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4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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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诉第五伦,战线不能再往前推进了。
关键在于对面的心思,若刘永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向洛阳进军,争中原,那这一战就不得不打。但就第五伦根据绣衣都尉和司直搜集到的情报,刘永刚刚称帝,新归附的地盘还不够稳固。以此人能蛰伏于更始政权内,闷声发大财一年多的情况看,应该不是个急躁之人。
第五伦顿时有了主意。
“得让刘永顾虑后方,令他的心乱起来,才能维持此处均衡。此役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
两难的不止是第五伦,守于荥阳的郑王刘赐,以及来驰援的梁汉陈留王苏茂也进退踌躇。
二人本是更始的诸侯、将军,上个月才刚刚改换了门庭,绿林各路渠帅已经军阀化,投降刘永能继续做一地小王,投降魏军可能就去做富家翁了,尽管知道第五伦势大,但还是心存侥幸。
换了旗号后,士气自然高不到哪去,否则也不必一路弃地东撤。纵是刘永从鸿沟发兵、粮来支援,让二人一定要守住荥阳!但他们却没什么信心。
于是自进入八月以来,荥阳、成皋之间,就出于奇妙的“无战事”状态,两边的斥候默契地划了巡视范围,尽量不开衅。
然而近日随着第五伦亲至虎牢,形势发生了些许变化,魏军的斥候开始主动起来,更具攻击性,刘赐、苏茂二人还发现,河内的粮船当着他们的面,一船船粮食往河南运,洛阳也有大批民众被征发,赶赴虎牢!
这是要打大仗的架势啊!他们压力倍增,一面请求刘永来援,一面思索后路……
但仗最终却没打起来,反倒是打听到一些令人惊诧的消息。
“江东吴王刘秀,见更始已覆灭,不肯附从梁汉,便派遣使者来谒见魏王,叙述故交,并奉上帝号,表示愿做大魏吴王!”
……
第五伦确实没猜错,刘永自从在定陶汜水之阳即皇帝位后,就一直忙着整顿内部。
实打实控制在他手里的郡,不过六个,其余都是半独立的军阀。更有许多“传檄而定”的地方,比如近来刚招抚了盘踞泰山郡的盗贼,发了郡守之名而已。
他麾下战斗力最强的诸侯,是董王董宪,目前驻兵在徐州北部,根本无暇西顾去争洛阳。
更要命的是,曾经被刘永寄予厚望的三人,对他送去的王号态度也颇为冷淡。
比如占据齐地六郡的张步,欣然接纳齐王封号,但刘永的官吏休想踏入青州一步。
北方控制平原、济南、千乘的,则是赤眉迟昭平残部,首领叫城头子路,刘永封其为“济北王”,岂料城头子路竟没理会,相比于刘永,城头子路对河北的“铜马帝”及其口号似乎更感兴趣。
南方的刘秀就更不必说了,说是接了更始遗诏,自表为绿汉摄政王,八成是想多接受些更始残部诸侯去投靠,此人曾一度在梁园中骗了刘永,如今大概率另起炉灶。
唯一对刘永的示好有积极反对的,便是淮南王李宪,他正在与吴王秀交战于淮南,焦头烂额,不愿再与刘永敌对,甚至希望刘永发兵南下相助。
北、南、西,刘永陷入了战略上的踌躇,不知道该主攻何方,亦或是暂停扩张,先将归附郡县消化了再说?
从荥阳到睢阳,因为有鸿沟水道,交通颇为便利,来自前线的假新闻很快就传至刘永处。
“这不可能!”
刘永生气起来,帝冕上的旒珠都在晃动。
“刘文叔纵不从于朕,也绝不可能依附于第五伦!他与第五伦有杀兄之仇!”
但梁王朝中,那些希望先向南打的群臣却来了劲,他们将刘秀说成一个反复之辈:”刘秀与第五伦有交情,听说还曾交换玉佩,其未婚妻被囚于长安,但岂止不是托妻献子?更何况,刘秀善于作伪,在南阳时诓骗刘玄,以求脱身,在梁园则欺骗陛下,藏身东南。“
“更何况,陛下与刘秀的交情,同项羽、英布相比如何?”
“项羽、英布乃是生死之交,一同战于巨鹿,然楚汉相争之际,英布却在淮南踌躇观望,为项羽所斥。又见了高皇帝使者后,竟举兵反楚,为汉击楚之后。”
“如今刘秀既不归附陛下,又不顾陛下好言相劝,一味决胜淮南,若叫他胜了,势强于吴王刘濞。就算不曾帝魏,甘心屈从于第五伦,可刘秀对陛下之害,却甚于英布!”
“陛下若在郑地与魏争胜,经年累月,不一定能见功夺取洛阳,而会被拖住兵力,反叫刘秀在南方坐大!据吾等所知,如今魏军主力在征讨河北,无暇东顾。何不趁此良机,先平定扬州?至少要将刘秀赶回江东,方能安心。”
刘永仍在犹豫,他的新朝廷夹在魏、赤眉、吴之间,守则有余,但要主动出击,打谁都不太妥当。
但很快,一个来自南方的消息,起码让刘永打消了同魏王会猎中原的打算!
“令郑王、陈留王守好荥阳即可,万不可与魏交兵!”
……
“进入九月以来,梁汉没有再从鸿沟往荥阳派兵送粮了?”
这个消息让第五伦放了心,莫非自己让人散播的那个谣言起作用了?他对刘秀颇为关注,虽然鞭长莫及无法干涉南方战事,但也会时常下个绊子,泼盆脏水限制秀儿一下。
若能顺便将刘永一起骗了,让他注意力集中到南方,与秀儿火并便好了,如此,窦融便能替自己维持住中原的均势,等扫平河北后再腾出手南下。
洛阳之事已毕,第五伦也是时候回到久违的魏地邺城,去统筹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役了!
然而就在第五伦登上船舶,即将渡河北上时,黄长却匆匆赶来,附耳向他禀报了一桩刚收到的消息。
来自南方的大新闻!
“上月初,吴王刘秀经濡须口袭合肥,此事大王已知。”
“然八月下旬,淮南王李宪亲征合肥,号称十万大军,实则不过三万,在合肥逍遥津交战,淮南军竟被吴王以八千之众,击败!”
“淮南王仅以身免,逃回庐江!”
“刘秀已控制九江郡,年内恐怕便能全取扬州!”
第五伦听着没有细节的消息,心中却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初到虎牢时,听张宗说的那一句话。
真正猛虎,岂会一直困于柙牢之中?江淮,关不住他!
“知道了。”
第五伦面上淡然,颔首转身,却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秀儿。”
“你开挂了吧!”
第405章
公孙帝
梁汉君臣担心刘秀成气候后当了“英布”,九月初,刘秀还真就在英布的老家,六安郡首府:六县(安徽六安市)。
六字没有五字那般讨人厌,刘秀于合肥之战后没有亲自追击淮南王去南方的庐江郡,而是向西进军到此,其目的有二。
“淮南自古富庶,但人口最繁盛,产粮最多的地方,一是寿春,其次便是这环绕芍陂的英六之地!”
芍陂又叫期思陂,是春秋战国之际,楚相孙叔敖留下的遗产,他在此做官时宣导川谷,陂障源泉,灌溉沃泽,堤防湖浦以为池沼,浇灌的田地多达上万顷,使得古时尚且蛮荒的淮南多了一大片农业区。
战国时楚国遭秦军痛击,仓皇东迁,建都寿春,靠着芍陂续命几十年。
刘秀看中的是此处的粮食,秋收刚结束不久,稻谷还没来得及往南运去庐江,就被刘秀截断道路,同时派人围攻六县,搜刮粮食,他得先保证冬日用粮,才能从容向南收取庐江、豫章。
刘秀在六县下督战,又使傅俊略寿春诸地,才数日,就有汝南名士郅恽前来告状。
“吴王可知道,傅将军做了何事?”
这郅恽是著名的复汉士人,新莽末年,他曾亲至长安,叩阙上书,说天象表明,汉朝江山气数还长,王莽应该取之以天,还之以天,放弃帝位,将权柄还给刘家。结果将王莽气得不轻,只对外人说郅恽有狂疾,发配苍梧了事。
新朝覆灭后,郅恽辗转跑回了老家汝南,却遇上赤眉军杀入郡中,郅恽只好再跑到淮南避难,却不肯接受李宪的官职,因为此人竟有自立称帝之心。
赶上刘秀进入淮南,郅恽便带着本地一批对汉家还没死心的士人投效,被拜为“将兵长史”。
今日郅恽便是来状告骑都尉傅俊的。
“傅子卫治军不严,麾下在寿春抢掠百姓,抢完了活人,竟还打起死人的主意,挖掘当地楚墓,盗取财物,陈尸于野,淮南人皆震恐,以为吴军尚不如淮南兵。”
刘秀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何事,倒也不能怪傅俊,要怪就怪他为了募兵,宣布的军令,倘若城池不投降,就任由奔命兵劫掠,以此招募穷山恶水出来的丹阳兵和江盗作战。
依靠他们,以及刘秀关键时刻带着八百人冲阵的勇锐,方能在合肥大败淮南兵。
如今这军令尚未解除,丹阳兵和江盗的军纪可想而知。
郅恽对此感到痛心疾首,劝道:“以前周文王不忍露白骨于荒野,周武王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仁义如此,方能获天地之应,打败殷商如林之旅。吴王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兴义兵,为何不师法文武,反而犯逆天地之禁,纵容属下伤人害物,虐及枯尸,取罪神明?”
“这与昔日绿林渠帅有何区别?倘若吴王不立刻谢天改政,恐怕会重蹈刘玄覆辙!”
刘秀的属下们都觉得他是小题大做,不如此怎能聚众?倒是刘秀立刻猛醒,告罪道:“法出于上,傅都尉与士卒无罪,是秀做错了!”
“刘秀一定亲率士卒,收伤葬死,哭所残暴,以表明这并非我之本意。”
同时又招来替自己管军法的刺奸将军祭遵:“传我王令,奔命之法,仅限于敌负隅顽抗,如今淮南各县多降,士卒勿掩人不备,穷人于厄,不得断人支体,裸人形骸,放淫妇女!”
正式颁布军令后,郅恽这才放过刘秀,颔首道:“大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其实倒不是刘秀忽然就变得心善,而是形势变了。
先前他在与淮南的争斗中处于弱势,必须让丹阳兵和江盗尝些甜头。可如今淮南主力尽丧,只要梁汉不横加干涉,全取扬州只是时间问题,刘秀就得在“征战”之外,思考如何统治了。
他得让淮南大姓、豪右们觉得,遵从吴王号令,不过是换了一个守土长官而已,其余事不会发生变化,刘秀必须扮演秩序的重建者,而非破坏者——要论破坏,他比得过赤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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