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精校)第1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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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船锚就下到了河底,大船停了下来,旺财已经在无力的踢腾着腿,随时就会被河水淹没,见到云烨在前面等他,立刻就来了精神,顺着水流漂到了大船边上,张嘴咬住船上的缆绳再也不松嘴。
  那些人看在金子的份上用绳子兜住旺财的肚子,用绞盘把旺财捞了上来,其中一个居然用绳子勒旺财的脖子,见旺财被勒的舌头都要吐出来了,云烨大怒,冲着那个蠢货的腿就是一脚,奴仆就是奴仆,知道云烨是侯爷,习惯性的准备跪地求饶,却猛然间想起云烨只不过是一个囚犯,想要回踢一脚,又忍住了,悻悻的上前继续帮旺财上船。
  旺财一上船,连身上的水都不抖,大脑袋抵在云烨的怀里撒娇,似乎在埋怨不该丢下他。
  正在欣赏玉佩的窦燕山被漫天的水珠子惊醒,怒气冲冲的抬头看,却发现旺财正在浑身颤抖着甩自己身上的水。
  不好和牲畜一般见识,把玉佩收在怀里,对正在给旺财擦身子的云烨说:“云兄,这样的玉佩小弟以前也有几个,只不过到最后都变成钱粮,不养家不知道其中的艰辛,这次家中大变,才知白手起家是何等的艰难,对云兄生财的翻云覆雨手,实在是仰慕的紧,不如我们探讨一下如何。”
  给旺财擦干了身体,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搭在它的身上,才接着窦燕山的话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家是我毁掉的,咱们两个用仇深似海来形容也不过分,没见过你这样复仇的,再谈下去我们一旦成为知交,你九泉之下的祖父,父亲也不会原谅你。”
  “哈哈哈。”窦燕山狂笑起来,盘腿坐在气死风灯下面,看着黑漆漆的河岸,一字一句地说:“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你煽动一些暴民就能把传承千年的窦家毁掉,暴民中率先攻破窦家的是藏在他们中间的百骑司死士。”
  “如果只有暴民,窦家的护院只要杀死为首的几个人,他们就会狼狈逃窜,还敢进攻窦家?”
  “我不相信你的能耐大到可以指挥百骑司,那是皇帝的权力,谁碰谁死。”
  “是皇帝要灭掉窦家,你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阴家掘了李家的祖坟,不一样好好的在长安作威作福,只要对家族有利,你我这点仇恨算得了什么,祖父,父亲也会为我的英明决断鼓掌称快。”
  河面上的寒风冰冷刺骨,云烨没心思和一个想做皇帝的自大狂说话,旺财已经冷得受不了,安顿好旺财远比和一个疯子说话来的有意义。
  “我的舱房在哪,你不会让我睡在甲板上吧。”
  “不会,我会给你一个好舱房的。”
  云烨的舱房果然不错,很大,里面堆满了干草,腥臭之气怎么也散不出去,这间舱房本来就是放马的地方。
  旺财很想喝点酒,窦燕山派来监视云烨的两个家伙就在喝,闻着酒香,旺财叼着钱袋送到那个勒他脖子的仆役面前,想换点酒喝,旺财大爷从来都不白喝人家的酒。
  酒没有喝到,钱袋也没了,脑袋上还挨了一巴掌,被人抢劫的旺财只好钻到草堆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嚼干草。
  “他娘的,富贵人家的马都有钱袋,钱还不少,钻林子里两年,咱兄弟混得还不如一匹马。”
  “少说话,少爷这些日子为了钱都愁坏了,咱家有钱,可是都藏在长安,取不出来,兴化坊现在修的漂亮极了,咱家都找不到,钱就没有了,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云烨此时才有心思躺在干草上考虑自己和旺财的处境,连日来的打击,让自己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敌人的存在。
  李靖,马周他们把云烨的骄傲和自尊撕扯的支离破碎,现在又加上窦燕山。
  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窦燕山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文雅,内心中的恨意云烨可以清晰的感受出来。
  李靖每一个行动和说法,都是为了大军的百战百胜。
  马周宁可给自己一刀,也要背叛云烨和书院,说是为了天下的农户。
  都有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难道说所有的错都是我的?
  如今命在旦夕之间,为什么自己还不担心命运,挤进脑子里的依然是那些无耻的背叛和算计?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非要绕着圈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是所谓的智慧?
  窦燕山的表演让人恶心,日后的路途不知道能够走到何种地步,只可惜,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儿了……
第二节 故地重游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是李白发出的感慨,云烨站在窄窄的栈道上,抬头看这绝壁,犬牙交错的怪石似乎要从头顶滑落,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河谷,不知道叫什么河,只知道窦家的仆人都叫他死人河,意思是这条河里吞没过许多的人,听说当地的土著也把死人丢进河水里,希望这条连接着上天的河流,可以把自己的祖先带到和美的天堂。
  云烨试图逃跑了两次,可惜都被那些精通追踪之术的仆役抓了回来,现在他嘴角的淤青还没有消下去。
  还有过一次收买,一百两黄金的悬赏让其中的两个游侠儿出身的仆役动了心,无奈窦燕山早就有所防备,两个贪财仆役的人头还挂在最后面的独轮车上。
  云烨的黄金给了窦燕山极大的帮助,几十辆独轮车上装满了粮食,走在摇摇晃晃的栈道上,让人心惊胆颤。
  旺财是记仇的,没有忘记那个抢劫自己的窦家仆役,云烨眼睁睁的看着旺财硕大的屁股,挤了一下那个仆役的身子,正在小心翼翼控制着独轮车的仆役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粮食是重要的,经历过饥饿的仆役知道它的可怕,想要控制好自己将要侧翻的粮车,习惯性地往左面跨了一步,他忘记了外面是悬崖……
  仆役的惨叫在山谷里拖出悠长的回音,所有人都在看越变越小的那个身影,直到掉进水里,才回过神来。
  窦燕山狐疑地看着双手被捆起来的云烨,云烨把双手扬了扬,示意自己没办法把那家伙推下去,牵着云烨的仆役也发誓说没看见云烨有其他的动作,只说是那个倒霉蛋踩空了,自己掉下去的,至于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像的旺财就没人理会。
  窦燕山为自家的忠仆,祷告了一番,就催促着重新上路,粮食没损失,损失的是人,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重新调整了队伍,窦燕山亲自牵着云烨的绑绳,走在最前面,作为家主,窦燕山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合格的。
  初春的蜀中阴冷而潮湿,山谷间时常有大雾弥漫,衣衫永远是潮湿的,旺财很不习惯这里阴冷的环境,经常用头拱着云烨想往回走,它明显的更喜欢长安干爽的天气。
  价值百贯的扳指,只能换到一个散发着臭味的烂毯子,窦燕山很喜欢看云烨陷入困境的模样,也不阻拦,但是也不允许仆役们随意拿走云烨的东西,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东西了,除了一团丝线,就不剩什么了。
  云烨的小刀子挂在窦燕山的腰间,他对西域匠人的手艺赞不绝口,不告而取岂是君子所为,一把两寸长得铁片子和云烨换取了镶嵌着宝石的小刀。
  出门在外,没有一把小刀子会饿死,所以窦燕山给云烨留下了最后的尊严,让他不至于用手和嘴来撕咬自己的食物。
  出了栈道就来到了天府之国,云烨彻底明白了成都平原为什么会被称为天府之国了,不是因为它的富庶,而是因为从艰险崎岖的山路中出来,一看到大片的平原,无论是谁,都会泪流满面,以为到了天国。
  想用一把小刀在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大汉面前逃跑,或许有人能够干得出来,这群人里面绝对不会有云烨,即使到了蜀中,也没有一点机会,或许旺财的办法才是好办法。
  善于学习是云烨的一个优点,自从来到大唐,跟程处默学,跟老程学,跟牛进达学,后来跟李纲,长孙,李二,这些人学习,去芜存菁做不到,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变异体,李承乾总说云烨的做法他似乎很熟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除非他把云烨经历过的重新经历一遍,否则没有可能理解。
  现在准备向旺财学习,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一群人活得像老鼠,昼伏夜出,当云烨从树林子里找到一些干蘑菇,泡在水里准备做一锅美味的蘑菇汤,至于蘑菇里面隐藏着几朵颜色鲜艳,味道鲜美的蘑菇,云烨就装作没看见。
  没人给云烨锅子,只好就地取材,蜀中遍地是竹子,有些竹子能用来做竹筒饭,有些则不能,借了一把砍刀砍倒了一根竹子,截取了一截,用刀子钻了一个小孔,然后把米灌进去,装上水,又把那个窟窿堵死,把竹筒埋在炭火堆里,不一会,香喷喷的竹筒饭就做好了。
  窦家的仆役看不惯云烨和一匹马分食一份饭食,自己砍了一根更加粗大的竹子,照样施为,也吃到了香喷喷的竹筒饭,皆大欢喜,只是第二天有一点小小的后遗症,全身起了大片的红斑,奇痒难忍,忍不住挠一下,会有黄色的水珠渗出来。
  “云烨,怎么回事,你给他们下了毒?”窦燕山有自己的锅子,不喜欢用竹筒做饭,所以逃过了一劫。
  “公子,是竹子用的不对,不是他下的毒。”老管家是蜀中人士,这点常识还有。
  “他也吃了竹筒饭,为何会没事?”
  老管家苦笑着说:“他运气好。这片竹林里有朱砂,你看竹子的纹路隐隐泛红,丹毒就是这个样子,都是老奴疏忽了,没注意这片竹林的异状,云烨医术高绝,不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就挑选了那一丛没有红色的竹子,这些人被他算计了。”
  窦燕山阴沉着脸来到云烨面前说:“你看到他们用有毒的竹子做饭,为何不提醒?”
  “窦兄,小弟是囚犯,如果可以,小弟巴不得他们全部都被毒死,换你在小弟的处境,会不会提醒?”
  “云烨,你现在就是我的聚宝盆,好好地想一些发财的法门才是你的活路,否则,你的日子会过得苦不堪言,看你有食物给马吃,明日起,你的粮食减半。”
  其实很好,每个人都要负担自己的粮食,云烨在成功的弄病几个人后,身上的负担也减少了一半,背着粮食袋子走山路,是一种痛苦的折磨,旺财的身上背负着两大袋粮食,那是窦燕山的配给,明明山下就有平坦的大路,自己跟着窦燕山只能走小路。
  走了大半夜的小路,一是人困马乏,尤其是旺财从来没有被人家当成过牲口使用过,现在倒好,每天背着重物,在山路上行走,虽然也曾躺在地上耍赖,虽然也曾故意把粮食袋子在树上蹭得掉下来,迎接它的只有窦燕山的皮鞭。
  见云烨红着眼睛要扑上来找他拼命,窦燕山抽得更加的起劲,旺财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哪怕单鹰强迫它减肥的时候,也没有动过它一指头,如今每抽一鞭子,浑身的肉就抖一下,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天亮的时候,云烨从新生的草芽里给旺财寻找伤药,可惜,只有蒲公英,无奈之下,云烨把蒲公英连根拔起,捣成糊糊,给旺财敷在身上,没有什么效果,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旺财的大肚子以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每天云烨都能听到它的肚子在响,它总是处在饥饿状态。饥饿让它不得不重新拾起一匹马的本能,开始自己寻找鲜嫩的青草。
  粮食这东西会越背越轻的,一队人马满载着从蜀中购置的粮食去了大路,这里已经是蜀地和南诏的交界处,窦家多年的经营还是有效果的,老管家领着他们以做生意为名,出了最后的城关。
  窦燕山发现自己的队伍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人,一个在小解的时候,踩中了猎人的小陷阱折断了腿,被晃过来的尖刺扎成了刺猬,还有两人在吃完饭的时候忽然发了疯,为了一点小口角开始斗殴起来,开始所有的人都在看笑话,多日的野外生活,让每个人都积蓄了一肚子的不满。
  当其中一个一刀捅进同伴的肚皮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不对劲,想要按住发狂的同伴,却被他舞着刀子追杀的四处逃窜。
  无奈之下,窦燕山一箭放翻了发狂的同伴,眼见他嘴里吐着血沫子,还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叫,众人心中全是兔死狐悲的哀伤。
  窦燕山把云烨从头到脚搜索了一遍,没有毒物,浑身上下除了一团丝线再没有其他的物件,不可能是云烨捣的鬼。
  接受搜查接受的心安理得,一边刨着碗里的蘑菇,一边看热闹,看到云烨舒坦的样子,窦燕山的牙都要咬碎了。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林子里的生物也多样化起来,云烨甚至看见了几只涂着红嘴唇的猴子,在山间快速的攀援,难道说自己已经到了南诏?
  一道巨大的瀑布彻底让云烨知道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巨大的轰鸣声让人心悸,只有云烨知道,这道在世界上都数得着的瀑布,现在一定更加的壮观。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黄果树瀑布远没有后世那么壮美,水流湍急,从断崖上落下来,气势极为雄宏。
  可惜只往下掉了十几米就落地了,后世它可是整整掉了近七十米。
  “如何,云侯,你应该是第一位到达这里的大唐显贵,想不到荒蛮之地,也有如此奇异的景致吧。”
第三节 是个人都想熬鹰
  窦燕山背负着双手,迎着河谷里烈烈的风,头发被风吹起,竟然多了一份出尘的意味。
  生活是一个人最好的老师,两年来的艰苦磨难,已经让窦燕山彻底的成熟起来,一击不中,远飙千里,这次在京城无意中得到了云烨,他就立刻放弃了原来制定的计划,一刻不留的回到南诏,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
  从一开始的切骨之恨,到后来的逐渐冷静,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云烨身负财神之名,这是他极度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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