因此做出种种布局,将瞿昙越栽培到如今,自然也和情种关系匪浅。
  但这两条都比不上用精血塑造瞿昙越法体的血线金虫,第三条因果线最是茁壮,隐隐还有更多机缘暗伏,阮慈本可将这三条因果线逐一返回太初,但深心中灵光一点,知道这是瞿昙越存活于世上必要的牵绊,倘若将其消融,瞿昙越存世机缘消散,其身也将一道化去,便宛若从未存在过世上一般,对阮慈的时间线也有撼动,因此便未有干涉,只是将情种摄出,好在其余情念都已倒退消融,道韵包裹之下,精妙入微,倒也并未伤损识海,瞿昙越将情种接过,闭目感悟片刻,道,“此物之上还附有剑使道韵。”
  若非如此,这情种便是被摄出也是无用,还是会返回瞿昙越识海之中,再次生根。阮慈道,“你现在修为不到,倘若有一日突破洞天,执掌足够道韵,那末可再来寻我,我会收去道韵,换做你自己执掌此物。”
  若是由太初道韵包裹,则瞿昙越依旧尚未完全自由,阮慈一念之间便可撤去道韵,她若是陨落、受伤,都有可能令情种再入瞿昙越识海。对修士来说,此物若非由己身道韵包裹,便不能说自己的命运全由自主,或者对修行也有说不出的妨碍。瞿昙越并未谦让,行礼道,“多谢道友思量入微。”
  阮慈笑道,“是你心志坚定,始终不弃,方有今日,否则积重难返,我也无法,或者只能走那条命定之路,倒便宜了你的亲人。”
  瞿昙越眉间略显笑意,顿时如玉像返生,欣然颔首道,“也是道友智慧过人,未受幻境迷惑,诚如道友所言,你我二人心有灵犀,方才成就如今这般结果。”
  阮慈在幻境中所见,瞿昙越是心甘情愿被情种主宰,可倘若真是如此,他便不会被关在黄金龙螺中了,更不会藏身门内,不与阮慈接触,早就被那情念摆布,做出种种让阮慈厌憎之事,以她的性格,或许瞿昙越真会死于剑下。是瞿昙越自己找到了一线生机,他自幼在别院长大,并没有久待小寒武界,自然也受到琅嬛周天中‘大不敬’思潮的影响,又怎会甘于服从情祖之意?他要挣扎求存,再往大道前行,便是情祖,倘若阻道,也休想他认命沉沦。
  想到二人那万千结局,被一剑消弥,如今一应姻缘烟消云散,反而生出惺惺相惜、互为援手的默契,这一声‘道友’实在道尽了两人如今的关系,在瞿昙越看来,或许更比心上人要难得,他发出那许多情种,看过了那许多情缘爱尽,不论是欢喜还是不再欢喜,又有什么稀奇,但志同道合,能在求道路上互为援手的友朋,以他如今这处境来说,却是再难得不过。
  阮慈因便问道,“如今此间事了,你待要如何行止?”
  瞿昙越将那枚情种拿在手中,端详片刻,似乎已有定计,对阮慈说道,“我已勘破情关,黄金龙螺禁制自解,但这般渡劫方式,却令所有人都不满意。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血线金虫,均都受损。也难怪道友为我担心,不过小寒武界,乃是由我和秀奴寻到入口,这才将这段因果彻底落到实数之中,我也并非全无筹码,还可利用门内两股思潮,和父亲博弈。血线金虫想要合而为一,只怕还要着落在这情种之上,道友勿要忧心,我会先和秀奴谈谈,我看你气息不稳,只怕刚才消耗甚大,如今你且先在黄金龙螺内休憩,我来设法将你送出小寒武界。”
  又道,“我道途转折,全赖道友施以援手,小寒武界一事,瞿昙越将唯道友马首是瞻。”
  到底是元婴大修,眼界非凡,瞿昙越着急将她送走,显然是怕掌道将她扣为人质,与上清博弈,要推动小寒武界脱离周天。实则以他如今这无牵无挂的状态,小寒武界去到何处,对瞿昙越来说都无所谓。血线金虫也是如此,他们合而为一的希望本来就在前方,却因阮慈而又变得渺茫,失望之下,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是否会希望脱离琅嬛周天,再寻机缘。瞿昙越此言便是表明其为念恩之人,在小寒武界一事上,会代阮慈意志发声,其实这也等如是在周天大劫中甘愿为阮慈驱驰,阮慈点头道,“我还有几个友人,都在小寒武界外层,请你多加照拂。至于消耗,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关隘反噬罢了。”
  瞿昙越只听到关隘反噬四个字,已知究竟,不免动容,叹道,“天罗地网,命运至此,真乃处处紧逼,竟连一线生机都不肯给我留下。这难道就是道祖之威么?无法抵抗,倘若还有心道途,便只能认命……”
  他也算是琅嬛周天内极为罕见的修士了,其命运是由道祖亲自干涉,实在是十死无生,竟可以说是万无不死的道理,对这命运催逼的感触也最为深刻,这才知道阮慈为了助他,付出多大代价,因关切道,“逆天而为,关隘反噬,甚至可能令人永无提升之望——”
  阮慈冷笑道,“这规则么,或许对旁人是这般,但对我而言,还要看我肯不肯认呢。”
  瞿昙越面露疑色,更流露浓厚兴趣,他向道之心自然坚牢,否则也无法抵抗情种数百年,尽管此时处境危殆,依旧盘膝做论道之态,倾身问道,“请道友有以教我。”
  其实这也是阮慈心中一种模糊感触,似是在这虚实穿渡之中,自然萌生的感悟,此时也借和瞿昙越论道之机,整理心中的想法,因道,“我且问道友,倘若你此时决定放弃所有修为,做回凡人,这可能么?”
  瞿昙越微微一怔,道,“这……散功便可,只是这样一来,也无法身为凡人而存,自会在散功之中,受到功法反噬而死。”
  阮慈点头道,“是了,倘若将玄修体系视为规则,那么你曾承认过这规则,并因此受到规则反馈,那么当你否认规则时,便会被规则反噬。宇宙万物,无不包含在规则之中,对所有生灵,不论有形无形,其总要遵循某种规则束缚,否则便无法被有规则束缚的生灵感知,可是如此?”
  瞿昙越道,“自然如此,凡人由生到死,都在规则之中,修士前赴后继,利用规则,其实为的也只是有一日打破规则,令自己超于规则——啊,我明白啦。”
  他拍手道,“道祖便超于规则之上,因此可以不受规则限制?”
  两人说到此处,阮慈只觉那锁链似乎隐隐畏惧,开始往后褪去,不免会心一笑,摇头道,“说是超出规则,也不尽然,道祖掌控了一条或者几条规则,却也受到这几条规则的束缚,只是相对于其他规则,或者可以说是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在我所见,其可以选择受某条规则束缚,也因此受到回馈,但也可以无视规则,甚至是更改规则,只要俱备相应大道权柄,想要修改对应的大道规则,也并非完全不能做到……”
  湖心岛上,那条紧紧勒逼的锁链突然快速退却,似要遁逃入虚空之中,阮慈内景天地之中,道基高台上,在宝塔之尖盘膝修行的化身睁开双目,微微一笑,轻道,“何须如此畏惧,我也没说要抹杀你啊。”
  这锁链如此行动,反而正说明了这条规则在太初大道权柄之中,身为未来道祖,又岂会被自身统辖的规则困死。便是寻常修士,犹如剑修,对待金丹关隘,也一样是以剑气破之!
  倘若关隘合我心意,则随其行止,照旧获得反馈,倘若关隘与我心意相悖——
  阮慈身后,一柄青钢长剑赫然飞出,在那如日金丹映照之下,宛若天外飞来,似缓实快,斩向锁链。
  则唯有以剑锋回应!
第329章
千山明月
  当!
  在那日光照耀之下,长剑斩下,触到铁链之时,金铁交击之声,竟似乎同时响彻虚实之中,这一切本来只在内景天地发生,但连瞿昙越面上都流露惊疑之色,向阮慈望来,内景天地之中,波纹汩汩荡漾,道道灵炁犹如彩虹,在天际不断扩散衍射,气象万千。那锁链连东华剑一击都承受不起,在空中不断崩碎瓦解,化为海量元气,回馈玉池金府,一时间内景天地之中,灵炁满溢,除却湖心岛不断落入玉池之中的精纯灵液之外,天地间充满了浓郁至极的灵韵飞花,更有种种祥瑞异象显现,诸般妙物生化,在玉池边森森群山之中,灵植妖物,自然衍生,却已是隐隐有了元婴期的气象。
  阮慈身入金丹后期,其余诸般关隘几乎均已圆满,便是要将法力填满,也无非是水磨工夫,这金丹关隘回馈丰厚,却因其余三层已然圆满,再无可以补益之处,便只能化为灵炁法力,轰然灌顶,几乎是刹那间,她的法力节节往上攀升,那颗十二转金丹之上,所有裂隙几乎都被填满,接近无暇,细看之下,只有一丝裂痕,微乎其微,却是怎么都圆满不了,其因果似乎和湖心岛畔最后一条铁链相系。
  这铁链又细又松,在湖心岛岸边载浮载沉,对阮慈似乎已无有什么约束,正是金丹关隘中尚未圆满的那一道,阮慈金丹三关,都并非常人能轻易办到,第一道是探明诸宗门对应周天大劫的态度,这一道关隘,便恰应了太微门一统周天的大计,又消弥了白衣菩萨最后的因果,金灯照彻,周天世界终归一统,唯独的例外便是小寒武界,是以在阮慈探明小寒武界究竟之后,这道锁链便悄然散去,只是因为其本就在太微门一事中消散得七七八八,因此最后消散,带来的反馈没有这般直观轰烈而已。
  第二道则是刚被阮慈斩断的锁链,它要阮慈杀了瞿昙越,取出情种交给血线金虫,若是换了一个金丹修士来,不论是杀死瞿昙越还是取出情种,都几乎无有可能。阮慈以剑修之法应之,一剑斩下,也算是破关。余下这第三道,则是谢燕还破天而出的始末,此事其实在王盼盼对她细说究竟之后,便已接近圆满,锁链也仅剩一丝,只要这一丝锁链解开,阮慈当即便是金丹大圆满,可以冲关元婴,自然若是她不愿再纠缠此事,那也可以再斩一剑,换做别人,或许因为此前已接受了这条锁链的部分反馈,会遭到反噬,但在阮慈而言,一剑落下,应当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话虽如此,但阮慈也是自知,她碎丹成婴之时,动静绝不在小,只怕又要有什么珍贵物事,应劫而亡,她只是在金丹期中圆满境界,便需要南鄞洲破灭的气运,结婴时也绝不会一帆风顺,只不知是谁来应劫,如何应劫,而此事王真人又有何安排。倘若在此处结婴,阮慈甚至担心是整座小寒武界来为她应劫献祭,从瞿昙越到玄魄门掌道,一个都跑不了。
  此事其实非她所愿,而她对谢燕还破天而去的真相实在也十分好奇,因此这条锁链便留下不斩,只将第二条锁链斩断后的灵炁回馈炼化少许,令内景天地不再洋溢灵潮,便从定中出关,此时瞿昙越已留书离去,言道血线金虫在黄金龙螺之外等她,请阮慈毋需担忧云云。
  他和血线金虫之间因果深厚,人又足智多谋,能说动血线金虫重新和他结盟也算在意料之中,不过纵使如此,阮慈也没想到计划会如此顺利,不免有几分好奇,此时黄金龙螺禁制已解,螺口只是被瞿昙越用一件法器封禁,用法口诀也在信中,阮慈轻轻一动念,便将螺口解开,纵身而出,只觉眼前景物不断放大缩小,俄而已重立在沙滩之上,秀奴正蹲在海边用棍子拨弄海边生成的小小螃蟹,见到阮慈出来,先挪动身子,背对着阮慈不肯说话。
  这些珍禽异兽,固然也有凶残一面,但亦有坦率真诚、憨厚可爱的时刻,阮慈见他情态,不免发噱,走上前按着秀奴肩膀,笑道,“你若真是恼了我,为什么又在这里等我呢?”
  秀奴扭过头来,望着阮慈尖声道,“虽然恼了少夫人,但少主说得对,我要合而为一,还是只能仰仗少夫人,只是因缘或许在极远的未来而已,因此我也千万不可得罪了你。”
  对于它这样横跨两大宇宙的亘古异虫来说,时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跨度,不过秀奴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嘟嘴又道,“话虽如此,但我依旧很不开心,已是等了许久,还要再等更久,唉,少夫人,你快些成道吧!”
  好在他也没什么心机,心里梗着的这口气抱怨过了,便算是揭过此节,又再抱起阮慈,道,“少夫人,我送你出去,这里有我们在,老爷不敢来,但你们还是快走得好,否则若是和老爷打起来,小寒武界怕是要遭殃呢,我存身之地若是被打坏了,就真的没有什么将来啦。”
  阮慈也不阻拦,连由得秀奴将她带着往那残破空间飞去,一路和秀奴攀谈,才知瞿昙越和秀奴分析利弊,果然是巧舌如簧,说得秀奴大觉有理。它是异类成精,本就成道艰难,修的正是毁灭大道中的一条,此时本方宇宙依旧蓬勃向上,并不是毁灭大道成道的时机所在,倘若此时合而为一,重新踏入洞天境界,那么便要不可避免地往合道迈进,陨落其中,沦为道奴,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结局。那还不如静待时机,等到阮慈成道之后,或可设法解脱瞿昙越的那枚情种,或可直接施展威能,令他们重新合为一体,再厚着脸皮,求阮慈为他拖延成道时机,或许也并非不能办到。
  这些话倒也果然不假,而且事情已然发生,倘若血线金虫恚怒之下,和阮慈反目成仇,那么瞿昙越这枚情种肯定是别想得到,说不准小寒武界会顺势沦为阮慈成婴祭品,虫母少了栖身之地,那时才是大大不妙。因此秀奴虽然沮丧不快,却还是不敢对阮慈发作,更要将她快快送走,生怕迟则生变,这猴急劲儿就和送灾星似的,阮慈虽然也能领会,但却觉得很是有趣,便不点破自己并无意以小寒武界为祭品,只是和秀奴东拉西扯,闲谈门内局势。又道,“以后别再叫我少夫人啦,姻缘已断,这是好事,以后都是道友,其实道友反而比这姻缘要牢固多了。”
  秀奴道,“少主也是这样说的,唉,可惜了,我在家里做梦的时候,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一些未来,其中虽然……虽然大多时候,少主都死了,但也有那么一两个,你们伉俪情深,和美得很呢。”
  他本是有些惋惜,说到这里突然又开心起来,拍手笑道,“不过那样的未来里,秀奴的处境可就不怎么妙了,还是如今这样好些,大家都不那样好,也不那样惨,很好很好,秀奴喜欢这个剑使。”
  它原身本为洞天,自然有窥视过去未来之能,只是被分割之后神通大损,只能在梦中含糊觑见而已,也正因此,方可毫无顾忌地谈论,不必担心扰动为实数中的时间线。阮慈笑道,“好啊,你欢喜我,那便留下来帮我吧,或许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机缘呢。”
  对小寒武界的去留,她本无太多主见,此时偶然提起,也只是随意一语,但秀奴却似乎反而因此触动灵机,欢喜地答应下来,笑道,“好呀好呀,这样一来,我至少能活到周天大劫!小寒武界大约也能平安无事了。”
  阮慈也没料到秀奴居然对小寒武界的将来如此忧心忡忡,一时不免也是失笑,因道,“你活了这么久,还这样怕死吗?如此患得患失,不像是魔宗奇虫呢。”
  秀奴眨眼道,“我本就不是魔宗的呀,只是小寒武界被魔门占据而已,我虽活得久,但却也还不想死,剑使,我告诉你,我见过许多修士妖兽,平日里愁肠百转,想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只有死到临头,才突然发觉生命极其可贵,哪怕是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这些自然都是从他吞噬的猎物之中,得出的感悟,阮慈微微摇头,叹道,“你吃他们的时候,丝毫不在乎这些,轮到自己头上,却又这般着紧。”
  秀奴嘻嘻一笑,也不反驳,又道,“如今少主出关,门内想要留下的一派已是有了魁首,连日来纷争不断,剑使你那个姓苏的朋友,居中挑拨离间,坐收渔翁之利,也不知攫取了多少气运,又养了多少傀儡,他再闹腾下去,只怕会引起掌道注意,因此我们先把他带回来了。还有个剑修,误入残破空间,在那处绝境,居然给他参破了什么剑道菁华,让他斩破空间,重返人间,但那片空间也因此变得更加破碎。我们怕他四处试剑,把这里搞得更加破败,也赶紧把他绑了回来。”
  “只有那个姓姜的小朋友,最是乖巧不过,只是到处杀戮其余虫子,更是最喜欢杀玄魄门自己造的那些残次品,从中攫取玄魄门心法中自带的那股奇气。此事令我们很是喜欢,因此我们还没有捉拿他呢,如今剑使既然已经出来,我刚才就让丽奴去助他一助,让他快些炼出奇毒来。这个小朋友很得我们喜爱,剑使,我们送他几只幼虫可以吗!”
  阮慈知他询问自己是什么意思,当下笑道,“自然可以,我会和幼文说,叫他别拿幼虫去炼毒的。旁人的礼物总不好不珍惜。”
  秀奴十分欢喜,一扫此前颓丧,喜孜孜地将阮慈带回虫国,苏景行和沈七果然已在其中,只是被关在光罩之中,瞧不见外界不说,九十六师兄和一百二十九师弟也不知两个光罩内是什么物事,在那里洒扫庭除时,都不敢靠近。
  不多时,丽奴也带着姜幼文来到此地,姜幼文满面喜色,和丽奴相谈甚欢,见到阮慈,更是喜欢。上前缠着阮慈,眉飞色舞地炫耀自己所得的好处,秀奴又赠他几只幼虫,姜幼文如获至宝,连声允诺自己会好生看待。
  阮慈心道,“狡兔三窟,血线金虫开始担心小寒武界的存亡,或许将来想要栖身鸩宗,因此现在便开始布局了。”
  她虽然有所猜测,但也不说破,秀丽二奴对苏景行和沈七便没那样客气了,虽说没有横眉竖目,但也急于送客,才将二人放出,便急急抱起四人,飞过另一处残破空间,未有多久,只见前方光色潋滟、虹飞冥冥,从黑暗中逐渐接续出一点一滴的地火水风,再往前去,则是青山绿水,秀奴道,“这里是扶余国西侧,这条路比走正门更来得快捷,但只有我们血线金虫才能飞过,你们下次若来,还是走正门好些。”
  说着便白了苏景行和沈七一眼,又绕着阮慈来回飞舞了几圈,这才往回飞走,随着两点身影消逝,那空间相接之处也逐渐隐没。四人架起遁光,也是尽速离去,眨眼已是飞出数十万里,这才有闲心说起在小寒武界的经历,大约也都和秀奴说得相差不远。
  此行除了姜幼文又得一奇毒以外,苏景行为将来落子,收割气运,所得也是丰厚,但最满意的是沈七,他在剑道上又有突破,对走到他这一步的修士来说,这进益实在大为不易,因道,“这一行能有此了悟,已是不枉这数十年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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