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5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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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当时人都知道,努尔哈赤真正属意的继承者,并非是黄太吉,而是多尔衮。
  只不过多尔衮当时年幼,被几个哥哥架空,最后被黄太吉得了便宜。
  黄太吉继承汗位之后,做了一系列的改革,削弱了其他贝勒旗主的权力,并先后铲除反对他的阿敏和莽古尔泰,最后确定了一尊的地位,八年前,更是僭号为了皇帝,六部都察院的治国制度,已经完全和大明一样,但在立太子的事情上,他却一直隐忍,并没有直接将长子豪格立为太子,原因就是因为,如果册立太子,就等于是彻底颠覆了努尔哈赤“八旗共议”的遗训,内外必然有很多的阻力,因此,黄太吉不敢冒然决定,只能徐徐图之。
  虽然没有太子,但豪格被册封为肃亲王,和他的几个叔叔伯伯同列,明眼人都知道,豪格其实就是大清的太子,不过就差了一个名号而已,也就是说,豪格才是小汗王,但现在,袁枢却称呼英武郡王阿济格为“小汗王”,隐隐挑起了黄太吉和多尔衮兄弟三人的心结,乃至是整个大清的隐患,殿中人如何能不色变?
  袁枢分不开豪格和阿济格吗?当然不是,他是故意的。
  如果有人点破,他也有解释的理由,那就是豪格和阿济格年纪相仿,他一个外臣,实在是分不清。
  豪格原本就怒气冲天,恨不得撕了袁枢,听到袁枢居然称呼阿济格为“小汗王”,他气的差点跳起来,不过还是咬牙忍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御座上投来的严厉目光。
  对袁枢居然称呼自己为“小汗王”,如果换成多尔衮和多铎,一定会强力解释,以免引起黄太吉的猜疑和豪格的怒意,但阿济格却只是无所谓的说了一句:“你认错了,我不是豪格,我是阿济格,”看他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小汗王”三个字的敏感性。
  御座上,黄太吉脸色阴沉,不过却依然没有发作。
  内侍送上酒。
  袁枢和阿济格一连干了三碗,原本阿济格以为,南人文弱,喝不了烈酒,就算能喝,也喝不了多少,灌他两碗下去,让他当堂出丑,丢一丢明国的面子,以显他阿济格的能耐,不想三碗下去,袁枢面不变色,他自己倒感觉有点酒意上涌,脸上发烧了。
  “好,明使好酒量,再来三碗!”阿济格的性子被激了上来——他可不是一个认输的性子,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南人都喝不过,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内侍却不敢再拿了,目光望向御座。
  “够了!”
  黄太吉的声音从御座上飘了下来,对阿济格拦着袁枢喝酒的样子,他心中很是不满,虽没有发作,但严厉的眼神却也让阿济格心神一清,知道再闹下去,黄太吉说不定真要生气了,于是冲着黄太吉一施礼,老老实实的退回座位。
  其间,阿济格感觉到了豪格的敌视目光,不过却一点都不在意。
  “明使醉了,送他回去。”黄太吉面无表情。
  “嗻。”两个侍卫架着袁枢离开。
  “谢汗王,谢汗王~~~”
  袁枢声音远远传来,即便是出了殿门,也久久不绝。
  被袁枢这么一闹,殿中满汉群臣的兴致,都有点低落。
  范文程脸色尴尬,打圆场的说道:“不过就是酒壮人胆的一介腐儒,耍耍嘴皮子可以,治国理政,上战场,一点用处都没有。”
  范文程这么一说,众人的兴致才好了起来,对啊,南人就会耍嘴皮,言语上占再多的便宜,也无法在战场上落到实处,真正有用处的,还是我大清的铁蹄。
  ……
  沈阳皇宫之外。
  满汉群臣的马匹都被栓在宫门一里之处,专门用来拴马的石柱林里,几个亲王的马匹独自独自占据一角,其他汉臣的马匹则都是挤在一起。
  而同马匹一样,亲王们带来的亲随都在不远的亭子里休息,汉臣的亲随则都是挤在凉棚下。此时,午饭时间刚过,一些熟悉的亲随聚在一起闲聊,因为知道“主子”不会这么快就从宫中出来,因此众人聊的甚是尽兴。
  而在他们对面,停了两辆马车,那是明使马绍瑜和袁枢所乘,马绍瑜和袁枢到沈阳已经半年了,众人对他们的好奇早已经散去,尤其是在皇宫门口,谁都担心和明使的马车靠的太近,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都躲的远远。
  烈日之下,只有两个车夫和随性的两个文书,坐在马车周围休息——建虏皇宫对他们还算是照顾,虽然没有为他们搭设凉棚,但却也他们准备了茶水和饭食,供他们休息。
  凉棚下,一名汉军镶蓝旗旗主佟图赖的亲随忽然站起,说要去方便,众人都不在意,继续小声闲聊,说哪里的酒馆好喝,又说哪里的小娘子好看,沉醉其中,才不管现场少了一个人呢。
  最近的一处茅房距离这里还有一里多地,这名亲随脚步匆匆,甚是尿急的赶去,而在这名亲随起身不久,对面为明使赶车的一名车夫,也提出要去茅房,于是就在两个正红旗士兵的看守和引领下,去往茅房。
  车夫和佟图赖的亲随一进一出,正在茅房前打了一个照面。
  彼此相互一望,眼神在不经意中,已经有所交流。
  佟图赖的亲随满脸堆笑的冲两个正红旗的建虏兵抱拳,为他们三人让开道,然后等三人过去,再快速返回宫门,整个过程非常自然,一如平常。
  车夫进了茅房,两个正红旗建虏在外面把守,用生涩的汉语喝道:“快点啊。”
  车夫连连点头,在茅房蹲了,眼睛一扫,就在茅房的砖墙上看到了一个外人根本难以发现的特殊标志,于是右手在标记处的砖缝里一抠,就将隐藏在其间的折叠的很是密实的一张纸片捏在了手心里……
  马绍瑜扭了脚腕,建虏宫中的医官为他敷药,而后,喝醉了酒,脸色涨红,脚步已经有点不稳的袁枢也从宫中走了出来,于是,两人都被扶上马车,在三百正红旗士兵的护卫和隔离下,返回城西的驿馆。
  “痛快,痛快……”已经有点醉的袁枢,不停的在车中说。
  回到驿馆,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车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纸片。一大张,用极其微小的蝇头小楷书写,密密麻麻,只不过字句却十分奇怪,直接念,根本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车夫却好似能看懂。
  原来,纸片上所写都是谜语,所有字的偏旁部首,都需要重新组合排列之后,才会显出真正的意思,只有是熟记锦衣卫的谜语和字典,才能一一翻译出来。
  车夫一个字一个字的组合分解,时不时的用石子在地上记录一下,一刻钟后,在完全读懂纸片的意思之后,他脸色微微一变。
  除了一些联系方式和建虏的基本情况,其中最重要的情报是,建虏虽然表面平静,但其实暗地里正在准备再次入塞,汉军旗各旗已经接到了命令,开始整军,各旗准备完成的时间,不会晚于十月十五……
  意思是,建虏大军最晚十月十五会从沈阳出发。
  这个时间,和去年差不多,也和建虏历次入塞的时间差不多,为什么要到十月十一月呢?一来秋后马肥,二来建虏人丁稀少,过去,除了精锐的白甲兵,下面的兵丁都是要参加劳作耕种的,只有秋收之后,他们才有空闲,建虏才能组建起大军,虽然现在建虏的地盘大了,虏获的大明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不再需要种田,各种耕作劳累,还有一些物资的生产制造,全部交给了汉人包衣,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出征规模的扩大,粮草辎重都需要汉人包衣准备和运送,因此,时间仍然是秋后农闲之时为宜。
  另外,秋后大明的百姓都把粮食收到了家中,建虏直接抢就可以,免去了田中收割的麻烦,最后,秋后入塞,冬季正好在明国的土地上肆虐,因为冰封,明国境内的河流湖泊不再成为阻挡,反倒成了大清铁骑驰骋的乐园,以上种种,都是建虏十一月入塞的原因。
  这些原因大明都是知道,并做了防备的,奈何几千里的边境,破洞太多,加上民困兵乏,终究是防不住。
  李若链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深知建虏入塞的危害,虽然对建虏的入塞有所预料,但是当看到确切的情报,他还是心有震惊。
  晚上,李若链密见袁枢,提出事情有变,应立刻返回大明。
  同一时间,祖府。
  虽然没有参加今日的中秋宴席,但席间发生的一切,包括袁枢的那番话,祖大寿都已经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了,此时,他正坐在椅子,默默地想着心事,烛光照着他的老脸,越发映衬出他眼神中的苍老和憔悴。
第七百六十章
黄太吉出征
  和洪承畴不同,祖大寿的家人子弟中,除了长子祖泽博在大明京师外,其他祖家子弟和亲人,都已经在建虏这边,所以祖大寿悲哀担心的,并不是在自己留在京师的家人会遭到朝廷的报仇和遇害——和洪承畴的家人一样,虽然祖大寿降清,但祖泽博并没有受到牵连,依然住在京师的祖家老宅,享受的是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待遇,有段时间,还曾经操练过京营士兵,为兵营锻炼骑兵,不过自从太子抚军之后,他就彻底赋闲了。
  而在祖大寿投降之后,祖泽博和洪承畴的弟弟一样,都发表过一封慷慨激昂,责备父兄贪生怕死,屈从敌虏的公开信,并在信中和父兄断绝关系。
  祖大寿真正悲哀的是,自己,包括祖家子弟,就像袁枢说的那样,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洪府。
  洪承畴也正在灯下发呆。
  袁枢席间的那席话,像是皮鞭,重重的抽在他的脸上,令他皮开肉绽,痛苦不堪。虽然在崇政殿时,他表情轻松,假装毫不在意,但深夜人静,扪心自问之时,他却忍不住的一阵悲凉……遗臭万年,身败名裂,被钉在耻辱柱上,对任何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来说,都绝对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惧。
  “老爷,该休息了。”黄太吉赐给他的两个美妾围了上来,娇滴滴地说。
  洪承畴叹口气,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还是顾眼前吧。
  ……
  翌日,大明使者团提出离开沈阳,范文程不同意,说谈判尚未完成,你们怎么能离开呢?袁枢则针锋相对的提出,你们没有诚意,换俘之事已经谈了三个多月,但毫无进展,我等已经在沈阳过了中秋,难道还要在沈阳过年吗?
  坚持离开。
  这是一种手段,也是一种施压,如果建虏同意了此前他和马绍瑜提出的换俘计划,也就是一人换四马,那么他和马绍瑜此行就基本算是完成了任务,虽然没有换回洪承畴和祖大寿,但却也是给了他们一些警讯,回到京师,也可以向朝廷和太子交差了。
  而如果建虏不同意,那他们正好可以借此离开。
  其后,范文程一连三天都没有出现,而建虏对驿馆的看守,越发的严密,好像是担心大明使者团会逃跑一样,袁枢怒不可遏,对建虏礼部提出抗议,并开始绝食,建虏一日不放行,他就一日不进食!
  范文程得到消息,忍不住头疼,这个袁枢,真是难缠啊。黄太吉一向以仁君自诩,大清也想要塑造仁义之朝的形象,如果大明使者饿死在了沈阳,那对黄太吉和大清的形象,绝对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但放行大明使者,不是范文程能做主的,一切都要等黄太吉的旨意。
  ……
  九月。
  天气终于渐渐凉了下去,而朱慈烺欣喜的看到,京畿平原播种的玉米渐渐黄熟,再有半个月,就可以收获了,比起去年,今年玉米的长势稍微差一点,不过因为种植面积的扩大,从京畿保定一直到山西,总共超过了六十万亩,就其总收成来说,还是有相当数量的,单亩的产量还是超过了小麦和谷物,同样的地,可以多养三成的人。
  玉米长势不如去年,但番薯和马铃薯的长势却远超去年,尤其是马铃薯(土豆),因为气候适宜,播种量又极大,今年注定是要丰收。
  因此,进入九月之后的朱慈烺,心情一直都很不错,即便是有建虏入塞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但粮食危机的缓解,还是让他喜不自禁。
  同时的,他一直在期待那一个更大惊喜的降临。
  那就是黄太吉的死亡。
  历史上,黄太吉于崇祯十六年(清崇德八年)九月二十一,忽然逝于崇政殿,因为死的太突然,事先没有留下遗嘱,从而引发了豪格和多尔衮的争夺,虽然最后多尔衮凭借高超的技巧,兵不血刃的制服了豪格,推福临登基,是为顺治帝,但内部的矛盾,并没有弥合,豪格和多尔衮之间依然还在勾心斗角,也因为如此,多尔衮才会在崇祯十六年的冬季,发动宁远之战,攻陷了宁远到山海关之间的全部明军堡垒,其间也试图攻打宁远,不过吴三桂守卫严密,见没有机会,且通过宁远之战肃立威望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多尔衮便退军了。
  此战,彻底击垮了明军坚守宁远的信心,战后,辽东巡抚黎玉田上疏朝廷,请求内迁。
  而同时的,李自成的兵马也在崇祯十六年得到急速扩张,左良玉等人望风而逃,对大明来说,崇祯十六年就已经是一个死年。
  这一世,这些败局都不会发生,而人的生老病死,却是不可避免,如果黄太吉真如历史上那样,在九月二十一忽然死去,对大明,对朱慈烺来说,实在是一件惊天的大喜事,不说黄太吉是一个极其难以对付的对手,黄太吉死,建虏就等于少了一个高超的战略谋划者,对大明的辽东战略大有益处,只说建虏全力筹措的入塞之战,就会因为黄太吉的死,不得不往后推迟,对大明来说,就足以是一个大喜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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